这天下午,时光漫长,难以打发,小孩儿教起了夏水下棋,小孩儿学了多少,半天就被夏水悄无声息地学去,直到他发现自己竟然十局都连续输给夏水的时候,已经对下棋失去信心了,此时季舒推着轮椅正巧来到夏水门口,找到小孩儿原来在这里,远远地唤他:“怀岸。”
小孩儿听到了公子的呼唤,就立即起身出去,结果没能和夏水打招呼就被季舒带走了,只能跟来到门边看着自己的夏水摆摆手表示再见。
院子里,池塘边,新枝下,一个一身墨色水绸孔雀蓝锦边长衫直坐,一个一身银色衣裤毛边小坎肩蜷身,小孩儿跟着季舒的指点,仍是托腮苦脸,压力极大地拈着棋子走出送死的棋路,最后快哭了,小声嘟囔出一句:“要是小水姐姐在就好了。”
耳尖的季舒听到他这话,冷冷地问他:“什么?”
小孩儿不知道季舒对夏水的态度,以为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亲近,就说:“要是小水姐姐在就好了,她下棋可好,我就教过她一回,我就再没赢过。”
季舒眯眯眼,撇过头,看着新枝上方那抹天阴铅白的空无。
小孩儿抬头看到公子这个姿态就知道公子不悦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低头放下托腮的手,认真地盯起棋盘,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枚黑子举过耳尖一脸坚持不懈的决心,谁知季舒这时语气轻柔地说:“有空叫她来吧,我看看她下得怎么样。”
一听这是没事了,公子的心思可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是他太小,还是公子老成得太早?总之现在是没事了,小孩儿用力地点下头,笑颜纯净明朗,说:“是,公子!”
和夏水对弈,是在小厨房,小孩儿和张大娘在旁观战,蕫虚先生去办季舒交代给他的事还没回来,棋盘旁边放着一碗南瓜小饼,和一碟串成串的芝麻球,都是张大娘新做的,张大娘说:“看看这些都是小水喜欢吃的,小水赢了公子,这些都是奖给小水的!”
小孩儿双手合十放在桌上,往往那些让他流口水的小点,指尖蹭蹭下巴,对夏水说:“小水姐姐赢了,我半个月的糖葫芦都归你,一定要赢哦,这些……我也等着吃呢。”
张大娘伸手戳了戳小孩儿鼓鼓的小包子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呀。”
季舒看大家都这么高兴,对夏水说:“三局两胜,打成平手也算你赢。”
夏水看看小点,看看张大娘和小孩儿,对季舒说:“你不用让我,我一定会赢的。”
季舒笑而不语,开始落子。
窗外的阳光金耀耀地进入屋子,温柔厚重地洒了一地,温暖如梦。
抬眸看见这个如水纯良透明的女孩子,不是她刚刚学习能力惊人,天资聪慧异常,叫人觉得精明得过分,或许他已经完全接受这样可叫人爱的她了,只是这世上真有这样精明的好人吗?
和夏水第一次摆下棋盘对弈,他也看出来了她会的是小孩儿教得,不得不承认她在这方面很有天分,能把那些浅显的方法用得精广,后来自己再教她一些,就好像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她在其中自由遨游,就好像那些步路会自己跟她走,虽然教她不过三天,她已经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但是交起手来,夏水已经输了两局。
“第三局还要下吗?”
“嗯。”
看到她眉宇间的坚持,似乎她为的不是输赢,而是这个下棋的过程。她曾认真对待每一局棋,态度让人着迷。
第三局的时候,蕫虚先生也从外面办完事回来了,他站在季舒身旁观棋不语,看着最后夏水完败,这乍一看,简直叫人生疑季舒是不是在教她的时候留了一手。可是蕫虚先生也看出来了,季舒并未保留,夏水也学完了,不是季舒凭着丰富的经验,差点不能完全拿下。
季舒笑得眼细细的端起旁边那碗南瓜小饼,对盯着败局表情凝重的夏水说:“这些美味小点,我就笑纳了。本来我可怜你,想让你一局,只是你自己棋艺不精,我想让都没法让你,所以你要生气的话,只能怪你自己。”想让她今后知难而退,其实这局下得如何,他怎会不知她的聪慧与经验不足?
小孩儿也为夏水输了难过,张大娘正想安慰夏水几句,夏水突然双臂撑桌站起来,那气势就是要掀桌的气势,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谁知这时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蕫虚先生看着这二位可塑之材下出的棋,移不开目光。
出来后,夏水去池塘钓鱼,拿着杆子一个人坐进黄昏里,看着静静的水面,她的心也静下来。
这时候季舒来了,手里面端着南瓜小饼和芝麻球,伸向夏水,夏水抬起一眼,问他:“你这又是可怜我?”
季舒摇摇头,夏水不再看他不再理他。
季舒让人捉摸不透地笑了,说:“今天我那只是说说,这些是我哄你的,别气了。”
夏水哼了一声接过来拿起就吃。
季舒突然有些担心,因为他瞧不出她的心思,只道是:“吃了就不许生气了。”
夏水又哼了一声。
季舒笑了,道:“明儿继续陪我下棋。”他语气温柔,却不是个问句。
夏水面无表情地答:“知道。”
季舒笑:“你会赢的。”
夏水扬眸坏笑:“你让我?”
季舒摇摇头,淡淡的笑宛若天神临坐:“绝不!”
夏水的目光悠悠地回到水面,面对男色无一点心动,平静地说:“我会赢的。”
季舒点点头。
静静的时光,似乎只属于两个人,金色的夕阳蔓延西天,变幻出五彩霞光,如纱如幔笼罩下来的阳光定格了画面里的时光。
慢慢的,绻云院浣衣的活儿又回到了夏水手上,正好可以出去走走,夏水便欣然接受。这天抱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浣洗,河边的海棠树开了了满树的花,这是她来到水色山庄的第一个五月,也是头一回发现这是一棵会开花的树。她抱着盆在树下看了良久,风吹过来,满树花枝摇动,一些落花飘洒入水,美妙极了。
她赶紧洗了衣服,开始站在树下寻思着从哪个位置能爬上去,真想知道站在树上看到的又是怎样一番美景。
她挽起袖子开始往上爬,她是第一次爬树,只爬到一半,就抱不住那粗糙的树干,划得手疼往下滑。她没想过放弃,继续爬,这回她刚两手贴上树干,右腿跨上树身,正要用力往上蹬的时候,就听见前面有人喊她:“你在爬树?”
夏水抬头一看,并足站好,低头垂首对来人恭敬道:“三公子好。”
季子仍是一身耀眼的银白衣衫,黑发垂肩,清风拂过,他硬朗的五官线条自然显现,少年微微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看向那棵海棠树,清爽的气质,仍是一年前那个俊朗的少年,只是今年他又长高了点。
夏水是打心眼里视男人的皮相而不见,任凭季子现在这个迷~人的仙姿是水色山庄无数少女丫鬟的杀手,她也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心想他这一来自己还爬树不爬?
季子走近她,又问她:“你想爬树啊?”
夏水一点头:“嗯。”
季子一笑:“简单。”他说罢就抱过夏水飞到了树上去。
夏水激动的看着树下,开心地惊叹:“哇……”
季子听了也很高兴,他也带着很多女孩子玩过,只是每次都觉得她们和自己有距离感,那种距离感应该就是“公子、公子、奴婢、奴婢”,而她们的一言一句一个动作也都带够了各种“奴婢不敢、奴婢不该”然后一脸娇羞或者一脸献媚。他是第一眼见到夏水就觉得跟她气氛自然,她这一惊叹,他觉得特真诚,让他也有成就感。
季子神采飞扬:“怎么样?轻松上来了。”
夏水回头惊喜地问季子:“原来三公子你会法术啊,你会飞!”
季子听了更乐了,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真实,摆摆手说:“法术什么劳什子都是骗人的,这叫轻功!你不知道吗?”
夏水摇摇头,继续激动地看下面,一边回答:“不知道,我只听说过神仙会飞,不知道人也会飞的。”
季子听了哈哈大笑,说:“你真是太有趣了,你叫什么名字?”
夏水回头看他,回答:“夏水。”
季子努力去想:“夏水?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仔细想想又想不起来了,他脑子本来就混沌不堪,越想越头痛,不想了!
夏水不管他,抬头环视树中,到处是绿叶花朵,姿色绝艳的花儿有白的有红的有红白相间的,空气中流动着混了阳光的熏人醉的花香,感觉太美妙了,她正陶醉其中。
身后季子依着一根树枝坐在树杈中,看过四周,不禁感叹:“树上果然好美啊,原来上树是这么好玩的事。”他回头看夏水,见到夏水正扶着一根树枝陶醉其中,他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兴奋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