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继续小心的沿着树干往别处走走,在她的步子后面跟着另一双小心翼翼的脚,夏水的耳边突然多了一朵海棠花正要插在她耳边鬓上,夏水不明何物,一回头心里毛毛的生怕是树上的蛇,眼前映上来一团绚丽的色彩,便脚下一滑,这个身体失衡下落。她还来不及大叫,手上已被季子有力的手抓住,可是两人一同落下来,季子在身体倾斜下垂之际,习武的他习惯性地在树干上用力踩了一脚,借力飞出去,中途他想把夏水横抱在怀里,可惜落地时两人都没站稳,夏水足尖先着地扭了一回,接着季子也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半圈。
夏水推开他,脚腕上那么疼无疑是扭到了,她心里憋了一口气,树上的风景没看够又差点跌残,有她几天行动不便的了。
她没管季子怎么样兀自站起来,他从小习武跌跌撞撞又是常有的事现在肯定没问题,她单脚跳着去河边抱起木盆。
她回头对已经站起来用纯良无辜的澄澈眼睛看着自己的季子说:“现在也没什么可玩的了,还是各自回了吧。”
季子赶忙上去阻挡住她的去路,问她:“你怎么了?”
夏水抱着木盆转方向:“回去呀。”
季子以为她从树上跌了下来不高兴了,说翻脸就翻脸,他倒是没注意到夏水已经扭伤了脚,还笑出了明亮的神采,提议说:“我再带你上树好不好?”
夏水真是被他气得那口气憋在心里发疼,她还是一脸的淡漠,说:“奴婢的脚从树上跌下来扭伤了。”
她倒不是觉得不耐烦,也不是不了解眼前这货的逻辑思维,毕竟她很少关心人的这个,只是季舒是绻云院的主子,但是两人不说话也就算了,碰在一起的时候气场还老有点无形的冲撞,这几****脚伤不便行走,做一个仆人极少的绻云院的闲人,她很过意不去的,也怕这主子心中有微词。所以先给她这口气的不是季子,完全是季舒。
她心里这样想,更是迈开步子坚决要回去。
这时候她听到身边的季子关心地问她:“你疼吗?”
这一声,带着他不谙世事的纯洁善良,引得夏水回眸,她大概也了解他的成长过程,真心觉得这样的孩子,比起季舒那种天天读书读书读得城府极深的人好太多。
她对着季子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说:“还好。”
季子一直盯着她的脚看,他说:“我也不懂医术,二哥会,让我送你回去吧?”
夏水连忙客气地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走。”
水色山庄的三公子从小就不开慧。大公子季云从小能文能武深得老庄主器重喜爱,后来二十出头就指挥着水色山庄的千干卫士;他十五岁组建了一百人精良的影子军卫,简称影卫,可以遁形布阵,杀敌于无形,手法极高、花样也多;十七岁那年又亲手培养起了一支羽灵队,一共三十人,各个武艺高强身怀绝技,杀人于无形,十步之内取人性命,简直是水色山庄的第二顶梁柱,可惜二十二岁那年媳妇还没娶上就意外身亡了。二公子季舒博闻强识,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心思缜密,冷静清醒,十一岁的时候意外坠马断了两条腿,寻遍天下名医都无法痊愈,当山庄上下都以为这水色山庄的重担都要由季舒一人担起时,他自愿住进了偏僻的绻云院从此深居简出,该他去军营指导操练的时候,他也去得很少很少,可是在大家心目中,他仍是少庄主的上上人选,虽然他此人未有此意。而这个三公子季子,就是从小长得聪明ting讨人喜爱,可惜从小是个痴儿,心思极为单纯,看事物的眼睛永远都像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每天像国宝大熊猫一样除了吃就是睡,睡醒了就是玩,憨态可掬,教他读书他不读,教他功夫倒是一学就会,师父给他灌输什么他反映出的就是什么,可是他从小就有个习惯,师父不能教得多,教得多了他就得发热--发高烧,不病上个三天三夜不行,做他的师父都得学会怎么去把握这个习武天才的度。
他看了她好半天,就是不想让她走,可是自己嘴笨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让她留下的话,总是一看到这个夏水他就是喜欢,简直就想直接带走。
最后,他隔着木盆上来抱住她的肩膀,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拦住一个人的去路,他硬是吐出几个字,说:“你、你不爬树啦?”
夏水想着三公子真是没看出她的脚受伤了,她低头看看自己抬起未落地的脚腕,说:“我的脚受伤了。”
他挠挠头,有点伤心地说:“那我背你回去吧?你是哪个院子的?”
夏水没想到他还ting善良,而且没有公子的架子,她还是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季子又挠挠头说:“是我害你脚受伤的,让我背你吧?”
夏水刚想拒绝,毕竟对方是三公子,她只是一个洒扫丫头,还没等她开口,季子眼神躲躲闪闪不知道脑袋瓜在想什么,伸手夺过她手中的木盆,弯身把她扛在肩上,轻轻松松地扛起来,另一只手里还圈抱着木盆,就像平时走路一样往绻云院的方向去了。
夏水大惊之后一直吵着要下来,季子很沉默,一声不吭的反而把她扛得更稳,夏水没办法,也不想吵到引来路过的下人的注意,就不再说话,任由他送自己回到绻云院。
今天也凑巧了,季舒正在院子里坐着看石栏下荷花盛开的情况,身边还有蕫虚先生陪着,一回头就瞧见多久不见一次的季子把夏水扛在肩上来了。
当初三夫人金桐桐是看夏水长得聪明伶俐又与季子年龄相仿,想将她给季子当个丫鬟。季舒就是看夏水眼睛里那一股子邪乎劲,担心季子难防才主动将她要入了自己院子里。
可是夏水和季子都呆在一个水色山庄里,迟早是会碰面的。
季子当着季舒和蕫虚先生的面把夏水给放下来,季舒的目光从季子身上落到夏水身上就定定的没离开过。
“三公子来了。”蕫虚先生轻声笑笑,开口打破了僵局。
夏水想起季子把自己背到他们面前才放下,毕竟有个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她略有些尴尬,低着头对季舒和蕫虚先生行礼说:“公子,蕫先生。”
季子听着夏水叫法奇怪,对自己就是三公子,对二哥却省了二,只叫他公子,就好像整个山庄里只认这一个公子是公子似的。
季舒的脸色绷得阴影有点多,好像阳光就不是斜照下来,而是从他身后照过来似的,怎么看都有点黑,夏水重新抱抱怀里那盆洗好的衣服,抬手捋了一下从耳后跑到脸边的一缕柔发,白皙纤细的颈子完美地展现出来,看在季舒眼里全是逐渐成熟起来的youhuo,作为绻云院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他开了口冷硬地问:“你怎么了?还让我这千年不来看我一次的弟弟给你背着送回来?”
夏水抬眸冷冷看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怀中的木盆里,说:“奴婢去浣衣时爬了树,摔了下来,三公子好心把奴婢送了回来。”
她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季舒向来知道她是这样,看看她的微微抬起不敢着地的那只脚,每日装出对自己毫无兴趣的样子,可在季子面前演了一出好好的勾人戏啊。
这时见了季舒和蕫虚先生,像见了生人的季子开了口,说:“是她自己要爬树的,也是她自己摔下来的,可不关我的事,我还把她送回来了。”
夏水回头不明白地看着忙着推卸一切的季子。
季舒看着这个几乎只能在家宴上偶然见一面的弟弟,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作为兄弟,大哥不在了,他本来应该好好关心关心这个痴傻的弟弟,可是他也总像故意避着自己似的,他也没主动去找过他,如今他来了,却是一种放不下他院里这个叫人怀疑的丫鬟的态度,心中不免沉重啊。
“你没事就好,他若你也跟着受了伤,哪怕是擦破了点皮,整个山庄上下也可是要全为你担忧的,知道吗?”季舒语重心长地对季子说。
“唔……”这个他知道,整个水色山庄就剩他和二哥两个少主了,很多人都告诉过他的,他知道,只是现在他又转过去问夏水:“现在你还疼吗?记得要赶紧擦药!”
“嗯……好。”夏水有些惊讶,毕竟一个偌大的山庄里唯二的少主这么关心她一个别院的奴婢,而且这关心的话和方式还如此赤露,她都有点怕羞了。
季舒看着他眼里只有夏水的样子,心想刚刚那一会儿的相遇,就让他们进展了多少?
“二哥,你会医术的,记得帮夏水看伤。”他对季舒说,一点都不见外的样子,这个见外是指让一个公子给个丫鬟治伤,说得好像是给和他同等重要的人物治病一样,还没看自己答不答应,季子又扭过头对夏水说:“你要乖乖的听话上药,这种伤我也受过,包扎过就不疼了,第二天就可以走路,你明天还去爬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