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都惊叹这场雪下得奇早的时候,季舒冷眼偏望夏水紧闭的房门,谴人去取了炭火。
房外雪落无声,片刻间地上就一层一层地厚厚堆积上来,夏水在chuang上裹着被子无法出门,更无法离开取暖的炭火,让一个下人独享一份炭火山庄还没这先例,夏水就被安排去季舒房里伺~候笔墨,季舒那儿一直燃着炭炉取暖。
这个冬天里,季舒几乎也足不出户,听说大雪封山,外人都来不得山庄,季舒的那些幕僚也都不再来访,他整日便是呆在书房写字看书,夏水在他身旁抱着炉子不断添火。
观书提写的季舒回头问她:"你很冷?"
夏水的小脸半缩在衣领上的雪白兔毛里,她盯着那炭炉点点头:"嗯嗯。"
季舒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热茶递给她,夏水喝起来,季舒顺带摸~摸她捧着茶杯的小手,很凉,他直接拉她入怀,修长的左手抚上她的额头,温度很正常。
夏水还比较迷茫,她知道季舒很少跟她说话,不过他做事原来也这样不经别人允许?
季舒继续提笔写字,夏水在他怀里要起来,季舒的声音从上面低低传来,带着他不经察觉的温柔:"怎么了?"
夏水握着杯子一边要起来,说:"你写字吧。"
季舒问:"冷吗?"
夏水诚实的"嗯"了一声。
季舒又问:"在我怀里还冷?"
夏水说:"你要写字了。"
季舒说:"不碍事,不冷就别动了,我热。"
夏水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她还没被灌输过,就是觉得这样跟季舒也太亲~密了吧。她看季舒开始写字了,动动身子在他怀里蹭到桌边不敢伸~出袖子的小手隔着袖子压~在桌沿上,他写了一张有一张。
季舒问她:"你会写吗?"
夏水说:"会。"
季舒换了一张纸,拿笔给她,说:"写吧。"
夏水提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商周时期的老字体:夏水。
"这是你的名字?"
"嗯"
然后夏水喝完最后一小口热茶,继续写:季舒。
季舒倒了一杯新的热茶换了她手里的空杯,回来看字:"这是我的名字。"
夏水:"嗯!我不会写别的了。"
季舒的脸不禁有些微微泛红,他问:"你问什么写这么老的字体?"
夏水:"我不爱写字,现在的字没学怎么写。"
季舒抽出她手中的毛笔:"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然后他在纸上写了一遍两人的名字,他准备手把手地教夏水,夏水自己写起来,丝毫不差。
季舒黑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说:"这不是会写吗?为什么骗我?"
夏水直接说:"我学得快。"
"那我再教你一句。"
季舒在纸上写下一句情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夏水看着那纸上常常的两句,问:"这是什么啊?"
季舒牵动了一边的嘴角微微笑笑,说:"就是说两个人很般配,很有默契。"
夏水还不知道那是一句情诗,只以为就是说季舒和自己想的东西很相似,所以他写一句,她就能很快学会。
她提笔模仿着写下,季舒看着纸面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
他这回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是不是骗我的?"
夏水也望着他的眼睛,摇摇头。
那双干净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白瓷般的小脸,黑亮柔顺的长发,看得季舒心里有点儿躁动,他的手从她腰间穿过慢慢的搂紧她,拉近她。
夏水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为什么骗你?"
季舒又突然拉开她,继续写字。
曾经去给季舒书房送碳的蕫虚先生见过季舒抱着夏水看书的情景,只见了一次,季舒见到蕫虚先生也不见外,依旧是抱着夏水继续看书,没人教过夏水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也没看出来蕫虚先生此时不同从前的赔身下气、性情体贴,看着蕫虚先生默默转身出去,她依旧坐在季舒怀里。
自从蕫虚先生来送了那么一次,以后都是小孩儿来送,季舒因着不能给小孩儿留下不好的影响,就会在小孩面前拉开夏水,夏水就非常不得自由,因为等小孩儿出去后,她又不经同意地被季舒拉进怀里凉着。
不知怎的,和季舒在一起,她就很快生出了逆反心理,以后是季舒叫她做什么,她偏不,季舒也找出了一个专治夏水不服的办法。
从院子里经过,都能听见季舒书房震耳的皮鞭声,吓得张大娘闯进去拉了夏水出来,捋起她的袖子着急问她是不是惹急了公子,受了鞭打?
夏水摇摇头,张大娘担心她是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也从蕫虚先生和小孩儿那听了些季舒待她亲热,开始对她进行了第一次关于伦理道德的教育,比如女儿家要洁身自好,不能随便被男子碰了身子,女儿家要矜持珍贵,不能随便与男子距离太近……最后张大娘乐得满脸开花地说季舒要是喜欢她,将来或许是要收她做陪房的,这会儿能授云~雨之情,将来夏水日子必得好过。
对于张大娘口中的“云~雨之情”、“****”、“破瓜”等词,夏水新鲜耳闻,心中不解,呆在季舒身边的时候,其实想问问他,可是又不知为何地问不出口。
拈开香炉盖子,夏水要将香函里的香粉舀进去焚熏,突然被季舒制止,他道:“不用了,我受不了屋里熏得烟燎火气的,你拿那顶霁月云霄炉去门外点上罢。”
夏水没想到他会不喜欢居室熏香,以前焚香的活儿都是她进来伺~候就已经排好的,这儿半晌焚完了她要添香,也才知道季舒闻不得室内的熏香,她捧起香函,回首问季舒:“那你要什么香?”
对季舒她很少用敬语,特别是两人相处一室的时候总听她你呀我啊,季舒倒容她这些,说:“随你。”
夏水看看那是个小香炉,也就往里面填块小的香料吧,她从盒子里翻来翻去,终于在最底下的一个小格子里见着零零的几块玫瑰紫的香丸,用香匙盛起一颗放在鼻端闻起来,淡淡的味儿不大,这下该合了季舒心意。
她一边把香丸点上,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念起了诗词:“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季舒冷哼一声,又似乎柔柔地笑了,执卷问她:“你可知是何意?”
夏水摇摇头,盖上香炉的小盖子道:“随口念的罢了。”然后匆匆地朝他这边跑回来,卧在炭炉旁边搓手捂脸。季舒像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又面无表情地静静看起书来。
门外的霁月云霄炉点上,看着那紫烟升腾,袅袅娜娜,似美人款摆曼妙身姿,夏水看得有些呆了,以至于门外又开始飘下了雪花,她都没察觉寒意。
在旁的季舒早就找到了一个让夏水早点显现真面目的方法--美男计。
看见外面再次飘起了雪,夏水这回竟忘了添柴,看着门外静静的发呆,他伸手揽过夏水拥进怀里,她毫不知情的样子像被迷失了心智居然不会挣扎?季舒带几分戏谑地笑了笑,继续看书。
看到《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夏水不知什么时候也在一动不动似乎全神贯注地看,突然她猛地推开了季舒,显得十分敏~感。季舒教她识字不少,加上她原来似乎就懂很多,所以她大致能明白眼前的句子讲的都是什么,其中内容正好刺中她心事。
季舒大惊,抬头看着她。
夏水站在那儿,脑子里闪过木沁心的记忆,夏水低头往外跑。
“回来。”季舒一鞭子抽在地板上,那声音能听出破空的气势。
夏水又低头慢慢走回来。
季舒的鞭子抽地声响,才成了对她最有利的号令。
季舒问:“你突然发什么疯?”
她只感觉自己头脑浑荡,里面像搅开了一滩浑水,整个头也晕沉下来,她勉强使自己保持清醒,愤怒地对季舒吼:“你们、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夏水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两手撑地,明显得很不舒服的状态。
季舒捧住她的脸:“我怎么了?”
夏水头脑中的记忆突然一片混乱,如大海翻浪,也将海中银鱼条条翻现,一些记忆的碎片模糊地闪出来,一个娇~小的女子被迫躺在chuang上,一片凌乱中极不情愿的、无力反抗的承受着那个面容已经模糊成一片白色的男人的蹂~躏,她的心想被扎进去一根倒刺正在往外揪一样疼。
季舒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以后不许你再随便离开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听了这话,此刻本就内心高度敏~感的夏水更厌恶地抬起双眸看着季舒,他淡淡的脸像结了层冰,但是那些霸道的话真是他说的,她还是觉得有种被束缚快要窒息的抵触感!厌恶感!
她低下眸子,视线模糊一片,不知道此刻她已经是热泪满眶,她强烈的感受到那双手从她腮边传来的温度无比炽热,传到她的脖子上,接着是肩头,慢慢往下蔓延是xiong口,然后继续向下,如一片野火正在她身上遍布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