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满妈妈是中医,但满满并不信中医,除了学些简单的搭脉,他一直觉得中医是伪科学。但邓健信。他是临床医学专业,学的西医,但看了不少中医书。他说,管它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管它中医西医,能治病救人的就是好医。他认为中医中药有许多可信的地方,大家觉得是伪科学,只是当中一些因果关系没被解释清楚。但他很讨厌某些人把中医夸大其词,觉得中医无所不能,比如什么喝尿可以治疗癌症。那不是中医,而是迷信。不管信什么,都要辩证地看待,理性地看待,一旦盲目起来,夸大其词,就成了迷信。中医就是被那些人瞎扯搞坏的。邓健说,中医有个说法虽然不绝对,但有一定的道理。撇开遗传和药物因素,一个人的生理健康大致上可以从头发的疏密和嘴唇的颜色看出来。头发浓密、嘴唇红润,是健康的表现,脱发很厉害、嘴唇暗沉的,也许身体强壮、肌肉发达,但体质都不是很健康,至少新陈代谢不好,发根毛囊堵塞。邓健说这话时,我想到传播课的老师。他就是光头,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蹭亮蹭亮的,能反射教室的灯光。但那是遗传,他是混血,父亲是美国人,也是光头。
上节传播学课,光头老师忽然讲到同性恋。那时琛琛又在画画,画的是项链,还是要画一百张。她老师真是疯子,这么喜欢叫人重复一百遍,当是小学时候抄书背课文吗。但不得不承认设计是种理应受人尊重的创作行业,琛琛画的那几十条项链,每条模样我都没见过,但都很漂亮,很精致。琛琛说,我们的生活总该有些美好而不实用的东西。我记得右右戴过一条镶嵌了玉的项链,非常好看。右右又给我寄明信片了,背景是夜晚的东京铁塔,通体都是明亮的灯光,周边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很美,有点像上海的东方明珠。李文超也给我寄明信片了,背景是台湾的日月潭。上面印着的是日月潭,但我看着跟学校的思源湖没什么区别,大概是拍摄角度的缘故吧,就只是一湖水而已。水很清澈。明信片正面写着,小九,想你。我当然知道他在哄我玩,但我没有再自以为是觉得他是个花花肠子。
琛琛画项链时,光头老师说:“班上有位同性恋同学问我关于同性恋的看法。”老师刚说这句大家都骚动起来,东张西望,想把那个人挑出来。我也猛地一惊,一块上课这么久,没想到这教室里居然有同类。是谁?左看右看,看不出个人来。
“大家不要看了,同性恋跟异性恋长得一样,没什么特色。国内社会环境没那么包容,出柜看个人选择。出柜了是勇敢,不出柜未必就是懦弱。既然他没有公开,还请大家尊重他。”老师说他还是很有资格讨论同性恋的,他老婆的妹妹喜欢女人,他儿子喜欢男人。他说,同性恋在国外很常见。这没什么不好,做自己就好。
我儿子很小的时候,有一回穿他表姐的花裙子玩,别人都笑他,说他娘娘腔,说他SISSY,但我没有。社会在不断发展,人类的价值观也在不断进步,所谓道德与法律不过是现时现下的,只要没伤害别人,你的生活不一定要符合大众预期。如果你真喜欢穿女孩子的裙子你就穿好了,不用管别人怎么看,别人觉得你变态,说你异装癖,那是别人的事,自己开心就好。后来我儿子跟我出柜,我跟他说,不管你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爸爸都支持你。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你们很多人都低估了我们为人父母对子女的爱。我们要的不多,只是子女健康幸福。健康,就是平安,不要发生灾祸。幸福,不是我们给他规定的,也不是社会约定俗成的,由他自己选择。如果因为子女不能生育,不能繁殖后代,父母就不爱他们,那这爱未免太原始,太野蛮。父母与子女之间延续的是爱,而非血缘。我有个同事,他跟妻子不能生育,领养了小孩,一样生活美满。我妻子的妹妹跟她的爱人也结了婚,领养了小孩。我跟我儿子说,如果将来遇上爱人,彼此情感稳定,可以考虑结婚、领养孩子。
这世上有很多意外怀孕、人工堕胎的女性,有很多年轻父母发生天灾人祸,留下无人照顾的婴儿,还有很多被父母因为家境或者别的缘故遗弃的小孩,同时也有很多因为生理问题不能生育的夫妻,或者同性恋伴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前者的小孩交给后者抚养?现在很多国家都通过了同性婚姻法,相信中国也会越来越开放。道路曲折,但前途光明,要的是时间。可能几十年几百年,但一定有,因为这是尊重人性。我们的世界会朝着自由和理性的方向发展。
老师只稍稍带过,又接着讲传播学的课。但就在那时,我决心要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不,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总有一天。之前我总考虑要不要告诉爸妈,现在我只考虑,如何告诉,何时告诉。也许他们跟狄安妈妈一样不能接受,可是,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被认可的机会,一个自由的机会。我想未来的自己能开心点。
四月末是学校申请学费减免和奖助学金的时候。我算过一笔账,下学期大三,学费要一万六,住宿费要一千二。学费减免如果能申请下来,可以减掉一半,只要交八千。助学金去年我申请到两千块,今年也算两千,助学贷款每年六千,这样学费就没问题了。住宿费的一千二可以拿我寒假时卖游戏金币的那笔钱,还略有结余。加上我给王瑞琪做家教的钱,生活费应该不成问题。之前的申请书没备份,重装系统后全没了,拟稿重写了一份。说自己原本是小康家庭,不幸父亲重病,一而再再而三地复发,倾家荡产,实在难以支付软件学院如此高额的学费,诚希望学校和学院的各位老师能给予一些帮助,学生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各位老师的期望,将来为社会做贡献。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用黑色签字笔工工整整地誊写在信纸上。初中时候老师让我们练字,说字迹清秀的人作文得分也高些,我为此练了两年的小楷。后来上大学,作业几乎都是电脑编程,写论文也是电脑上写了打印给老师,几乎没有手写字的时候,也就每学期写申请书的时候用到。内容本就写得凄惨,衬上我的小楷字,肯定能打动老师。末尾不忘了加一句,再三感谢各位老师的援助。顺龙让我不要总提自己家庭情况不好,太软弱,可有时候我不得不提,因为我需要用这件事为自己谋取一些生活上的便利。我也不想,我也有自尊,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首先得要温饱。我想我的生活跟小说最大的区别在于,如果小说里有人用钱砸主角,主角肯定很清高地说,谁要你的臭钱?但我不会。有人肯给我钱,能让我满足温饱所需,我愿意做一切。哪怕撒在地上,让我跪下来捡,我都没问题。尊严是什么,如果能换温饱,我愿意。我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孩子,他们与我同龄,却过得比我富足,觉得家里有房有车是很正常的事,觉得每天吃肉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我知道不是。这社会有贫富之分,而我在底层。有时我为自己的贫穷感到羞耻和心酸,尤其当我看到其他同学在电话里问爸妈要生活费,第二天银行卡里就多了一笔钱的时候。可是,当我想起一食堂里打饭的阿姨、下院楼前清扫落叶的保洁工、寝室楼前在垃圾箱里翻找空饮料瓶的收破烂老太太、拖鞋门前彻夜营业的麻辣烫店老板、沧源小区门口推车卖水果的乡下农民、水产市场里趁着不忙的空隙坐在小板凳上打盹的满身鱼腥味的中年女人、嘉定工地上那些起早摸黑累得半死却赚不到几个辛苦钱还总是高危工作的农民工时,我心里又有一丝欣慰。我穷,但我是大学生,每天都在学习新知识,将来会有一份体面而高薪的好工作,慢慢还清家里的债务。比起他们,我还有一样叫做希望的东西。
我把申请书交给学院庄颖老师,盖了章又拿到铁生馆。学费减免的申请手续很复杂,先要学院过目了,交给铁生馆给助学部审核条件,再交给学校评估要不要通过。每年我都要让老家的爷爷帮我去我们镇政府办一份我爸重病的书面证明,要政府盖章,不然没法证明我家经济情况。其实我想说,哪有人好好的会咒爸爸身体不好的,但我明白得按规矩办事,只让爷爷去找大伯,大伯识字,再去找镇政府的人帮忙把书面证明传真过来,我附在申请书后面,交给铁生馆。
铁生馆前的花坛里,美人蕉开得非常红艳,有蜜蜂飞来飞去采花蜜。我记得那日右右和狄安站在这里,那时我跟右右刚认识,他总对我笑嘻嘻的,让我觉得温暖,我还记得他嘴唇红润,亲吻起来很软。现在他和耿维乐已经在日本,也不知两人关系如何,大概还这样吧,我也不打算关心,远离我身边的人,我会下意识淡忘他们,我只关心我身边的人,比如邓健、吴琛琛、洪思洋、狄安。但我知道,将来有一天,狄安也会去台湾找李文超。他们都不是我能留住的人。之前不懂,现在懂了。
回寝室时,邓健来找我。他这周末要转专业考试,有点紧张。我鼓励他,说没什么好紧张的,你这么用功,那点题目不在话下。他说他也想过了,实在考不上就接着当医生。我说想好退路就行,尽力而为,别留遗憾。我们在一食堂吃了晚饭,到思源湖边散步。天气闷热,湖边有风,很多人走着这边散步说话。我们找了个长椅坐着,脚边的青草比从前又高了些。邓健跟我讲他之前要做的微电子科创项目,说什么激光等离子体,我也不懂,只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还作比划。看他对我这样信任,什么都告诉我,我又开始愧疚。我是个很敏感的人。无论洪思洋、吴琛琛、邓健,他们都拿我当好朋友,什么事都告诉我,我却遮遮掩掩的,不能以诚相待,太对不起他们。上个礼拜我回家,妈妈递给我陈意询送我的那个钥匙扣,说是落在垃圾桶里,被她瞧见了,拾了来,幸好没扔掉。我妈总是这样,倒垃圾前都要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乱扔了,绝不浪费。那时我抓着钥匙扣,摸着上面的“勇”字,问自己,什么时候我能有勇气,真正面对自己的生活,坦然告诉朋友们这一切?
湖边的风吹过来,吹在我脸上,很凉爽。柳树的枝叶摇摇晃晃,发出瑟瑟的声音。有男孩女孩坐在远处的长椅上低声细语,笑意正浓。我坐在邓健身旁,听他说着,低着头,思量许久,终于打断他,说:“邓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的心扑腾扑腾跳起来。我要说了。我终于要说了。我一定要说。我要告诉他们。我的朋友。我愿搏一搏。他们能接受,便是我真正的朋友。他们不能接受,就当我看错人,从今往后,再不跟他们联系,就同陈意询一样。如果他们真是后者,我更该早点警觉,不然将来他们从别处知晓了,背后诋毁我怎么好。岂不是措手不及。朋友就该是能信任的人,不能信任的就早点撕破脸,远离,免得在身后藏了把尖刀,不知何时被伤到。
邓健望着我,眼睛瞪得老大。他说:“你把女生肚子搞大了?该不会是陈煦吧?”
我没料到他会说这个,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不能想象我跟陈煦睡在一张床上还做那种事,太恶心。
“那你是同性恋?喜欢男的?”邓健说,“男生的秘密无非就这两个了。”
我惊异地看着他,愣住了,嘴角抽搐着讲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的秘密是第二个。”
“哥,你喜欢男的?真的假的?那你之前谈的那个呢,那个叫刀刀的,就你书上写了很多的那个名字,也是个男的?”他见我点头,大笑着说,“我就说,哪有女生那么开放的。”他提到上学期末我们在自习室看书复习的时候,“有一回你去厕所,我用你电脑查个资料,不小心看到你们的聊天记录了。”
“你看到什么了?”慌张起来。
“还不就是那些亲呀咬的。谈恋爱还能说什么。”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黯然。一直以为我跟刀刀的爱情是没人知晓的,到今日才发觉原来还有个见证人在这儿。
“好了好了,哥,你这么帅,还愁没男生追吗。”他搭着我肩膀哄我,把从前的女生换成了男生。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想起狄安同学的反应、从前满满的话、之前王学林他们的言辞,难道交大学生真这么开明?我的确在交大见到许多比别处高素质的行为。比方说,我在学校外面,地铁上、马路上,经常看到有人吃东西把包装袋随便扔、随口吐痰,但在交大从来见不到。很多同学早上在食堂买了早点在路上吃,吃完东西塑料袋子就拎在手上,到教室门口了才扔到垃圾桶里。但对于同性恋的态度,我始终没见他们直接表态。
“哥,你们男人跟男人做爱真有前列腺快感吗?”邓健说他们医学院大二有人体解剖课,他看过男人性生殖器官的解剖图,那章节提到男人的性高潮有****高潮和前列腺高潮,他给我解释什么是前列腺高潮,问我有没有经历过。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们书上居然写这个?”我意料到他接受或者不接受,但没意料到他会跟我聊前列腺。
邓健说:“这是医学理论,当然要写。”他还给我解释什么是女人的****高潮和****高潮,说书上也有。他们医学生对这些名词都司空见惯。别人觉得很色情的东西,对他们来讲只是人体器官而已,完全没感觉。邓健说,同性恋异性恋,只要是男人,解剖开来都是一样的组织器官。所以当医生的最不可能歧视同性恋,因为明白没什么不同。
我心里琢磨着,算上满满爸爸,看来还真是。感谢解剖学的发展,证明我们同性恋在生理是绝对正常的。
“之前有个学姐有天晚上在小巷子里遇到一个露阴癖。上海有不少这种露阴癖。”邓健说,“露阴癖的性快感并不是来源于暴露自己的生殖器官,而是来源于对方的惊吓。对方吓得尖叫,露阴癖就容易获得快感。但我那个学姐一点也没吓到,还冷笑了下,说,就这么点也好意思拿出来?我在解剖室里见得大多了。我们大二的解剖课四个人一组,一学期就把整个人体全部解剖,尸体有男有女,整个解剖室都是一具具开膛剖肚的尸体躺在那边。”
我听他描述得特别像恐怖电影,说:“我怎么没看到交大有尸体。”
“医学院大二都在卢湾校区,闵行校区哪里会有。医学院附属的瑞金医院就在那附近。运送尸体很方便。”
“解剖尸体的话,岂不是满手鲜血吗。”我们的话题不知不觉就从我的性取向转到了人体解剖学。我对此也很好奇,从没见过。只在电影上看到一些血肉模糊的解剖场面,但都不敢细看的。
“不会,我们都戴手套的,穿大白褂。再说了,尸体在福尔马林液里浸泡那么久,一刀下去,早就没血了,都是组织液,淡黄色的,有点像炒菜用的色拉油。解剖完了都要洗手的,最好也去洗个澡,呆在解剖室一整节课,身上肯定会有尸油的味道。我们这是解剖研究,跟电影里那些刑事案件的尸检不一样,那个得即时解剖,好推算出各器官组织的死亡时间。”
从前邓健很少跟我讲这些医学院的见闻,他找我都聊别的,数学、物理、计算机等理工科,眼下听他讲着,倒也觉得有趣。但真要让我去见尸体解剖,我肯定不敢,我连看那种血淋淋的恐怖片都不敢。所以我说:“幸好你要转专业,不然以后我也不敢见你了,一见你就要想到尸体尸油。”
邓健冲我笑笑,说:“所以男人跟男人在生理上还是很配的。不然要前列腺快感干嘛。不过女同性恋我就不太懂了,几乎都要借助道具。”他说他看过女同性恋的色情片,跟我分析女同性恋之间的性行为。我已经可以肯定,他只是拿我当可信任的好朋友,问我学习上的问题,而不是喜欢我,也不是喜欢男生。
我想起满满的同学之前做的调查研究,说一个人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与这人受教育的程度成正比,现在我信了。懂医学的人都晓得同性恋在生理是正常的。懂心理学的人都知道同性恋的性心理也是正常的。懂社会学的人都知道同性恋的现状与社会压抑有关。懂历史与法律的人都知道将来的社会必然都能接受同性恋,通过同性婚姻。而不懂这些的人,他们目光短浅,就像蝼蚁,只能见到身边小的东西,看不到整个社会宏观的思想变革与历史潮流。
邓健问我:“陈煦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看你们那么亲密,总以为你们是一对。”
“陈煦是头一个知道的。”不仅邓健,学生会的几个朋友,谁都以为我们是一对。
“怪不得你们两个那么要好。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呢。”
“怕你看不起、不喜欢、觉得恶心,不当我是朋友。”我低着头,有些难过,扯着衣服的边角。这是我真心所想。我的家不够温暖,我的爱人离开我了,我所仅有的就这群朋友,很怕他们也走掉,我怕一个人。
“怎么会。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都是我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当你是朋友。你是我大学认识的最好的朋友。我有什么不懂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也只信你。别人要跟我说什么,我还不信呢。都要来问下你才信。”邓健说,“要是我也喜欢男的,或者你是个女的,我肯定追你。”
我搂着他肩膀,感激他对我的信任与坦白。老师说我们低估了父母对子女的爱,现在看来,我也低估了朋友对我的爱。他们对我真的很好。从前我与陈煦坦白时,我也怕她会鄙夷我、抛弃我,但她没有。她知道的下一秒就说,沪生哥,我们抱一抱吧。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就想抱抱你。我给她抱了。她抱着说,沪生哥,不要怕,有陈煦陪着你,哪怕其他人都不接受你,有我在。
这会儿我也跟邓健说:“邓健,我们抱一抱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好哇。还没跟男生拥抱过。”然后抱住我。
邓健身后的垂柳有几片叶子飘落在思源湖里,荡起一层层微小的涟漪。他个子高,块头大,把我整个抱在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像右右。有路过的男生女生朝我们看。我们也不介怀。我想起右右在宾馆的床上吻我,想起李文超在涵泽湖边的长椅上吻我,我终于明白那是我因为寂寞而对爱情产生的错觉。年轻男女之间对彼此好,并不一定是暧昧,也有真心朋友,比如我和陈煦,和狄安,和邓健。这两年我曾许多次懊恼当初没考上清华,只来了交大,可是,我也渐渐欣慰,要不是来了交大,怎么能认识他们?在这个孤单寂寞的年纪遇上他们,是我二十年来最幸运的事。他们叫我觉得这世界很温暖,让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个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