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笑容已是变得极为坦然,是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从此再不为此人费心费神。
待吃完了饭,宾客们便也逐渐的散了一大半,沈云慢在这宅子里,只觉是身在火山中,便就想去寻着玛丽亚与霞芝,要先走,不料将将只走出几步,便就又被人一把拖住了,“哎,云慢。正好你在这里来,来,三缺一呀。”
她一回头,竟是万太太,忙笑着道,“原来是万太太。刚刚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到您。”
万太太笑意盎然,“刚刚我和张局长夫人坐一桌。走呀。真的呢,三缺一。”
“我这……”沈云慢笑道,“正打算回去呢,聚香居还有些事。”
“能有多少事。”万太太道,“这大过年的。走吧,市长夫人,还有张局长夫人都在等着呢。”又拉近了她,低声道,“这两位可是贵太太,去陪着打两圈,市长夫人若是喜欢上你,往后这上头也有个说话的人不是?”
沈云慢怔了一怔,随即便笑起来,点头道,“万太太说得是。那走吧。”
当即便只得跟在万太太之后,又回到了瞿公馆内,跟在万太太之后,穿过厅堂,竟是往楼上而去,穿过一条长廊,只闻得一路都是打闹声,抹骨牌的声音、搓麻将的声音,沈云慢跟在她之后,脑中一片清明,进到一间房里,却见一张八仙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就欲退出去,只见一个女人一回头,笑着站了起来,“哎呀,人齐了,那我可就先去了,李夫人、张太太、万太太,你们玩得开心呀。”极是熟络的,在沈云慢手上拍了一拍,“云慢,替我好好陪陪三位太太呀。”
万太太就笑起来,“蒋小姐今天是新娘子,可怎么好意思叫你在这里陪,快去吧。”
“怎么还叫她蒋小姐呢。”那被称作李夫人的笑道。
“啊,正是正是。”万太太一拍手,“应该是瞿太太,瞿太太。”
蒋含烟顿时就喜笑颜开,脸上飞过一抹红霞,“那我就先去了。几位太太玩得高兴呀。”
关上了门,万太太便就作了简短的介绍,“这位是市长夫人,这位是教育局长太太,这位是聚香居的老板,沈云慢小姐。”
那位张夫人就含笑朝她点点了头,“原来是沈小姐,请坐呀。”
这位张夫人穿了一件深紫的旗袍,脖上缠了两三圈的珍珠项链,电过的头发盘起来,耳上的珍珠耳环,却是颈上项链相应。虽是不显山露水的,举止投足间,却自有一股贵气天成。一旁的教育局长的太太亦极是含蓄,笑意盈盈的朝她点点头。
她不动声色的朝这两位太太都打量了一番,问了好,笑着就坐了下来,边摸牌边就听那张夫人问她,“没想到沈小姐小小年纪,就开了酒铺。我们家那口子,平日里,也总喜欢去聚香居喝上两口。”
沈云慢嘴角含笑,“是张局长赏脸。”
“沈小姐看起来不大呀,怎么没有读书,却去做生意?”
沈云慢的脸色就变了一变,万太太看她一眼,忙解释道,“沈小姐原本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可惜考上大学那一年,她父母都亡故了,家业也落了,她不得已,只好休学了。”
张夫人极是惊讶,“原来竟是这样?”
“是呀。”万太太道,“沈小姐很坚强的呢,照顾妹妹,又照顾奶奶直到过世,现在又自己酿酒开酒埔,以前可还是九重天的特邀钢琴师……”
一时两位太太都望向她,点头赞道,“当世之女子,便该如此。”
沈云慢极是惊讶,望向张夫人,竟是觉出这位夫人已是生出一股豪气来。又听得万太太道,“是的呀。往后若是有什么事,还请两位夫人对云慢呀,多多照顾呀……”
“胡了。”只听得那张夫人一声大喝,将牌一推,万太太已是接口又赞道,“哎呀张夫人的手气可好呢……”
张夫人笑了一笑,仍是看向沈云慢,“沈小姐还会弹钢琴?”
“云慢的琴技可好咧。”万太太边麻利给钱,边赞道。
沈云慢亦笑着点点头,“家父在世的时候,学过几年。”
张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唔了一声,点点头道,“沈小姐改天有时间,可以来我家玩一玩,小女对西洋乐狂热,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切蹉切蹉……”
“好呀。”沈云慢笑着看向张夫人,神色不亢不卑,坦然点点头道,“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张夫人便怔了一怔,随即又点点头,“不如索性就正月十三日如何?小女出了十五就要开学了,往后可能就不得闲……”
沈云慢这才露出一丝诧异,随即却又点点头:“好的呀。我一定准时拜防。”
眼睛一睃,便望向了万太太,万太太朝她挤一挤眼,与她相视一笑,随即便大喊:“哎呀,胡了……”
隔壁却传来激烈的笑闹声,张夫人就笑了一笑,问道,“隔壁这是何事这样高兴呢?”
“闹洞房呢。”万太太道。
“哟,这样早就开始闹起来,那到了晚上,可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
如此,几圈打下来,沈云慢兜里的钱已是输了大半,一时不免有些恹恹,倒不是她成心相让,其实到底是技不如人,没想到这张夫人在牌桌上还真有几分须眉之气,那喝声:“碰!”“吃!”“胡了!”只气得万太太都撅起嘴来,却适逢得有人进来,俯在张夫人耳旁耳语了几句。
张夫人一惊,点点头,“我这就去。”
当即便散了桌,几个人都站起来,张夫人又与沈云慢约好,十三日这日,一定要去。便先就离去了。
待三位太太都走出去,沈云慢方跟在后头,出得门来,这瞿公馆占地极广,楼上的房间更是有十数间之多,沈云慢缓缓走着,听到各房间里依旧是打闹声不绝,心道也不知玛丽亚与霞芝是去了哪里,自己要不要就先回去?是不是该去跟许姨打声招呼。
如此想着的时候,却觉自己被人抓住了手,猛然间一拖,她整个人已就是不由自主的往后一转,喉咙里的尖叫声尚未叫出来,人已经被拖进字一间屋子里,嘴巴便就叫那人掩住了,将她抵在在门上,“云慢,乖云慢,不要吵。”
她吓得魂都没了,感受到那人的手在她的背后摸索,摸到门锁上,竟是顺手就将门反锁了,她喘着粗气,这才看清楚这人。
已是勃然大怒,挣开了他掩着自己嘴的手,“瞿南乔,你是不是疯了?!”
伸手就去推他,而他却已经作势就将她的一双手抓住,举过头顶,压在门上,她感受到他身上一阵阵的酒气喷在自己脸上,也不知这人是喝了多少酒,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她就用膝盖去顶他的小腹,他似有提防一般,一条腿一用力,便又将她的双腿紧紧压在门上,她大惊之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心里恐慌漫延,只得恶狠狠瞪着他,“瞿南乔,你想干什么?”
这瞿二爷喝得这样高,手上力气竟是极大,抓着她的双手,竟是如同捏着一只小鸡,他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叫她丝毫也动弹不得,心中又是恼又是恨,只得在嘴里怒骂不休,“王八蛋,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可要喊了。”
“乖,乖,乖云慢,不要喊。”瞿先生竟是还听得到她说的话,伏在她身上,脸挨着她的挨,许是酒精的缘故,他的脸极烫,那话一句句,火辣辣的烧在她的耳根,“云慢,我爱你。我爱你。沈云慢,我爱你……”
他的爱竟是这样廉价,他今日大婚,她竟对他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