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对着蒋含烟去说。”沈云慢的眼泪缓缓就流了下来,心里竟反倒平静了,“瞿南乔,你喝醉了。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你放开我,出去,你外头还有一堆的宾客……”
她又欲用力,他见她要走,手上力气竟是欲发大了,“云慢,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因着这句话,原本保垒森森的心,竟是又柔软下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沈云慢的泪一点点流淌下来,“今时今日你竟还说这样的话。瞿南乔,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和你,你觉得还有可能吗?还能吗?你放开我,我已经不爱你了。瞿先生,我跟你没有关系了,放开我。你不怕天打雷劈……”
他身上的瞿南乔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他到此时,其实已是有了十分的醉意,他一向是来者不拒,谁敬的酒都是一口干。此时两人这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耳听得院子里的戏已经开了锣,咿咿呀呀从远处遥遥传来,只叫两人都迷离了双眼。
外头也已经有人来寻他了,“二爷跑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躲起来了?你们闹得太过啦,再闹他要吃不消了……”
“这大喜的日子,那可不行,不行,要找出来,找出来……”
“二爷,二爷……”
他与她就躲在这屋子里,他看着她,对外头的声音充耳不闻,眼里的温柔愈来愈甚,只叫她一颗心又无端端痛了起来,他就那样温柔的看着她,头就缓缓朝她凑过来,他的唇先是挨着她的脸,一点点的移到她的唇上来了。
她到此时,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尽了,那泪珠儿像是断了线,一颗颗从眼里滚落下来,滚到她和他的唇边,又渗进了嘴里,那苦涩之意,只叫她心生一股绝望来。低声央求,哭着道,“你放开我。”
“哎,这房里好像有声音。”她就听到外头有人道,伸手便来推了推门,竟是推不开,便有一人大喊,“哎,佣人呢?把这门打开。”
便听得一人道,“哎哎,诸位,诸位,这屋子可不能进,这屋子是二爷吩咐过的,谁都不能进的。我们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的……”
“不能进?”那人道,“不能进?嗯,有鬼。我看呐,肯定是就在这里面。给我打开。”
“不能进呐。”
“我看呐,二爷肯定是就躲在这屋子里,快开快开,二爷,二爷……”那人已经高声喊了起来。
一时屋里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沈云慢深知此时若是声张,叫外头这帮人看到自己与瞿南乔孤男寡女共处一世,她可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若是传出去,这以后,只怕也没法在银城做人了。
瞿二爷这位呢,也不知是不是借酒撒疯,对外头的呼喊更是充耳不闻,一双通红的眼只一瞬不瞬盯着沈云慢来看着。
耳听得外头又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家这是在干什么呀?”
是许氏的声音。
“瞿老夫人好。”便有人道,“我们这是在找二爷呢,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南乔呀。”许氏笑着道,“他喝醉了,吐了一地,刚刚扶着休息去了。你们呀,且先歇一歇。让他睡一会,呆会再来陪你们闹,好不好?戏已经开锣了,先去看会戏吧,好不好?”
许氏是个柔顺的妇人,却是因着瞿二爷的关系,众人一时却也不再多言,哄笑着都散了。沈云慢只当是外头的人都已经走尽了,这才将瞿南乔一推,便听得外头又传来许氏似乎自言自语的声音,“你闹归闹,莫要太荒唐才好。”
重重叹一口气,脚步声渐远。世界到底是安静下来。
沈云慢那颗狂跳的心,这才方渐渐稳了下来。
这才看了一眼这房子,想起刚刚外头那人所言,“这屋子可不能进,这屋子是二爷吩咐过的,谁都不进的。我们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吃了一惊,方发现这房,可不是自己从前在这里住过的那间房,眼见着这房内陈设,竟还都是自己走时的模样。
难道他竟……
她就看他一眼,那人此刻依旧将她压着,抓着她的手的双手却是已不那么用力,已是改抓为握,她的手那样小,整个叫他握在他的手心里,他那似水的眸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她心里竟然又是甜,又是苦涩,继而弥漫一股恐慌。
许氏说得对,她怎能这样荒唐,竟对这仇人还怀有那情感。
这样一想,身子猛的一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争脱了他的手,将他一推,他不曾提防,被她推得往后一退。
她趁着这空档,转身便欲开门,却是哪里及得上他的反应,手将将只搭上门把,他就又朝他压了上来,那酒气一丛丛传来,他到此时,动作竟是又粗暴起来,喘着粗气,吻上了她的嘴,就将她往床边带过去。
她低呼了一声,整个人就已经倒在了床上,她大惊之下,下意识的去推他,正想开口呼喝,便又听得外头传来磕磕的脚步声,竟然是蒋含烟,“南乔,南乔?南乔你在不在?”
沈云慢便又不敢动了,瞿南乔似乎是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不挣,他手上却也轻柔的很,那吻一点点的,从她的额头一直吻到下巴,蒋含烟的脚步方才又渐渐远去。
沈云慢又去挣,这回竟是双手双腿都叫他牢牢禁固住,丝毫也动弹不得,他的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口中还喃喃,“云慢,我爱你,云慢。你爱不爱我,云慢,你真香,真香……”
他现在说的,不过都是醉话,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新娘不是她。更何况,她是恨他的呀,她不爱他了。她眼下和他在床上,做着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她这下半生,可是真要毁了……
她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一点点的顺着脸颊流进发丝,流到床单上。她推不开他,索性一狠心,张嘴便咬,咬在他的唇上,天知道她下嘴是有多狠,只听得瞿南乔咝的一声,嘴中瞬时便有血腥味传来。
瞿南乔已经猛的就坐了起来,见到她,竟是如同被吓了一般,一个打滚就从她身上滚到了地下。
她已经哭得不能自持了,看着他不可思议的表情,伸手便在他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从床上爬起来,紧紧握着前衣襟,开了门,一路咚咚咚的,狂奔而过。
在楼梯口处,竟然还又撞到了一个人,那人见她哭得满脸是泪,惊了一跳,“云慢,这是怎么了?”
她看都不看,拨开她的手,捂着嘴就往楼下跑去,一路上也不知撞到了多少个人,对所有埋怨声,统统充耳不闻,就那样跑出了花厅,跑出了大厅,跑出了瞿公馆的大院。
一到了外头,被冷风一吹,她方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瞿公馆,那满院的喧嚣、那个呆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的瞿南乔、她对他的情与义,此生是就这样完了,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捂着嘴,低着头,撞撞跌跌的,抬步便走,将将只走出两步,便感觉身上一痛,猛然“吱”的一声响起,随即她整个人便飞了起来,这冬日的冷风吹撒了她的头发,扑打在她的脸上,她耳中最后的声音,便是“扑”的一声,她整个人落到地上,觉得身体里有个东西一点点的在流淌,她就笑了起来,缓缓瞌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