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就乌云密布，狂风肆虐。奶奶说：“快回家关门窗，今天小乌龙探母。”我问什么是小乌龙探母。奶奶说：“小乌龙犯了天条，被玉帝杀了，他妈妈就天天哭。玉帝感动了，让神仙救活小乌龙。可小乌龙刚活过来，妈妈就因伤心过度死了。后来，小乌龙就在每年五月二十五妈妈的祭日这一天去探母。每次探母，他都飞奔着还流着泪，所以风大雨大。”
奶奶说着，我们就到了小林家院外。忽然，一阵狂风。“坏了，小乌龙来了……”奶奶话音未落，小林家屋顶的草就被“呼”一声卷向了空中。
“小乌龙啊，你瞎了眼，你怎么卷了她家的房子啊……”奶奶边叫边跑向小林家院子。
小林妈正双手扶着门，颤巍巍地往外走。奶奶一把扶住她：“桂花，你别动！”
小林妈的头耷拉在奶奶怀里，喘着粗气，泪水“哗哗”流着：“婶啊，我做了什么恶事吗？往后，我小林住哪里啊？”
“桂花你放心，有大伙在，就有你娘俩住的地方。”奶奶搀着小林妈来到院里的牛棚里。
雨，“噼噼啪啪”地下着。
奶奶站在院门口，大叫：“桂花家房子被小乌龙抓了！”
很快，男男女女都跑来了。男人们有的扛来梯子，有的抱来稻草。女人们有的到屋里抢搬衣被、粮食，有的安抚着小林妈。
雨稍微小了一些，男人们就爬上屋顶修房子。小林妈坐在小板凳上，要我把院子里那只正领着几只小鹅的母鹅抓给她。我照做。她接过鹅，一手揽着鹅身，一手捉着鹅头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小林妈喊来我奶奶，说：“婶，你把它杀了吧。”
奶奶大惊：“桂花，你糊涂了吗？你就这一只鹅，小鹅还靠它带呢。”
“婶，大伙儿给我修房子，还自己带草来，我不过意啊。”小林妈喘着粗气说，“婶啊，以后小林就靠大家了，就当我提前感谢大家吧……”
奶奶想了想，噙着泪点了头，拿出一个碗，放了水和盐，拿起菜刀……
约莫一分钟，奶奶叫我把放了血的鹅翅膀编起来，就到厨房里烧水了。小林从外面跑回来了，他先是惊喜地叫一句：“我家杀鹅啦！”接着抓住我的手说，“别编，让它跑，让它挣命，才好玩呢。”小林说着就把鹅从我手里放了出去。
那只鹅果然如小林所说，一放下就站了起来，昂头四下张望，双脚沉重地迈着。几只小鹅正躲在墙角处，一看母亲又回来了，就“唧唧”叫着跑过来。母鹅迎向小鹅，叫着——但没有声音，只有刀口处鼓出一团团血泡。小鹅们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平常一样，围在母亲身旁。一只小鹅衔着一片白菜叶，努力甩着头想将其撕碎吞下，但都失败了。母鹅见了，刚抬起一只脚要迈过去，却浑身一抖，于是赶紧收脚站住。小鹅将菜叶衔到母鹅跟前求助，母鹅颤巍巍地想低下头，却一头栽倒。
小林高兴起来了：“它马上就要挣命了，能蹦得很高呢。”
雨又下了起来，雨点很大，砸在地上“啪啪”地响。小鹅们纷纷挤向母鹅。母鹅伏在地上，耷拉着头，喙尖点地，努力展开两只翅膀。小鹅们“唧唧”叫着躲进母鹅的翅膀里。雨点越来越大，有一只小鹅却怎么也钻不进母鹅翅膀里，只焦急地叫着——母鹅无法将翅膀自如展开了。
或许是小鹅的叫声唤醒了母鹅，它努力睁开眼，艰难地抬起头，伸着长长的脖子，慢慢地，慢镜头一般，将那只六神无主的小鹅揽到翅膀下。然后，头耷拉在翅膀上，不动了……
好一会儿，小林疑惑地说：“咦？它怎么还不挣命呀？”又一会儿，小林忍不住抓起鹅头，这才发现它早已死了。小林摇摇头说：“真奇怪，看它，一点儿也不像死的样子……”
小林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颤巍巍地坐下，一手抱住母鹅，一手揽着小林，“呜呜”地哭了……
晚上，小林妈死了，癌症。
睡觉时，我问奶奶：“小林妈为什么抱着小林和母鹅哭？”
奶奶叹着气说：“都是娘啊。”见我疑惑，奶奶又说，“神仙如小乌龙的娘，因儿子伤心而死；畜生如那只鹅，临死也要给小鹅遮风挡雨；人呢？你看小林妈，死前，处处不放心的，都是小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