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静静地在每个人的心头流淌。
洛子艺安静的坐在房间中间的椅子里,周围寂静的落针可闻。她是个很喜欢安静环境的人,但是却不怎么喜欢这里,尤其是这个时候。
她抬起头看着地上被铁窗割裂开来的银白月光,轻轻的伸出手,月光跳上她的手,纯净的银白色,美丽至极。记得自己小时候,她就特别喜欢在晚上有月亮的时候跑到窗前抚摸月光,让银白色的冷芒包围着她,慢慢的把她淹没。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沉重而又凌乱的脚步声,她嘴角一笑,起身走到门口。
几声沉重而又刺耳的响声之后,牢门被打开,几个身着警服的男人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领头的那个人说:“你,应该都猜到了吧。”
洛子艺背对着他笑道:“猜到什么呢?”
王义成走到她身后,手攥住的紧紧的,过了一会又慢慢的放开。
“走吧。”
走廊悠长,寡白的灯光照不亮这个狭小的空间,长长的走廊里门窗皆无,而走廊尽头的地方一片漆黑,几个人沉默的行走着,每一步的脚步声都在耳边回响很久很久。
洛子艺笑着问:“感觉我这是要被枪决了。”
王义成侧脸看着她,没有感觉到她身上哪怕有一丝丝的害怕。
“如果是呢?”
“那样对你是一件好事情吧。”洛子艺嫣然一笑:“唯独对一个人不是。”
“对你也是吧。”
“其实你挺了解我的。”
洛子艺看着王义成,慢慢的说:“真的,我们其实挺像的。”
几个人走到一个审讯室门口,王义成拉着洛子艺走了进去,把其他人挡在外面,然后狠狠的关上了门,巨大的关门声震得王义成的耳膜都有些疼。
一盏很亮的台灯是这里唯一的光线所在,两个人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相对而坐。
“……不想解释什么吗?”
“有用吗?”
王义成重重的一叹:“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很平静。”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就是床硬了点,房子小了点。但是安静,心里也很平静。”
“我想也是……”
洛子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白皙纤长的手指反映着清冷的月光。
王义成看着她手上泛起的光,有些茫然的说:“太可惜了。”
“什么?”
“没什么。”
王义成闭上眼睛很久很久,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间的奇迹,美的奇迹。
“很难相信,我现在也很难相信。”
“你是指什么?”
冷光之下,洛子艺轻轻的说:“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两人对峙良久,王义成说:“先说说你动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吧。”
“那个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做了一件事情而已。”
王义成把几张照片一一摆在她的眼前,照片里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小了。
“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吗?毕竟他们是你这些年里仅有的认识的人,也是从小陪伴你成长的人。”
“跟我看书时候的感觉差不多吧。”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歉疚,我有些理解了。”
“您继续问吧。”
“彻底烧掉那里的时候,很高兴吧。”
“是有一点点轻松地感觉。”
“你的情绪都这么稳定吗。”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我习惯于用最平静的心态面对所有的事情了。”
“包括面对生死吗?”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对你的教育还是挺看重的,我们看过他拟定的教育计划,很细致,也很全面,看他的样子是想把你打造成完美淑女。”王义成说:“而且,看起来效果还是挺成功的。”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至少表面上。”
“也许不是。”
“什么?”
“火,是个好东西,掩盖了很多很多的真相。”
“这个我承认。”王义成无力的靠着椅背说:“现场的证据,被烧的七七八八,能有用的不多。”
“还要问吗?”
王义成点了一根烟,橘色的火光带出淡青色的烟,味道飘进洛子艺的鼻翼之间时,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不喜欢烟味?”
“嗯。”
王义成掐灭了烟,他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很难相信你会跟这件事情有关,我想任何一个见过你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洛子艺没说话,她凑近王义成,渐渐地王义成已经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那是一种能令人意乱神秘的气味道,不浓,但是很能让人沉迷其中。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烁着微光,她歪着头凝视着他,一脸笑靥。
王义成赶紧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心跳有些快,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王义成没说话,洛子艺坐下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老实说吧,这里估计也没有监听器什么的,我们彼此之间坦白一点不是坏事。”
“要听真话?”
“嗯。”
“很心动,估计极少人有能扛得住吧。”
洛子艺的笑容里掺杂着一丝令人寻味的味道,王义成总觉得似曾相识,他想了很久才想到,在之前看到的很多绝望而又疯狂的人的脸上都曾经看到过,那是一种从恐惧的深渊里泛滥而出的东西。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一些事情。”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王义成捋了一下已经灰白斑驳的头发说:“因为有些事情我还是没办法彻底明白,我想你能理解吧,我实在是没法理解这一切,你是想报复什么?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内心的扭曲?”
洛子艺轻轻地起身,步声轻轻,如同白羽落地,她走到屋里仅有的一片月光之下,伸出手,轻轻地揉捏着那一团光晕。
“其实,很多很奇怪的事情,都有着最最简单的解释,转个弯就能明白。”
她背朝王义成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会想听的。”
“什么故事?”
“跟这些没多大关系,就是个从书上看来的故事。”洛子艺说:“一个小小的现代寓言。”
“可以。”
“不过。”洛子艺指指桌子:“能不能泡一壶茶,一般的就行,我习惯喝茶想事情。”
“可以。”
许久之后,茶送了进来,王义成给洛子艺倒了一杯,洛子艺拿起杯子优雅的喝了一口,唇齿之间的茶香气磬人心脾。
“开始吧。”
洛子艺说:“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不是很久啦,有一个男孩子,我们叫他A吧,A是个很木讷很内秀的一个人,他很喜欢自己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我们叫那个女生B,和A不同,B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子,有些大大咧咧的。”
“称呼很拙劣。”
“嗯。两个人是从初中就开始在一个学校的同学,虽然同班,却一直没有说过话,和B不同,A从小家里的管得很严很严,也就让他变得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B呢?”
“B是个出生在单亲家庭的孩子,不过她人很好,在日常的接触中她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就像个小太阳似的。”
王义成说:“跟我的孩子一样。”
“是吗?”
“嗯,她是个很爱笑的孩子,也有点没心没肺,前几年结婚了。”
“你真幸福。”
“谢谢你。”
“不客气。”
“继续说吧。”
洛子艺说:“就这样,A逐渐地就被B吸引了,虽然很喜欢,但是却至于唇齿,除了害怕家里的压力以外,更多的还是处于自卑。”
“那个时候的男生,多多少少都会这样。”
“看来你是深有体会哦。”
“是。”
“有一次学校的元旦晚会上,A和B被分在一起演小品,两个人也因为这个事情交流变多起来,一开始两个人聊天的时候,A经常面红耳赤的,不过心里还是很激动的,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变成了朋友。”
“然后呢。”
“其实,那个年代里,学校里的男女同学关系稍微好一点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毕竟人从本性上来说都是喜欢八卦的的嘛。随着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这样的话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为了避嫌,两个人就很少说话了。”
“唉,流言蜚语害死人啊。”
“人就是这样,他们喜欢看到拔刀相向的血腥场面,却从不希望刀砍到他们的身上。”
王义成想反驳,但是过了很久也没想出真正过硬的理由,只能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不反驳吗?”
“你继续说吧。”
“好吧。不过,你应该能猜得出来吧,十八岁正是个荷尔蒙汹涌喷薄的年纪,哪怕是青灯黄卷也没办法遮蔽心底里的渴望,A还是会有意识的制造各种偶遇和巧遇,像上学的时候碰到一起啦,上课的时候借个笔记啦之类的。”
“这样的日子很难熬的。”
“就这样一直忍到了高中毕业的时候,高考之前,A的成绩比B好的多得多,但是最后两个人还是去了同一所大学。”
“太琼瑶了吧。”
“那你就当这是琼瑶剧听听吧。”
“虽然很肉麻,但是请继续。”
“王警官也很喜欢听故事。”
“我听过太多故事了,不过没有几个好故事,每个故事里,不是仇恨,就是金钱。”
“那,坏故事听多了,看多了,会不会变成坏人呢。”
“有可能。”
“那你是坏人吗?”
王义成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那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只有坏人才最能对付坏人。”
“理解了。”
“两个人在大学里变成了最好的朋友,每天都碰头,学习,聊天,有时候A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过大学里,像B这样的女孩子是很扎眼的,只要是男生都会注意到,也大多都会心动,慢慢的B的身边就出现了好多的男生,那段时候的A特别的痛苦,可是又不敢说出口。”
“要是我,我肯定直接说出来。”
“意外的是,B居然找了个时候把事情说开了,当时A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们男生是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是一副傻傻的样子。”
“很多人都是这样吧,只有喜欢到深处的人才会这样。”
“喜欢到深处啊……”
“有问题吗?”
“没有,我们继续吧。”洛子艺继续说:“一个阳光外向,一个沉闷内向,就这么奇奇怪怪的组合在一起,像A这么纯情的小男孩,牵手的时候脸红的就像着了火一样,反倒是B更放得开一些。”
“猜得出来,青春期的恋情,总是那么令人着迷。”
“不好意思,没经历过,所以很难理解。”
“好吧,不过,你要是正常的生活的话,现在这个年纪也到了该谈恋爱的时候了。”
“不太想谈。”
“为什么。”
“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你真的跟很多人不一样。”
“还继续吗?”
王义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又扯远了,请你继续说吧。”
“不过,这样的组合没多久就出了问题,两个人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A喜欢看一些心理学啊物理学啊之类的硬书,而B则更喜欢海明威啊岩井俊二之类的东西。而且两个人的思维方式也很不同,总之就是找不到一个共同的节奏。”
“很多情侣都是等在一起以后才慢慢地发现彼此不合适。”
“人啊,就是这样,因为不了解而在一起,因为了解而分开。”说完,洛子艺自己浑身抖了一下。
“然后呢。”
“其实你完全能猜得到,A开始为了B做各种各样的努力,实话实说,对那样的一个木讷的男生来说,他能开始自觉地改变就挺不容易的了,不过他确实是没办法很好地理解B的世界,当然,B也在努力适应A的世界。”
王义成有点心不在焉的回道:“不过,总会有些努力白费吧。”
“嗯,看来你还是很明白的嘛。虽然两个人还是维持着恋人的关系,但是感情却越来越淡,大四的时候,B主动跟A分了手,分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A整天寻思腻活的,慢慢的事情就传开了,弄得B很是尴尬,就开始有意识的躲着A。”
“听到现在,都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你说故事的水平真差劲。”
洛子艺无奈的一摆手:“是,我毕竟不是写小说的嘛,所以,你还要继续听吗。”
“继续吧。”王义成看了看表说:“离天亮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无聊的时间,就用你这个无聊的故事打发了吧。”
“那,先谢谢你的耐心。”
“不客气。”
王义成给洛子艺倒上一杯茶,洛子艺拿起来,又放了下去。
“怎么了?”
“有点凉了。”
“要求真多。”
换了热水之后,洛子艺轻轻地品了几口,说:“故事继续。虽然分手了,但是A还是对B念念不忘,不过,B很快就有了新的男朋友,姑且叫他C吧。C显然更适合做恋人,长得好,有情调,也很聪明,这样的人,天生就是A这种人嫉妒羡慕的目标。”
“我理解。”
“毕业之后,A因为学习优秀被送到国外学习深造,B则开始了职场生活。”
“C呢?”
“死了。”
“死了?”王义成有点意外:“剧情反转的太快了点吧。”
“一次车祸,很意外的,毕业的那天晚上,喝高了,结果让车撞了,据说脸被车彻底撞烂了。”
“死在黎明前的黑暗。”
“很不错的比喻。”
“去了国外之后,A其实一直在关注着B的消息,但是却没有发过一条信息,没有打过一个电话,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是一副小男孩的样子。”
“你不喜欢这样的男孩吧。”
“我觉得直接一些更好。”
“了解了。”
“不过没多久,两个人的联系就彻底中断了,三年之后,当A回国之后,却发现B已经结婚了,同学聚会上,B带着自己的丈夫D出现,两个人甜蜜的样子让A妒火中烧,当B发现了A之后,主动过来打招呼,聊各种各样生活中的事情,回忆过去的事情,B只是随便说说,A却以为这是B还喜欢自己的信号。”
“有点像电视剧了。”
“之后,A开始频繁的联系B,最后发展到打扰B的正常生活的程度,忍无可忍的B还是中断了和A的所有联系,这让A整个人都快疯狂了,慢慢的失去了理智。”
“为爱疯狂。”
“这样的人,你应该见得多了吧。”
“嗯,我这些年,接手过不少情杀之类的案件,有些确实令人唏嘘不已。”
“没过多久,B怀孕的消息被A知道了,他居然主动找到B说希望她打掉孩子跟他结婚,B整个人都傻了,而D也受够了A,和自己的哥们一起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顿。”
王义成说:“感觉这个A有点神经质了。后来他老实了吗。”
“怎么说呢,反正以后他再也没有明目张胆的跟踪过B。”
“死性不改。”
“后来,B的预产期临近,A偷偷地潜入医院里,看到了B和她的孩子,突然出现的A吓了B一大跳,A又说希望能和B在一起,B怒火中烧,直接大喊起来,由怒又惊的A情急之下,掐死了B。”
“……是吗?”
“是,很不巧的是,正当他要逃走的时候,D走了进来,A躲在角落里偷袭了他,D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之后呢?”
“A犹豫了很久之后,他偷偷地抱起B的孩子,跑了出去。”
“故事结束了?”
“应该是结束了吧。”洛子艺想了想说:“啊,忘了,临走的时候,A海放了一把小火,半个医院被烧没了。”
“毁尸灭迹吗?”
“是吧。”
王义成低着头,久久没有做声,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很低落,过了一会,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房间很小,他没走几步就得转身。
他停在墙前,对着墙狠狠地踢了一脚。
“你说的这些,是你编的吧。”
“是,也不是。”洛子艺看着王义成说:“还要听吗?”
“还有?”王义成怒吼道,吓了洛子艺一跳。
洛子艺说:“看到您这个表现,我很高兴。”
王义成努力让自己坐下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眼神复杂的说:“那你继续吧。”
“A在抱走了孩子之后,把这孩子当做了B的替身,对她来说,这个孩子,暂时叫D吧,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孩子,想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完美的人。。”
洛子艺注意到王义成的表情有些怪异,她停了下来,王义成举起杯子说:“……继续。”
“但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去完成自己希望的样子,于是,他把这个孩子申请了研究课题,简单地说,就是一个人的性格是否可以通过从小的外在培养改变。”
“……人格实验。”
“是啊。”洛子艺说:“就这样,一个延续近二十年的计划开始了,一个女孩子就在一群心理学研究者的注视下慢慢的长大,她的一切都被完美的安排,一切都有着最好的待遇,只是她没有自由,不能和这个社会接触。”
“楚门的世界吗?”
“什么?”
“没什么。”
突然,王义成想到了什么,他惊恐的看着洛子艺,身体在微微颤抖。
“王警官想到了什么吗?”
“……你,说的这些……”
“B的名字,叫米晴。”洛子艺说道:“A的名字,叫洛滨城。”
“……医院名字?”
“F市市立医院。”
“C的死……”
“应该也是B做的吧。”
“你的名字叫……”
“洛子艺。”洛子艺歪头笑道:“王警官忘了吗?”
王义成坐了回去,两人相对而视,静静地喝茶,在未说过一句话,任凭月光消失在这个狭小壁龛的房间,任凭桌上的清茶失去了热度。
天空渐渐变亮,一缕属于清晨的光线慢慢地流泻进来。
王义成抬起头,看看表,然后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警察。
他走出来问道:“什么事?”
一个警察把手机递给了他。
“喂。”
“您好,王警官。”手机里传来了一个极度疲惫而又满怀期待的声音,而这个声音,让王义成刚刚有些平复的怒火又一次燃起。
“……是你。”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我们检查过现场,有人在火灾之后清理过现场,仅有的证据也别销毁了。”
“有这样的事情吗?”
“不要装傻!”
“……王警官,我们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和苦衷,况且,我们都有着自己绝对不能舍弃的东西,不是吗。”
王义成气结,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挂了电话后,他看了下手表,然后透过审讯室的窗看着里面的洛子艺。
“时间到了,你可以走了。”
“就这么让我走了?”
“嗯。”王义成说:“我想,这些,你早就应该猜到了吧,你动手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怎么脱身,凭你的脑子不难做到。”
“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怎么令人舒服。”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经过王义成身边的时候,洛子艺问道:“王警官,我有个问题能问你吗。”
“你说吧。”
“深处黑夜,怎么能知道黎明将至?”
王义成没有回答。洛子艺微微一笑,然后在狱警的带领下走过阳光遍布的走廊。
阳光被冰冷的铁栏切碎,无力的躺在地上挣扎,清晨的点点鸟鸣在悠长的空间里轻轻地回响,走廊的尽头,是一只不知名的小鸟,灵动的眼睛注视着行走着的人,倏忽间又展翅而飞,消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沉重的铸铁大门缓缓推开,洛子艺轻步走出,她门刚开的时候,透过门缝她就看到了那个她最熟悉,也是最恨的人,那个男人。
男人走了过来,眼里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他的手举起又放下,然后又举起来,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洛子艺被晨风吹拂的冰凉的皮肤。
“你受委屈了。”洛滨城怜惜的说。
洛子艺不为所动的说:“走吧,我不喜欢这里。”
车上,洛滨城用余光看着坐在一边的洛子艺,她已经是那么完美,在洛滨城的心里,她是自己一生最完美的杰作,也是他唯一的精神依靠,更是米晴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你的日记。”
“什么!”洛滨城激动得手一颤,车狠狠地晃了一下。
洛子艺清笑道:“别那么激动,你既然写下来了,就应该好好地藏起来。”
“那里面的事……”
“你应该能猜得出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洛滨城突然感觉格外的轻松,就好像有人把他身上压着的重物都搬走了一样。
洛滨城也笑了起来,虽然他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看,很僵硬也很难看。洛滨城随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说完,他略微紧张的看着洛子艺
这个问题把洛子艺问住了,那个晚上,她刚刚彻底摧毁了自己的过去,而未来,她还没来得及思考。
“给我时间,让我想明白吧。”
“我知道。”
洛滨城靠边停下车,他把一个大大的背包递给洛子艺。
“里面,是你新的人生,一切需要的都在里面。”
“你想听过说什么呢?谢谢吗?”
“不需要。”洛滨城长叹一声,他拿出一支烟,慢慢的点燃。在洛子艺的记忆里,洛滨城是从来不抽烟的。
洛滨城清咳几声,把烟轻轻地吐出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我不希望你的生命里有任何的阴影,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洛子艺背着背包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走着。
今天的天气很好,她闭目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洛子艺感觉,这好像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呼吸,微凉的空气透过鼻翼,深入肺底,带走了沉压在胸口的沉闷。
没过多久,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身后传来了烈焰的声音和热度。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沿着这条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路行走着。
前方,是一篇越远越模糊的绿色,天尽头的地方,一片小小的雨云正在升起。
不知道为什么,洛子艺的心头浮起一丝丝难以严明的烦躁,她抬起头,心情复杂的对视着那一小片正在升起的小小乌云,她回想着刚才洛滨城的话,嘴角微微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