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夏,稀薄的白云静静地在天穹边的角落徘徊。
每到盛夏时节,人们总是会期待着很多这样或者那样的惊喜,希望在这个阳光如此明媚的季节里,找到一些什么,好像这个季节天生就应该被绘上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至少,他觉得是这样。
那天夕阳之下,楼到尽头的那一抹倩影,如同一粒子弹,打进了他的心房。
“你好,同学。”他一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说的最有勇气的一句话。直至以后的日子里,他也是如此认为。
她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面孔青春而又稚嫩的男孩子,笑着说:“你好。”
这就算认识了吧,他这样想着。
他还是挺有意思的,她这样想着。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就如同两个好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
那天的一抹夕阳,照亮了两个人的眼睛,昏黄而又明亮的光晕之中,身影被渐渐拉长。
学生的生活是无聊的,尤其是高中的生活。
学习,考试,疲惫,流汗,几乎成了对这段生活仅有的一点记忆。
校园里,到处都是青春而又疲惫的身影,本来美好的季节里,多了几分成人身上的沉重。
每次放学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和她就会找个地方坐下来,相互倾吐着心里的不快和郁闷,言辞激烈之处,吐沫乱飞,就像两只刚被捞上来的螃蟹一样。
“好累啊。”她不禁抱怨道。
他笑着看着她的脸,然后递给她自己藏了一整天的巧克力说:“慰问品。”
她笑颜如嫣,接过来之后,掰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那种浓郁的香甜,虽然并不是真正巧克力的味道,但是这丝丝甘甜,却静悄悄的流进了她的心田。
“为什么就吃那么一小块啊。”
“好东西自然要放起来,慢慢品尝。”
生活还在继续,从盛夏到寒冬,周来复始,四季慢慢的轮回旋转,青葱的岁月里,有人相伴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幸运。
五月,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炽烈的阳光横扫着空气里残存的春天的气息。
时间,慢慢的踏进最后的日子。
“要努力加油哦。”她笑着对他说道:“别考得太好,否则我可去不了啊。”
他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看看吧。”
最后的日子,在汗水和泪水中,悄然而至。三天的时间,决定了很多人的一生。
从考场出来,她和他并肩走在路上,她不停的畅想着大学的生活,他默不作声。
“怎么了?”
“我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在她错愕的眼神里,他步伐沉重的走开。
家里,气氛阴沉,他走进门,看着桌上的黑白照片,眼睛里是无奈和痛苦。
突然。心中一阵剧烈的绞痛,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蹲在地上,忍受着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妈走了过来,泪眼模糊的说:“孩子,对不起你……”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每个雨天,总是阴沉的让人窒息。
人们都说,雨后,空气会变得清新,却没有人记得,那匍匐在脚边上的污泥。
盛夏时节的一场雨,只能让周围变得更加燥热和不安。
“再见。”他说的简单明了,虽然,眼神里盈满了不舍和无奈。
“再见。”她回报的,是一脸灿烂的微笑,灿烂的如同刚从云后飘出来的太阳一般。
不远的地方,火车隆隆的驶进了这个不大而又略微破败的小火车站。
她提起行李,脚步轻盈而又沉重的走了进去,没有回头。
他没有看她离开的背影,周围的人群蜂拥而上,将他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她平静地坐上车,然后不停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的身影,虽然,已是徒劳。
慢慢的,火车沉重的身躯还是缓慢移动起来,越来越快,铁路边那一排排从小就看惯了的树幻化成一片绿色的幕布,遮蔽了她寻找的目光,小站渐渐地被抛在了后面,越来越远,直至不可见的远方。
大学,是另外的一片天地,一片要开阔的多的天地。
她徜徉在其中,周围是无数和自己一样的青春面孔。身边的朋友很多,却总是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总归会觉得有些孤寂。
但是,她知道,远方,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总是在默默地关心着她,就如同他未曾远离一般。
电话里,他的声音越发的沧桑起来,少了当初的稚嫩,多了不该有的成熟。
“你还真是不够意思,考得那么远。”
他苦笑着,然后语气高兴的说:“我考的比你好,自然要选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咯。”
“没义气。”她笑道:“那个,过些时候我放假,我想去你……”
“我有点事情,再说。”他赶忙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挂了电话。
破败的出租屋里,他看着眼前肮脏又杂乱的环境,眼神空洞而又失落。
突然,那扇很久的木门被人用力的敲响:“出来干活了!”
大学的时光,是懒散的,是灿烂的,也是短暂的。
在这几年里,她几乎没见过他,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个号码,和他时不时寄过来的礼物。
“你为什么不找一个男朋友啊?”闺蜜说道:“那个男的都追了你那么长时间了,你也不答应一声。”
她看着桌子上那个男的送来的大大的礼物盒,轻轻一笑:“不用了,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
但是,她心里的阴郁,却开始蔓延开来,慢慢的遮蔽了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见一面。”她忍不住在电话里问道。
他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叹声说:“过些时候吧。”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沉默不语。
“那就永远不要见了!”
“……好吧,我过几天就过去。”
那几天,她高兴地就像一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一样,疯狂的飞翔。在等待的日子里,她拼命地做头发,化妆,挑衣服,尽量让自己变得完美,她要让他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抓住他的眼睛。
那天,她早早的站在了他们约定的地方,脑海里想象着他惊讶地表情。
那天,他坐上了去那座城市的火车,眼睛里闪现着一幕幕过去的情景……
高考考场上,她紧皱着眉头答题,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火车站的角落里,他看着她焦急寻找自己的眼神,却只能选择离开。
校园里,她如同飘扬在晴空中的轻云,美丽而又自由。
下了火车,他静静地走在这座熟悉的城市,恍惚之间,他看到了她在这里行走过的每一条足迹。
他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应该去见她,如今,已不同往日,即便相见,也是咫尺天涯。
他停下脚步,缓慢的转身,转向车站的方向。
这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划破了城市喧闹的天空,一抹鲜红,浸染了黑色的沥青。
不知何时,天空慢慢阴了上来,阵阵细雨打在她的身上,浇坏了她的头发,也浇灭了她的心火。
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回去了。
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