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帮兔崽子尽会给我找麻烦!”穆勒回过头督了一眼懵然的诺玛,他习惯性地举起了自己的拳头,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
穆勒摸着被雨水淋得光亮的脑门叹了口气。“唉,算了。你们担心朱蒂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擅自行动也未免太草率了一些……”他放下手并缓缓转回身去。男人将手中的巨斧扛在自己敦实的肩膀上,正直视着爬起身来的洛然。从穆勒的双眸中发射出的光芒,是与诺玛全然不同的沉稳神色。这如剃刀般锋利的目光极具压迫力,岁月与经验的差距在此显露无疑,连天不怕地不惧的洛然都为之一颤!
“看来,你们这次摊上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呢。哼,果然是搞事的料。”穆勒与洛然四目相对,夹着雨声,他呢喃自语道。
“拉上那两个家伙,我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把它牵制在这里的,你们先走。”
“但是你……”
“快点动起来!”穆勒扯着嗓子,对着诺玛一声吼。见状,少女也便不再说什么。
穆勒的性格诺玛是最清楚了,虽然平日里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松散模样,但只要认真起来,他也能瞬间化为怪物一般的存在。那种强大是货真价实的,强到足以令被奥尔加的巨狼都为之俯首称臣。
诺玛窜到了艾德和塔库林的身边,迅速回过头瞟了一眼雨中的洛然,但少年似乎对她的行迹漠不关心,只是安静地、安静地用同样的目光回应着穆勒。
洛然的嘴角咧开一条缝,诺玛已经记不清,这是少年第几次露出这种令人反感的笑容了。
趁着大战将即之前的最后一丝平静,诺玛揪起艾德和塔库林衣领便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后的林子里拖。因为自幼时起便经受各式各样的体能训练再加上游猎本身就是一个对身体素质以及各方面能力的磨炼。虽然诺玛仍是少女,但拖动两个同龄的男孩儿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
随着少女逐渐远离战场,她再次抬起头,透过树干间的缝隙看向了剑拔弩张的二人。
就在这时,敏捷的洛然一马当先!仗着自己在速度上的绝对优势,正向着穆勒撕裂而去。
他那种你死我活的凌人气势远胜之前与诺玛等人交战时的暧昧状态。应该说,现在的洛然才算是用上了全部实力!
看到这里,诺玛在暗自发叹的同时,心中也窜出了一丝失落感。到头来,即使三人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与全力以赴的洛然相抗衡,甚至只有被秒杀的份!
就在刚才,在洛然与穆勒以眼神对峙之时,他们彼此便已经在各自的心中将对手实力的轮廓勾勒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洛然,与他交过手的猎人数不胜数,这其中自然有强大无比的隐秘人士。对“猎人”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职业,洛然的观察力、判断力、评价力早已上升到了专家级的程度。
尤其是“猎人”的那双眼眸,那直通人心的窗门是绝不可能撒谎的!从瞳孔中放射出来的光彩几乎可以定义一个人的强大与否。毫无疑问,从穆勒的双眼中激荡出的澎湃力量若仅用“强大”一词来形容,简直是暴殄天物!
确切来说,那双目光带给洛然的震撼与冲击应该用“绝无仅有”来形容吧。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仍然有少部分人游曳于“强者界定线”最模糊的边缘内外。他们的实力是很难被外人从眼睛的神色中判断出来的,诸如所谓的“漆黑之扎格”便是这种类人的代表之一。
只是在战斗时,洛然并不会去在意那些琐碎的事情,他只管进攻,只管回避,只管思考如何弑杀那些令他心潮澎湃的战斗分子!生也好、死也罢;当少年完全沉浸在杀戮的波涛中时,他的心中早已将“失败”二字抹除得一干二净!
这是最可怕的,亦是最可悲的!
生与死对他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他所在乎的、享受的唯有——过程(现在发生之事)。
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爪刃如蜻蜓点水一般划过了大汉的腰间,削铁如泥的刃口轻而易举地便割破了厚厚的皮革轻甲!穆勒一瞪眼,迅速转过身来,同时用自己的大拳直冲着洛然的脊背、好似陨星一般重重地砸去。
两人间,一人攻、一人守;一人快、一人慢。在拳头即将落到路荣安的脊背上时,少年猛地一抽身,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绝佳的先手机会,赶忙从大汉地身边回撤了过去。
换做常人可能很难理解,仅此一击便有可能直接结束两人间的对决,但洛然为何选择放弃呢?
其实不然,乍看之下,也许洛然那犀利的一爪确实能够刺穿穆勒的皮肤,但对方却不可能就此殒命!每一个强大的猎人在面对猎物的进攻时总会将他的全部注意力灌注到目标上,即使动作的响应速度远不能与猎物相比,但只要猎人不死,便是猎物必亡!
若是刚才洛然不放弃进攻的话,他将面对的不确定因素将大大超出他预想的可控范围!
“我真是幸运至极啊,我竟能连续体验到如此令人愉悦的战斗!这真是人生的至宝啊!”随着洛然的一声吼叫,他的身体竟开始发生极为激进的变化!他的双爪愈发变得尖锐利长!从少年脖颈的后方一直延伸直腰部的脊背线上的、是银灰色的兽皮毛发。
兽化,这是洛然最厌恶却也是最能让他感受到兴奋的状态。
“你,你们,会是终结我的猎人吗?”
他擦亮了爪子,从少年的双眸中正开始向外倾泻出血红的光晕!穆勒直视他的敌人,脸上毫无惧意。
此时此刻,他担心的仍是在不远的树林中“搬运”着艾德的和塔库林的诺玛。待时间过去稍许,大汉估摸着少女已经走出些许距离时,他厚厚的嘴唇自信地一噘。
“嗯……看来那个小鬼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呢,我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教训一下你这个妄自菲薄的年轻人了。”说完,他便冲上前去抡起了自己肩上的那把开山大斧!
……
打在屋檐上的碎鸣声像是无数颗细小的鹅卵石从天而降,朱蒂的状态虽然趋于好转但仍没有脱离危险的状态。
在昏暗的屋中,仅有微弱的油灯火光勉强照亮着床前的一块区域,潘多拉从包裹内拿出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已经趴在床边微声入睡的伊斯塔。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昆正站在房间的门口,好像是在打着临行前的招呼似的。少女犹豫了一下,她站起身向着昆缓缓走去。少女知道男人的心底里正盘算着什么想法,她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固执有时候是无可救药的。
合上的木窗被雨点打得“啪嗒”作响,那急促的频率让人心生不安。别说是在暴雨中疾驰了,就是跨出房门少女也不会情愿的。
“看来任我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了,是吧?你这个固执的男人。”她嘟着嘴,似乎想力挽狂澜、最后再对昆的决定进行一番劝诫。
男人的表情很淡漠,他没有否认潘多拉激进的语气,这明摆着就是想用“激将法”的架势。可昆心意已决,距离四人的“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他们怕是在那未知的枯林中迷失了方向或又是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
尽管是几个老大不小的家伙却还是会出些令他始料未及的麻烦事情。
他戴上面罩和兜帽,督了一眼身前的潘多拉,轻声说道:
“……我是个固执的人。所以,你和伊斯塔就先保重吧,反正我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说完,他便瞧见,潘多拉正朝他斜了斜眼睛以示不悦。二人之间除了互相交流眼神之外,也就再没了更多的话语。事实上,早在这之前,潘多拉便已经尝试了无数种说法以阻止昆的行动,但结果却是劳而无获。
或许在昆的固执面前,潘多拉早在还未开口之际便已经落败了。
暴风骤雨,在毗邻傍晚的险恶时分。为找寻四人的去向,屋中最后的猎人终于出动了。
现在,昆还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恶战正在路途的前方,静静地恭候着他的到来。
——“哼,麻烦……全都是麻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