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三人走后,西漠寒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养伤。
如此平静的过了几日,可西漠寒和醉红梅各怀心事,估计过得都并不如看着的平静。
临近冬天时的夜,清冷而静谧,此刻月亮如一把弯钩倒挂在天上,大家都像燕儿一样已经进入梦乡了吧,醉红梅如是想着,走到窗前。
多好的夜,这是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却是自己做自己的时候,多不可思议,可确实只有此刻,醉红梅才可以不是醉红梅。
白隐秋,多陌生又熟悉的字眼,除了陆风唤自己阿秋时,会想起原来自己竟还有个名字叫白隐秋,其他时候,还真是都快忘了自己真正是谁。
白隐秋,白隐秋,婆婆说,捡到自己时,正是立冬的前一天,秋要逝,冬将至,所以就给自己起名隐秋。
醉红梅从腰间拿出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半块蝴蝶状羊脂白玉,凝视半晌。婆婆说,捡到自己时,这玉就存在。婆婆还说,用这块玉可以找到自己的家,手里握着这半块玉,醉红梅陷入无限深思。
“夜深了,小心着凉。”醉红梅回头望去,见西漠寒正默默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自己的披风,只不知他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本以为当年踏进花满楼大门时,自己这辈子就此完了,可如今老天将如此一个人带到了她身旁,一个自己从看了第一眼后,心就不再平静的人,一个说心疼自己的人。
最红梅心中混乱,胡乱想着这些,待到回过神来,却发现披风已经在自己身上了。抬头看去,醉红梅见西漠寒正盯着自己看,她微愣一下,便佯装不在意,转身向窗外望去,片刻后,西漠寒也望向窗外。
“你怎么知道贫民街的事?”醉红梅突然想到这事,本来早想问的,却因当日之事,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西漠寒看了看她,答道:“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和同伴遭了袭击,他们都死了,我当时也受了重伤,机缘下,我逃到了那里,得贫民街的一位老伯相救,才保住了性命。”
“在那养伤时,从老伯口中知道了活菩萨的事,很是奇怪,后来,听到有人来叫老伯,说活菩萨又来发衣物钱粮了。我很好奇,便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想一睹活菩萨真容。不想他们口中的活菩萨坐在马车里就没出来,我啊,自是什么都没看到,不过留意到了当时驾车的车夫身量娇小,应是一女扮男装的女子。”
“话说回来,从见燕儿姑娘第一眼,我就觉得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又见姑娘如此行事之风,便想到了,你可能就是贫民街人人称赞的活菩萨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等姑娘点头了。”
醉红梅听西漠寒说完,低头一笑:“你即证据确凿,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西漠寒看着此刻浅笑着的醉红梅,不觉痴了,而醉红梅亦看向西漠寒,四目相对,仿佛这一刻便是海枯石烂,二人不曾泛起过涟漪的心,就在此刻不再平静。
初次相逢,她不知他是谁,他亦不知她是谁,可无需多言,就只那一眼,她信了他,他亦信了她,这便是缘吧。于千万人中得以相见,他们等的或许就是彼此。
西漠寒看着醉红梅,终于鼓起勇气,握住她微凉的手,“我知道姑娘对我的身份还有很大的疑问,不是在下不想说,实在是不想害了姑娘。”
“从小我便生活在阴谋算计中,稍不留神,便可能命丧黄泉。但我可以向姑娘保证,只要我西漠寒成功完成使命后命还在,定要娶你为妻,除非那时你已幸福的做了他人妇。”
醉红梅听他讲完,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忙抽开自己的手,说道:“我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无须再解释什么。只是,我自到这儿之后,便绝了自己所有后路,如今面对公子的款款真情,却不知该如何自处,是我不信自己能对得起公子的深情。”
西漠寒再次紧紧握着醉红梅的手,笑道:“流落民间,不知将来命数如何的落难公子,配虽身陷红尘却心怀天下的女子如你,只要情意相投,便是佳配。”
“我此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世俗之眼,在我看来,事情不存在合不合适,凡事只有想做和不想做。我这半生憾事太多,与你,我不想留下遗憾,虽不一定能给你幸福,但对你的心,我要表达出来,这样即使他日死了,也不枉此生,你若为难可以拒绝我的,没关系。”
西漠寒便是那么一个人,虽一生漂泊,灾难重重,却潇脱自如,直白无二,义薄云天。且只要是他认定的,必定会坚持到底。只是因身在其位,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但这次他是动了真情,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或难或苦,就算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为救自己而死,他也不曾信过天,因为他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如今,二十多岁的他,第一次想起了老天,他要感谢老天让自己遇到了一位那么优秀的女子。所以,虽然他知道未来等着自己的是刀山火海,可还是要向醉红梅表示自己的心意。
见醉红梅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言语,西漠寒接着说:“是不是姑娘已有了心仪的人,是燕儿姑娘口中的陆大哥吧,没关系的,只要姑娘真心喜欢他,我只会祝福你们。”他喜欢,他说出,但不强求。
醉红梅见他误解了,便说道:“我与陆风一起长大,是同生共死过的亲人,我把他当哥哥的。”
西漠寒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自己唐突,让你为难了。不过我想,虽然你把这位陆兄当哥哥,但面对如此佳人,陆兄应该不只把姑娘当妹妹那么简单。”
醉红梅并未回答西漠寒的话,而是低头不语。片刻后说道:“我又不是没名字,你就别总是姑娘姑娘的叫了。”
西漠寒却说道:“醉红梅吗,这名字不配你,我叫不出来。”
醉红梅听完便愣住了,这些年了,第一次有人说醉红梅这名字不配自己。纵使当年陆风听自己改名为醉红梅了,也只是说了句这名字不适合你。
醉红梅这名字虽是自己起的,可谁又在意过自己喜不喜欢。
醉红梅,不过是当年王妈妈要给她起艺名时,她想给过去的自己有个了断,就要求自己起名而得来的。
记得当时正值深冬,雪飘漫天,远处只几枝红梅迎雪独秀,让人陶醉不已,便随口给自己取名醉红梅。这一叫,便是那么多年。
记得当时王妈妈听后还夸赞不已,说醉红梅这名字高雅不俗,他日必定会火。
“那就叫我白隐秋吧,这是我来这儿之前的的名字。”醉红梅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儿来,对他说道。
“白隐秋,白隐秋,隐,亦蔽也,隐秋,这名字倒合适你不过。”西漠寒说着,双眼闪闪发光,一脸高兴。
醉红梅笑道:“你怎知这名字好?”
西漠寒避而不答:“从现在开始,我叫你秋儿可好。”
醉红梅也避而不答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说完便转身就要走开。
西漠寒仍不死心,离开前说道:“如能得妻如你,夫复何求?”此时醉红梅已朝里走去,听他说这话,前行的步伐滞了一下。若西漠寒能看到她此时的面孔,定会见到她为数不多的温柔的笑。
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那么快,那么简单,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目的。于千万人中相见了,然后相视一笑,叹一声: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