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西梁皇颁布诏书,陈列了卫家数年来霸占朝纲,结党营私,企图颠覆朝堂的十条罪行,字字珠玑,条条都是灭族之罪。
当天下午,宇文重便率领一支御林军,将丞相府团团围住,一举拿下卫家近六百多口人。面对如此场景,西梁前丞相卫老先生,也不过仰天叹了句:天作孽犹可恕!
五月一日开始,无论朝中还是地方,各级官员不断向西梁皇上奏折保举卫家,甚至好多官员聚集起来,向皇上呈递百家书,直呼卫家忠君爱国,实属冤枉。
然而,面对众臣的各种求情保举,甚至威胁,什么与卫家共存亡的高呼,西梁皇充耳不闻。在朝堂上,当场以清除卫家党为由,将朝中与卫家有牵连的三大世家下狱,这三大世家在朝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算是除卫家外最有实力的家族。
五月初六,正值芒种之日,殿试结果终于出来,除了前三名,皇上又额外选出了四十五名文章人品优良者,欲给予重任。
其中有一位清贫中年男子,虽家道贫寒,却是一脸正气,憨厚耿直,且文采飞扬,西梁皇对其赞赏有加,并当众表扬,希望大家以他为例,能够忠于朝廷。
这些事一经传开,朝中人人自危,个个惶恐不安,他们知道皇上是真的怒了,打算给西梁换天,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卫家各项罪行虽昭然若揭,可他们手段精明,并没留下什么证据,西梁皇虽要下诛杀令,却始终欠些火候。
五月初七,西梁皇再次颁布诏书,昭告天下,称朝中和地方还有什么人与卫家有牵连,皇上已一清二楚,但念你们罪行较轻。特下旨,凡自主承认与卫家的关系,并指证卫家罪行者,写份罪己书,仔细陈述过往,上呈皇帝,皇帝会根据罪行深浅和罪己书的虔诚与否,酌情为其减轻罪行。
限时七日,七日内上缴罪己书的,皇上必会法外开恩,给将功补过的机会,但是七日过后,皇上会亲自把这些卫家党一一揪出,到那时定严惩不贷,即使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一般说来,对于敢下这种诏书的皇帝,百姓必定会认为他是残暴之君,然而,西梁皇的这份诏书一下来,西梁百姓们却是暗自高兴。卫家独霸朝纲多年,如今终于遭报应了。
这道诏书一出,朝廷里更是人心惶惶,那些做贼心虚者,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五月初九,诏书下达后的第二天,失踪多日的德妃突然在皇宫现身,她一袭白衣走进宫门,击登闻鼓,扬言要告御状。
当日早晨,德妃宇文柳手持一份画卷走进朝堂,先自行与宇文家断了关系,而后状告卫家多次谋害皇上未遂,早有谋反之心。
并承认自己曾与他们合作过,先是御花园淑妃遇刺,再是灵山上皇上遭袭,她一一承认,偷袭暗杀淑妃是为了引起与乾国的战争,暗杀皇上是要弑君夺权。而她手中的画卷,正是卫家藏书楼里题为‘文居天下,江山一统’的那副字。
‘江山一统’,统一灵山大陆是一统,统一西梁江山也是一统。即使卫家先祖的本意,是要勉励后世子孙积极进取,然而,如今的卫家人早已扭曲了其本意,而这幅字就是他们有谋反之心的最好证明。
只是不知卫家先人若看到了如今之局面,是会后悔自己当初表意不明,还是会痛恨其后人胆大妄为。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百官两列排开,傅柳儿手捧着这幅画卷,跪在正中央,“如今卫家种种罪行昭然若揭,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下旨赐卫家满门死罪。”
终于都要结束了,卫鹏,你毁了我,那么我便毁了你整个家族,傅柳儿如是想着,嘴边不觉泛起一抹冷笑。
西梁皇等的便是这么个顺水推舟的理由,可以一举将卫家打入万劫不复,虽不曾想到是傅柳儿做了那顺风的水,但她提供的证据确实像是一股东风。
于是,西梁皇立即下旨,陈述卫家的各项罪行,赐卫家及另外的三大世家,于六月初一在午门满门抄斩。
同时,他又另外指出了五名位居五品的官员,言他们也是卫党的追随者,虽不曾判他们满门抄斩的死罪,却下旨将这五名官员于六月初一与卫家人一同斩首,至于其家眷,自是充入奴籍,他日为奴为婢,朝廷永不录用。
这一道道圣旨颁下来,大家终于知道,皇上对卫家的势力范围已经了如指掌,只要与卫家有关连的,谁都别想逃脱,反而提前向皇上认罪,还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渐渐有人开始上呈罪己书,而其他人见皇上果真有宽大处理,所以也都纷纷主动认罪。
这样一来,不知又翻出了卫家多少罪行,看着那一本本的奏折,西梁皇气到脸色铁青,而宇文将军知晓这些内情后,更是感叹道:“别说卫家上下有六百多口人,就是六千口人也砍得。”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当日,傅柳儿招出一切,见西梁皇下旨赐卫家满门死罪,于六月一日斩首示众后,她大笑几声,看了看一旁的宇文重,便将一把匕首刺进了心脏。
宇文重见此,忙冲上前去,抱住了她,满眼疼惜,只不停地问她为什么。而傅柳儿只是含笑看着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摸了摸宇文重的脸,说道:“重哥哥问我为什么,是问哪个为什么呢?是之前为何做那些事情,还是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
“重哥哥,我会做那些,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啊,你不知道吗?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呵呵,不过是与人打赌,赌输了,如今愿赌服输而已。”
“重哥哥,若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好好听你话,这样就不会做那么多错事,可如今一切都晚了。你说,姐姐见到我,会不会也怪我?”傅柳儿勉强说完这些话,不等宇文重有所回答,就没了最后一口气。
六月初一,汴南的天空像前几天一样飘着牛毛细雨。汴南的午门菜市场处,哀鸿遍野,午时三刻过后,一千多口人身首异处,据说,由于罪人太多,监斩官共落了两次火签令,行刑任务也分两次执行。
当日,午门处血流成河,又由于天下着微微细雨,一时间雨水与血水相参杂,不知流了多远。由于场面极其血腥,执刑之时,并没有多少人来围观,所以除了来执刑的人,旁观者寥寥无几。只是,面对着那般惨不忍睹的画面,怕是那些士兵,也是恨不得早早完事离去的吧。
监斩之事本与萧在无关,可在这一日,他还是早早的来了这里,不过并没靠近午门,只是在不远处一座酒楼喝酒。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这里,只是想着若她还在,见此场面,定会痛苦万分。
本来这里离午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他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从那里传来的哀嚎声。然而,午时三刻一过,哀嚎声渐渐没有了,却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使萧在没了喝酒的兴致。
正当他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隐约听到有人谈论说,现在午门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正不顾士兵阻拦,四处翻认尸体,好像在找卫家主人。
萧在听到这些,还不及细想,便匆匆结账出门。当他跑到午门进口处时,果然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只见那人一身黑色,头戴斗笠,正在尸首堆里四处寻找着什么。
有那么一刻,那人忙乱的身影转向了他,随即又转过身去,可只是那惊鸿一瞥,便使他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是她,真的是她。
想到这一层,萧在再管不得那么多,大步跑向前去,走进那人身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琳儿,”然而,那黑衣人在看清来人后,却眼神复杂,变幻不定,有焦虑,有惊喜,有哀伤,她呆呆看了对方良久,她只淡淡回了句,“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名叫林忘尘,不是什么琳儿。”
萧大哥,卫琳儿已死,我是林忘尘,忘尘。
夜深人静,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从乱坟岗处走出,二人步履并不快,在转弯之时,那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停住脚步,看了看身后,然后转身,离去。
“萧大哥,我知道不该管他们的,可无论他们有多坏,总是我的至亲,我做不到对他们不管不顾,就算可以放任爹爹哥哥不管,但是我放不下爷爷,他真的很疼我。今日就让我在放纵一次,从今往后,我便彻底忘却过往。”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都明白。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初是怎么回事了吧?”萧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忙转口道。
“是霏儿姐姐,是她救了我。当初她让碧莘偷偷给我送了一包可以让人假死的药,可是当初为了可以做得更逼真一点,我确实服了些毒药的,再加上那诈死药也是有些副作用的,所以我当时虽大难不死,却也伤了身体,霏儿姐姐暗中派人将我送到炎漠养伤,在那里我休养了整整半年多才好转。可等我赶来,却”
“萧大哥,霏儿姐姐真的”那个死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萧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对待珍贵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可说出的话,却那般让人绝望,“我们赶到时,确实什么都没找到,霏儿是,尸骨无存。”
为什么老天那么残忍,对寒如此不公,你可知你拿去的不止是一尸两命,还是西梁皇帝的心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