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花溪园内宾客云集,喜气洋洋。
大厅内,筵开百席,美酒佳肴琳琅满目,正门口张灯结彩大红大绿极尽繁华隆重,一条殷红地毯从正门口铺进来延伸到厅中的一张供桌之前。供桌上摆满祭祀天地的果蔬菜肴,供桌中间的香炉之内插着三柱香,青烟袅绕。依照习俗,当这三炷香燃尽便是拜天地的吉时已到,新人只须在供桌之前行过大礼便是夫妻了。
转眼时辰就到。司仪拖着长腔喊到:“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拜——天地————”
鞭炮响起,乐声奏起,一对新人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走入厅堂。
江白鹭身穿大红吉服,头戴金花,可惜大病初愈,精神有些委顿。赫连霜身裹一袭绣满龙凤图案的红绫绣袍,头罩红巾,看不见面目,观其体态,也甚是撩人。
司仪喊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一老者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喘息着伸手入怀,拿出一方手帕,捂住嘴。他枯老的身躯像株残年古松,在风中剧烈的抖动。过了一会,他嘶哑着喊了一声,翻身滚到了地上,众人前去相扶。老者起身时,从袖里坠落一个药丸,骨溜溜滚到赫连霜脚下。老者喘息道:“药、那是我的药。”
喜娘急忙上前,弯身去捡。赫连霜喝道:“且慢!”她目不见物,反应甚是敏捷。她一手抓住江白鹭的右腕,向旁急挪三尺,道:“你捡吧!”
喜娘诧异地看了看她,将那黑色药丸用指捡起,“砰”的一声巨响,大厅里一阵黑色的烟雾漫开,众人只闻到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纷纷大打喷嚏,眼泪鼻涕一股脑的涌下来
那老者一改弱不惊风的形象,大喝一声:“三哥,跟我走!”飞身向江白鹭所在的方位扑去。
当他脚一踏到地面,顿时暗叫不妙。他脚下地板莫名地空了,他整个人毫无预备地直坠下去。
烟雾逐渐淡去,老者被神月帮的人五花大绑后提了出来,被丢在大厅内。
赫连霜还是头罩红巾,她娇笑道:“看来是天山派的安少侠来了。白鹭,你看你师弟这么调皮,连我们拜堂的时候都要恶作剧。”
那老者果然是安季冬,他的白胡子和白眉毛已被神月帮的教徒随手揭去,露出了真容。他恨恨道:“你这妖女背信弃义,曾答应过治好我三哥便放他离开。难道你堂堂神月帮帮主说话有如放屁吗?”
赫连霜道:“我的确答应过你。我也没有失信。可惜,是你师哥自愿留下来娶我为妻的。不信你可以问问。”
安季冬冷笑道:“你如今胁持着我三哥,你说什么都是狡辩。”
赫连霜道:“那我让你亲自看清楚,你三哥是否受我胁持。”她松开抓江白鹭的手,又命令手下道:“来者是客,不得对安少侠无礼。你们快给他松绑。”
解除束缚的安季冬来到江白鹭身前,急切道:“三哥,你告诉我,那妖女对你做了什么?”
江白鹭呆呆的看着一支,不发一言。
安季冬疑惑地看着江白鹭,又怒目向赫连霜。
赫连霜道:“白鹭,你告诉在座各位,你是谁?”
江白鹭闻言道:“天山弟子江白鹭。”
赫连霜又问:“那你告诉在座各位,你现在面前所站之人又是谁?”
江白鹭又道:“天山弟子安季冬。”
赫连霜又问:“我再问你,你最爱的人是谁?”
江白鹭转身,情意绵绵地抓住赫连霜的手,高声道:“自然是神月帮帮主赫连霜。”
安季冬已经心思凌乱,他大声道:“三哥,你这是中了什么邪?!你告诉我,五妹叫什么名字!”
“五妹?”江白鹭回头,看着一支笔,诧异道:“我们天山派有五妹吗,五妹是谁?”
安季冬本已心灰意冷,听此话顿时心生警醒。赫连霜生怕多生事故,命令手下押安季冬速速离去。
待到婚礼举行完毕,新郎新娘被送入新房。
喜气洋洋的洞房内,一对龙凤花烛火光冉冉,灿烂一室。
江白鹭用喜称挑起喜帕,看到赫连霜,眼前一黑,脚步踉跄,有点立足不稳。赫连霜过去相扶,江白鹭晃晃头,又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的新娘,强笑道:“我可能喝的多了。”
新房外的廊下,被捆绑在柱子的安季冬死死盯着新房窗纸上的人影动作,先是二人似在共饮交杯酒。忽然,江白鹭好似发狂,伸手抱头,剧烈地颤抖,赫连霜好象在一旁扶助,似乎无能为力。他触目惊呆了。
原来,江白鹭心口莫名的一阵痉挛,疼得他额头冷汗潸潸直下,他伸手紧紧钳着赫连霜的双臂,疼得她尖叫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的尖叫。江白鹭眼前出现幻觉,他看见宁芷柔置身在一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房间内。宁芷柔花容惨淡,一脸恐惧。她身体僵硬,应该是被点了穴道。她躺在床上默默抽泣。
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的背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他缓缓向床边踱去。
宁芷柔瞪大了双眼,惊惶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抓我,你想做什么?”
中年人没有回答,他坐到了床边,打量着宁芷柔,伸手摸向她的脸,嘴里喃喃道:“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太像了。”
宁芷柔叫道:“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
中年人发出了“嘿嘿”笑声,他道:“普天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用尽千方百计渴望得到老夫的临幸都未能如愿。你这丫头倒敢在我跟前放肆。”
宁芷柔强作镇定:“你最好放了我。我天山派可不是好惹的。你把我抓来,我师父得知一定把你碎尸万段。还有我的师兄弟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有的是苦头吃!”
中年人仿佛听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放声狂笑:“你越这样说,我倒越不会放你了。你的确跟她不同,多了份倨傲,也多了些刚烈。丫头,老夫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别不识抬举,和你娘一样!”
宁芷柔奇问:“我娘?”
“难道你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中年人略感意外,狭长的鹰眼里折射出一抹疑问。
“我娘是谁?”宁芷柔确实从来不知自己身世,她此刻如坠五里雾中。
“呵呵,我会告诉你的。有关你的身世、你父母的身份、你那六位师兄妹的身家来历……不过不是现在。”中年人笑得开怀,他扫视着宁芷柔美丽的容颜和美好的身段,感慨道:“你们母女的相貌简直是一模一样。你跟了老夫,日后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只希望你别跟你那不识抬举的娘一样任性!”中年人解开了宁芷柔的衣扣。
宁芷柔发出了凄惨的尖叫:“三哥,救我!”
“三哥,救我!”
“三哥,救我!”
“三哥,救我!”
一连串的呼唤,使得江白鹭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快要爆炸。而他耳边,一直萦绕着女子绝望的叫喊。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又感觉如此遥远。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
赫连霜不清楚江白鹭为什么会失态,不得不一指点中他的檀中穴。江白鹭软软地瘫在地上,还在地上挣扎,还在地上惨叫。他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汩汩而下。赫连霜心痛不已,蹲下用衣袖给他拭汗。
江白鹭浑身一震。这个动作好熟悉。曾经有一个女子拿着手帕给练完功的他擦汗,动作是那样的轻巧、仔细。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
“三哥,救我!”那女子的呼唤又在他耳边响起,江白鹭脸上现出了更扭曲更痛苦的的表情,他愁眉紧皱、睁不开双眼,牙齿咬得格格生响。
“老天,我到底该怎么办?”赫连霜手足无措。难道移情蛊失效了?怎么可能?难道他对那个天山派师妹用情已到刻骨铭心的程度?赫连霜站了起来,浑身都像被雪水淋透。她耳边回响起师父浑厚的声音:“移情蛊毒是苗家女所创的毒药。中毒者会立即对施毒者倾心,并顺从施毒者一生。但是蛊毒若被中毒者冲破解散,毒素会在他身上加倍反噬!”
“霜儿,命里有时自然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知道什么时候,絜诚来到了赫连霜的身边。她怜惜地将赫连霜拥在怀里:“不要再走你爹的弯路,听姑姑的话,放了他吧。”
赫连霜气息一窒,哭了出声:“姑姑,我该怎么办?”
“你放开她!”江白鹭狂吼出声。他看不清眼前幻觉里女子模糊的容颜,但是他看到中年人的禄山之手正沿着女子苍白的脸蛋缓缓滑到她的颈项、锁骨、胸口,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我要杀了你这个禽兽!”同时昏厥了过去……
赫连霜急忙奔了过去。
“她怎么样?”絜诚担忧地问着正给江白鹭诊脉的赫连霜。
赫连霜皱眉闭目,按着江白鹭的尺寸关三处,猛一睁眼,凤目中透过一丝隐痛。她挥手连点江白鹭胸腹十八处要穴。她喘了口气道:“现下毒素全靠着封穴凝聚在丹田之处,一旦解开穴道,毒气运走全身经脉,宛如洪水溃堤。我明天必须前往苗疆,去求我师父相助。姑姑,帮内事物就先拜托你来看顾了。”
“就你一个人去吗?要不要带几个帮手?”絜诚问道。
“不用了。不过我此行。还得带上他!”赫连霜手指窗外的安季冬。月光下,他的眼中满是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