堃乡离荒废的乔家大院,其实不远,只要走过数里地,进入一片孤林,便可找到乔家大院。
清晨出发,晌午时分,众人走过坎坷的乡村泥路,终于来到了孤林。
孤林,宛若阴森之狱,从外看去,瘴气在徘徊,低沉的兽吼,忽然传出,飞鸟振翅之音,时刻响起。
周围的花草树木,尽是冷色调,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潜入心房。
金昔陵感到身躯莫名一颤,仿佛是阴冷所致,又仿佛因这低沉的气氛,致使自己如此。
可无论因何,他都要进去。
“给我丹药!”金昔陵对凌席晋说道。
凌席晋没拿出来,反而问道:“阿陵,怪阴森的,你真的要进去?”
“嗯!必须进去!”金昔陵肯定道。
“我们也必须进去!”张嫣四人异口同声道。
“各位,瘴气如此浓郁,我的丹药,可抵御不了多久。”凌席晋无奈道。
金昔陵说道:“无妨,运炁屏息,我们还是能多撑一会,只要不出意外,断不会出事!”
“别那么乐观好不?”凌席晋劝道:“里面有什么危险,谁也不清楚,最好别去了。”
“拿来吧你,比个女的还啰嗦,真是的。”金昔陵笑着,不知何时,他手一晃,便拿到了凌席晋带着的丹药,从药瓶内取出丹药,分给张嫣四人。
“我的呢?”夜含月问道。
“阿晋……你和小月,先回去吧……”金昔陵沉吟少许,看向凌席晋和夜含月,认真说道。
“你又要甩开我?”凌席晋怒道。
夜含月生气道:“阿陵,你说话不算数!”
“阿晋,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不能拖累你们。嫣儿他们,已经和我一样,可你们还有回头路,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放弃大好年华。小月,夜老还在村里等你,该回去了!”金昔陵柔声道。
他岂会不知里面的危险,但张嫣四人,无需考虑,他多说无益。
可夜含月与凌席晋,他必须要留住他们,铁梨的话,再一次在脑海内浮现,突然出现在桌上的那封信,令他心悸不已。
腹背受敌,这种结果,必须要考虑。
“不!我不会走的!”夜含月坚定道。
凌席晋也认真道:“阿陵,是兄弟,就一起吧!”
风吹过,拂起众人的长发,暗波涌,浮动金昔陵的内心。
……
“他们要进去了!”远远的,柳成事说道。
他身边,管家虎着双眼,迸射犀利之色。
由于树木隔绝,他们很好隐蔽着,故没让金昔陵等人发现。
“少爷那边,如何?”管家询问道。
柳成事叹道:“信已经寄出去,少主的武功是可以。可是,那金昔陵功力极深,不亚于老爷,怕是不好对付啊!”
管家颔首,凝视许久,说道:“一人武功高强,并不代表,他就无软肋。那女子,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哦?”柳成事顺着管家的目光看去,盯着夜含月,目带深思之色。
可此时,管家浑浊的双眼内,却流淌出往日的记忆。
几十年前:堃乡乔家,虽无多大名望,默默地隐居于此,但乔家大院内,人丁兴旺,家和事兴。朝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外出耕种打猎,晚有贤妻良母整理家务。
生活很是惬意,时间如流水,这种平淡而又宁静的生活,一晃就是几十年。
年轻的小伙,成了中年管家,外出的大少爷,因老爷的仙逝而归来。
乔老爷膝下,有两个儿子,二少爷乔严,默默无闻。
但大少爷乔萚,却是名震江湖的重英帝,武功盖世,人人敬仰。
那一年,乔老爷驾鹤西去,乔萚回来。
早些年,因不满田园生活的乔萚,外出闯荡,这一去就是七八载。
如今回来,乔严虽有父亲逝世的悲伤,却也有兄长归来的喜悦,何况父亲还是在睡梦中仙逝,已是幸事。
丧事办好后,乔严劝说乔萚留下。
平静地过去几个月,悲剧悄然发生。
原来,乔萚心高气傲,因与一些正道门派的弟子争夺能炼制珍品丹药的主味草药,惹恼了那些弟子。
当时,因被几位前辈拦下,故没流血之事发生。
但当乔萚回乡后,那几名弟子便联手调查他的身世,一路尾随,找到了乔家大院。
夜黑风高,毒雾悄然弥漫,太突然,太快了。
本在熟睡的管家,忽被一阵急促脚步吵醒。
走出房间,便问道刺鼻的气味,陷入遮住视线的毒雾。
他摸索着前进,却不小心,来到了大少爷的房间。
此时,大少爷乔萚,正与几位蒙面黑衣人酣战,房内到处是炁劲,稍一靠近,就会擦伤皮肉。
乔萚边战边怒道:“你们是何人?你们把阿严怎么了?”
一位黑衣人冷笑道:“就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早就被我一刀宰了!”
“啊……”乔萚狂怒,房内更是混乱。
管家很惊慌,匆忙离去,仓惶地想要逃出大院。
路上,他看见孤立无援的柳成事,以及昏迷倒在房门口的乔盛。
幸好跟着老爷学过武功,借着余力,他抵御住毒雾,带着两人,逃出生天。
多少年过去了,乔盛逐渐忘却这段回忆,只在爷爷仙逝的祭日,带着儿子乔无双,前来拜祭。
但柳成事与管家,却在默默守护着乔家大院。
管家一直怀疑,当初乔家被外人屠杀,定与老爷提过的秘密有关。
堃乡偏僻,消息闭塞,管家不知道,大少爷乔萚,因武功高强,不仅解决了那几名黑衣人,还逃出生天,并在江湖上树立了赫赫有名的声望。
恍惚间,管家感觉又要经历当初之事,心中升起莫名的惧意。
……
御堂众人,早已埋伏好,蹲在管家与柳成事的周边,他们行动迅敏,如猎豹捕食,在悄悄中进行。
一场可以尽情残杀的血虐,即将上演。
埋伏之中,官焕的手,已经抬起,只要一落下,便可除掉柳成事和管家,除去会妨碍金昔陵的后顾之忧。
然而,一位老者,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享受山野山村间的安乐。
可正是他的步入,中断了官焕的行动,令官焕虎躯一震,差点大惊失色。
“怎么了?”一旁的周单不解道。
“嘘!”官焕竖起手指,低声道。
众人寒蝉若禁,不敢言语,看着那老者,愈发觉得熟悉。
所有人,如潮水般,悄悄退下。
老者似乎已经察觉,微微一笑,也没多言,看见前方两人,含着笑走去。
他走路无声,管家与柳成事,正关注前方金昔陵七人动静,根本没有发现异样。
当老者靠近时,管家与柳成事,双目一瞪,忍住心惊,各自运炁,同时缓缓转身,一触即发。
唰!
瞬间,管家欲要出手时,却硬生生止住攻势。
柳成事已然出手,一掌拍向老者的肩膀。
轻飘飘的身影,却在柳成事这一掌即将到来前,仅有一寸间,身躯一侧,轻松躲开。
“你是谁?”柳成事铮铮问道,随时可能出手。
但他身边的管家,却双目通红,怔怔地看着老者。
老者眉头微皱,看向管家,也有熟悉的感觉。
“快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柳成事喝道。
“住口!”管家却开口,呵斥住柳成事。
“怎么……了?”柳成事此刻,方才发现管家的异样。
扑通!
管家跪下,浑浊的双目,留下了泪水:“大少爷,你还活着……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你是……阿祥?”老者说道。
“是阿祥,一晃就是数十年,大少爷你也老了。”管家激动道。
“唉!没想到,阿严走了,你们还在,可乔家大院,却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老者惆怅道。
大名鼎鼎的重英帝,深谙动静之道,处变不惊的他,如今却流露出别样的惆怅。
“大少爷,二少爷虽然走了,可盛儿还在,如今小少爷都长大成人了,乔家有后了。”管家忙道。
“哦?盛儿他都长大了?”乔萚惊道。
随后,管家一一道出,将那夜之事,仔细道明。
世事虽无常,可也留有余地,乔萚听后,甚感欣慰。
随即,乔萚道:“先回去吧。”
“大少爷,前面有七人,想要再闯乔家大院,可能要窃取当初老爷留下的秘密,不能放过他们。”管家说道。
乔萚神色如常,低声道:“此地有异,先回去。老爷子留下的秘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窃取。何况,林子里的毒雾,足够要寻常高手的性命!”
“全凭大少爷做主。”管家不假思索道。
“小人柳成事,拜见大少爷。”柳成事抱拳道。
“不错,靠自己,能有如此功力,不亏是乔家的人!”乔萚赞道。
“多谢大少爷夸赞。”柳成事恭敬道。
……
三人走了,乔萚始终保持轻松之色,谁也不清楚,他那平静的脸上,究竟潜伏了多少计谋。
官焕见其走后,方才舒了口气,心有余悸道:“他怎么会来?”
周单摇头,杨成滔凝目,张子明凝重道:“或许,乔萚就是乔家的人!”
“不对!大人说过,乔萚乃北界林乔家岭的人,怎么会是堃乡乔家人?”官焕反驳道。
张子明道:“世事无绝对,大人的话,固然可信。可百密一疏,或许这两家乔家,大有渊源!”
“你们三人,火速回去汇报大人,请求支援。其余人,与我留守此地!”官焕稍稍思索后,吩咐道。
“是!”
三人立即离开,他们选择另一个方向,不与乔萚三人同路。
不久后,三人走出堃乡,骑上快马,赶往离堃乡最近的一座城池。
到达后,急忙联系附近的同伴,快速传出消息。
与此同时,金昔陵七人,踏入了孤林。
官焕本想阻止,可深思下,为了不耽误大人的计划,他放弃了行动。
其实,他早就猜出,乔萚已然发现了他们,却又按兵不动,肯定有把握,让金昔陵七人无功而返,甚至命丧孤林内。
此外,乔萚又与柳成事、管家走到了一起,他们间,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百年前,乔家风光无限,可那位奇将的大儿子,在受封世袭官爵时,遗失了宝甲——锁绫甲,当时的圣皇大怒,乔家顿时受到了灭顶之灾。
败落只在一夕间,奇将年迈,承受不住打击,惊厥而死。
他的两个儿子,分道扬镳,一位来到了北界林,另一位则来到了堃乡隐居。
各种缘由,谁也不清楚,可如今,那宝甲疑似在乔家大院,当初事情的真相,有了浮出水面的趋势。
……
几日,弹指间的事情,当消息传到幽影手下手中时,兽皇带着随从,进入了孤林。
幽静的村庄,不知在哪里,如诗如画,有云雾缭绕,亦有高耸入云的奇山。
村口,芳香弥漫,野花野草,也有别样的芳华。
电尊带着三人,匆匆来到早已等待他们的幽影身边,开口道:“大人,出大事了!”
“何事?”幽影问道。
电尊道:“乔萚不知因何,也来到了堃乡。据官焕猜测,堃乡的乔家与北界林的乔家岭有关系!”
“什么?”幽影迸射凌厉目光,惊道。
“据官焕观察,柳成事与管家,想要守护乔家大院,不让外人打扰里面的死者。并且,联系了乔家遗孤之子,乔无双。至于乔盛,正与其夫人游历九洲,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可柳成事与管家,却又与乔萚走到一起。因此,官焕猜测,两乔家间,大有渊源。”电尊解释道。
“走!去堃乡!”幽影雷厉风行,吩咐后,骑上快马,带上四人,离开了这如世外仙境的村庄。
他们身后,有一人默默注视着。
看着他们离去的,却是本应离去,又回来了的杭老。
幽影他们刚出发,赶往堃乡。
乔无双独自一人,骑着快马,赶到了柳家。
一进柳家,管家亟不可待地介绍了乔萚。
乔无双很是惊讶,可管家是父亲的救命恩人,他的话,绝对可信。
乔无双激动道:“伯祖父!”
“好!很好,阿言有后了!”乔萚也激动,如同老来得子,老脸微红。
一番叙旧,乔萚询问乔无双这些年如何过来,以及乔盛过得如何。
等他们聊好,已然过了半日。
在一起,吃了顿午饭后,管家道出心中的疑惑。
说到这,乔萚沉默了,叹息一声,还是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那几名黑衣人,乃是太仓门、泽天派、道教等几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他们寻仇而来。
却在无意间,听说了宝甲之事,恶向胆边生,最后花大价钱,不知从何处,买下了可以屠庄的毒雾——鸠满山。
此毒物,遇水可溶,平常密封在瓶内,乃粉状之物。
一旦散出去,便可与空气混合,风一吹,就如毒雾,弥漫四周。
此毒毒性极强,寻常人呼吸少许,就可致死。
武功高强的人,或许可以抵抗片刻,但身处毒雾许久,也会全身腐烂而死。
最后,乔萚靠自己深厚的功力,不仅杀了那些人,还逃了出去。
至于宝甲藏于大院何处,他也不清楚,这个秘密,随着乔严的死,长埋于地下。
后来,乔家大院周围,因弥漫鸠满山,混合了大院内一些药草,形成特殊的瘴气,同时也助长了树木的生长。
久而久之,成为了如今的孤林。
当乔萚带着愧色,说出事情真相后。
乔无双脸色惨白,对于这位伯祖父,他不知该如何对待。
错不在他,可错也在他。
管家和柳成事,闭口不言,乔家的事,还得由乔家人自己解决,他们只是下人。
夜晚,丝丝寒气弥漫,在这山林包围的乡村,多了份冷意。
乔无双换下了军装,穿着白色长衫,显得有些单薄。
乔萚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内心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