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数日平坦的官道,临近堃乡时,道路变窄,马车开始颠簸。
但现在,没人对此感到不适应,金昔陵很欣慰,赵富四人这段时间,定然功力增加不少。
“释身诀,果然厉害!可幽影却只有残卷,若是完整的也在他手中,那么真实的他,又该如何强大……”金昔陵在心里这么想着,忽然间,他感觉幽影如神灵般伟岸,似乎对天下之事,无所不知。
又经过几天,马车终于不再颠簸,根据地图,赵富抬头望去,便见不远处的村口,竖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堃乡”二字。
在这时候,春回大地,村民也都去田里耕种,陌上有花开,乡村的风景,仿佛清澈泉水,洗涤着武林人士身上的戾气。
几人驾着马车,缓缓驶入村中,引来不少孩童与妇孺的围观。
赵富下车,找了一位老者闲聊片刻,便从其口中得知乔家所在地。
金昔陵见此,带着夜含月下车,赵富与凌席晋,则是牵着马车,找了一户人家,好说歹说,给了一些银两,那户人家才愿意,照看马车几日。
办完事后,赵富过来说道:“无痕,乔家在村外的孤林内,但据村民所说,那孤林里,充满了瘴气,稍有不慎,可能迷失其中,也可能死于非命。”
金昔陵说道:“跟我知道的差不多,看来这次的任务,可不比之前的简单。”
凌席晋带着笑,插嘴道:“阿陵,这么危险,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啊!”金昔陵无奈一笑,随后调侃道:“算了也可以,不过我要锁绫甲,你给我再造一件吧!”
“呃,那还是进去看看吧。我这里有一些丹药,对付瘴气,完全可以。”凌席晋说道。
“就知道你这位大少爷,什么都不会缺。”金昔陵说道。
“嘿,你还真就吃定我了?”凌席晋郁闷道。
“当然了,不吃你的,可就没饭吃了。”金昔陵说道。
周聪道:“无痕,我们先休息,还是直接进去?”
“休息!”金昔陵不假思索道,似乎发现有异常情况。
其余人,看到他一改嬉笑之色,顿时心领神会。
在堃乡,没有什么客栈,想要找到住的地方,只能借宿那些农户家里。
堃乡不大,总共也就几十户人家,由于一向太平,周围荒山野林的,很少有生人到来。
何况,这一次,金昔陵七人到来,顿时引发村民的警惕。
但是,重金之下,他们还是找到了一户大人家借宿。
这户人家,在堃乡算是一霸,因为其家主年少时,曾外出闯荡过,练得一身好武功回来。
之后,他去山上打猎卖肉,靠此发家,成为堃乡豪绅。
红墙绿瓦,虽无蔡府那般阔气,倒也有富甲一乡的豪气。
家主柳成事,带着满脸的笑意,迎接金昔陵等人。
金昔陵暗中观察了几眼,此人的确有不弱的武功,可在他眼里,还是不够看的。
一番寒暄,柳成事尽说客套话,还很大气地说让他们尽情住下,权当多认识朋友,以后能多条道可走。
柳成事也就比他们大一些,既然其如此客气,金昔陵便不客气,直接住进来。
晚上,柳成事摆了一桌宴席,很是丰盛。
众人有几句没几句地聊着,愉快地吃了顿饭。
待宴席过后,金昔陵示意他们先离开,自己则与柳成事,坐在大厅里闲聊。
大厅里,瞎聊了一些事情后,金昔陵便言归正传,认真问道:“柳大哥,你可知道那乔家,为何如此落魄吗?”
柳成事微不可察地一笑,随后道:“老弟啊,实不相瞒。哥哥我年少时,父母双亡,之后便离开堃乡,外出闯荡。练得一身好武艺,这才回来,安居于此,享享清福。外面的事,知道的也就那么些,村里的事,知道的也不多。”
“哦?难道老哥你,小时候就没听闻过乔家的一些事情?”金昔陵狐疑道。
柳成事皱眉思索,在很认真地回想,稍许后,他一展眉,笑着说道:“老弟这么一说,我倒真的记起一些事情。”
“什么事?”金昔陵内心一喜。
柳成事道:“小时候,倒是听娘说过,乔家大院的周围,本无树木。可不知为何,乔家一夜间,出了大事。此后,曾有人在大院外,看到里面溢出一些鲜血。再之后,周围就无缘无故,长出了树木。几十年过去,那里早就荒废,周围的树木,倒是高耸挺拔起来,形成了密林。”
“难道就没人进去看一看?”金昔陵疑惑道。
“哈哈!”柳成事连笑道:“老弟呀,你还是太年轻了。虽然是少年英雄,可有些事情,还是懵懂而已。那地方,虽让人好奇万分,但也没自己的性命重要。乔家出事不久,有几人进去过,就再也没出来,村民们哪有心思再去一探究竟。堃乡地处偏僻之地,鲜有人问津乔家,自然而然,就成了荒废之地。”
“多谢柳大哥,天色已晚,先行告辞了。”金昔陵起身道。
“哈哈,你看我,和你聊着就忘了时间,对不住了。”柳成事看了眼夜色,笑着说道。
“是我叨扰了。”金昔陵道。
柳成事喊道:“管家,快带金老弟去厢房休息。”
随后,他对金昔陵道:“老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对管家说。”
“多谢。”金昔陵对匆忙赶来的管家说道:“麻烦了。”
管家是一位老者,精神烁烁,忙道:“少侠客气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柳成事一脸高深莫测,似乎在思索。
不久,管家回来了。
柳成事问道:“如何?”
管家一改之前憨厚的神色,凝重道:“老爷,他功力很深,动不得!”
柳成事叹口气,沉沉道:“沉寂太久,我不想少爷的家,受到干扰。他们七人,必须要除掉!”
管家点点头,说道:“老主人的家,不能受外人打扰。他们七人,是该除掉!”
“下毒!如何?”柳成事眉头一挑,问道。
管家摇头,道:“他们当中,那两个女的,明显是医道高手,下毒只会打草惊蛇。”
“唉!那就难办了……”柳成事来回踱步,陷入深思。
……
夜深了,金昔陵刚回厢房时,却远远看见,夜含月一人,坐在院子的凉亭里。
尽管春季到来,大地回春,但渚洲处于北方,夜凉如水,夜含月穿着比较单薄,难免会着凉。
金昔陵带着微笑,走入房间,找出一件放在厢房内备好的长袍。
他缓缓从夜含月身后走来,带着微笑,站在她背后,默默地给她披上长袍。
夜含月一转身,见是金昔陵,不禁露出笑容:“阿陵,你回来了。”
“嗯。”金昔陵说道:“小妮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怕着凉?”
“不为何,只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夜含月说道。
金昔陵打趣道:“怎么了?春回大地,桃花朵朵开,你也开始思春了吧?”
“说什么呢!”夜含月嗔道。
两人有说有笑,却不知,站在他们身后的凌席晋,他的手中,也拿着一件长袍。
在金昔陵来之前,凌席晋便看到夜含月孤身一人,端坐在凉亭内。
回忆起初次见面,他忽然间,从心底里涌出一种特殊情感。
正是这情感,驱使他,走入房间,拿出长袍,欲要给夜含月披上。
但现在,看到她与金昔陵相谈甚欢,他的心中,竟浮现浓浓的醋意。
暗淡的离去,凌席晋拿着长袍,留下落寞的背影。
……
一夜无事,柳成事没行动,但他却不知,他的背后,早就被另一伙人盯上。
他与管家的谈话,全部落入那伙人耳中。
一早起身,金昔陵目光一凛,看着桌上的一封信,他迸射出闪电般的锐芒。
他缓缓起身,侧耳倾听,当确认周围无监视的人后,这才拿起信,拆开看。
信:柳成事、管家有鬼,望尔谨慎之!
金昔陵收起信,打量四周,却没找出蛛丝马迹。
唯一的可能,这一封信,是从窗户的缝隙内,以深厚的功力,射入桌上。
但这等高手,绝不会屈居偏远的堃乡。
由此可见,自己的背后,已有高人盯着。
“会是幽影派来的吗?”金昔陵喃喃道。
却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金昔陵藏住内心的疑惑,打开房门。
只见管家带着笑,端着热水和毛巾,说道:“少侠,起得可真早。”
金昔陵急忙接过,客气道:“管家客气了,这些小事,麻烦你了。”
“老朽应该做的,少侠先忙,老朽还有事,就不打扰了。”管家道。
“请。”金昔陵含笑,送走了管家。
管家走后,金昔陵神色如常,走向夜含月的房间。
无声的示意下,夜含月拿着银针,试了一下热水。
发现并无异常,金昔陵也没多说,目色若有所思。
夜含月懂事很多,环顾四周,见无异样,低声道:“阿陵,怎么了?”
金昔陵道:“今日,我们就离开柳家吧,不安全。”
“好!”夜含月道。
随后,张嫣四人、凌席晋陆续走出各自的房间,不约而同,来到了凉亭。
等金昔陵与夜含月一到,他们明白,惊心的旅程,即将开始。
只是,凌席晋看着夜含月与金昔陵,从同一间房内走出,内心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
柳家大门前,金昔陵带着笑,与柳成事客气地告别。
根据村民与柳成事所言,他们走向村的另一边,朝那乔家大院走去。
……
他们走后,柳家上空,飞鸽惊鸿一现,越过无数城池,最终降落在望涯城。
乔无双站在城门楼,解下飞鸽脚上的绳子,取走纸条。
摊开一看后,他沉思良久,折回自己府邸。
不久,便见一匹骏马,离开了望涯城。
“有宵小觊觎宝甲,望少主慎之!”
纸条内容简单,但背后藏着的大事,不得不令乔无双警惕。
多少年了,随着乔家的两次大变故,宝甲无人问津。
如今,消息走漏,乔家大院,将再度迎来腥风血雨,他岂能坐视不理。
命运如流沙,不知何时,会与相隔万里的黄沙,汇聚到一起。
江老离开风月山庄后,生活恢复常态,虽内心惦挂江道年,奈何无从寻起,只能靠卜筮,算上一卦。
卦象显示,渚洲内,可有线索。
来到渚洲,却没想到,遇到了闭关已久的重英帝。
两人虽正邪分立,却是知己好友,年少时,曾一同经历过患难。
自重英帝十年前,因无影帝失踪,感慨世事无常,淡漠尘世之事,选择闭关,这才断了联系。
如今,再度相见,两人却是一脸惆怅之色。
故友重逢,本应重聚,奈何重英帝要拜会其他好友,并想暗中调查金昔陵的行踪,只能相聚数日。
离别前,江老因习惯,顺便为重英帝算上一卦。
然,卦象显示,祸起故乡,死厄难改。
“哈哈!也是够老了,该去了。”乔萚看得很开。
江老却摇头,劝说乔萚回故乡,看一看,究竟发生何事。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叛国贼都出来了,难保他们这般重要人物的生死,会牵涉到九洲太平。
思量再三,乔萚觉得江老所言极是,带着久别之情,踏上了会堃乡的旅途。
殊不知,他的介入,将本应可以悄无声息了结的事情,直接推向了峰尖浪口。
为了能方便办事,乔萚在赶去堃乡前,暗中写了一封信,托人带回九重门。
至于渚洲霸主级别的万兽山,向来与九重门井水不犯河水,分割渚洲,两地而立。
但堃乡,却是万兽山的势力范围,九重门的弟子到来,倒也无关紧要。
然,重英帝亲自到来,这等大事,不得不引起兽皇的注意。
同为三帝五皇中人,他们深知对方底细,兽皇殷婉,虽是女流之辈,但她天赋异禀,小时候在兽群里长大,能号令百兽,为其所用。
后被万兽山的老兽皇教化,为了报恩,故接手万兽山,她无时无刻都想着将万兽山发扬光大。
因此,这事情一出,引起她敏锐的直觉。
女人的感觉,不得不说,有时候,很是恐怖。
万兽山上,穿着兽皮做成的衣服,身材火辣,眼神却充斥着凌厉之色的兽皇殷婉。
她有傲人的容颜,岁刚过三旬,江湖之中,有无数侠士,拜倒在她的兽皮裙下。
只可惜,她的心里,只有老兽皇临终前的遗言。
“兽皇,我们该如何?”一座山寨内,殷婉身前,一位壮汉瓮声瓮气道。
殷婉声音清脆,她道:“随我来,正好拜会一下,这闻名已久的重英帝!”
“就我们?”壮汉不解道。
“哼!有我的百兽,又有何惧?”殷婉说道。
“是!”壮汉不再多问。
因为他知道,殷婉的性格里,充满着冒险精神,她崇尚自然,与百兽配合默契,乃当之无愧的兽皇。
可人与兽,始终有区别。
江湖中高手的手段,深浅难料,他担心殷婉出师不利。
毕竟,这一次,乃她继承兽皇之称后,第一次外出。
以前,都是老兽皇带着她游历九洲。
壮汉只是奴隶,他没有权利多言,沉默就是忠诚,守护便是回报。
他只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或许在殷婉的眼里,他与那些野兽无异。
深深地看了眼殷婉,沉默寡言的壮汉,跟随着她,走出了万兽山,朝着堃乡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