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山麓,原本整齐的四队人马,如今受伤的不少,而因经历刚才激烈的短暂交锋死亡的士兵,也有数位。
有时候,人命关天,可有时候,人命比草贱。
四队人马里,唯有与那几位交情比较深的士兵,脸有默哀之色,其余的人,皆是死里逃生后的喜悦。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一士兵怒气不小,一副想要报仇的样子。
“还能怎么办?那毛贼人多,现在即刻打道回府!”王铮骂骂咧咧道,看似很不服气,但扮成他的红梦儿,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么刺激,她多少年没遇到了,而且还当了一回将军,她已然满足。
“对,将军所言有理,那急遣军可不好对付,今日能全身而退,已然不易,我们还是快走吧。”有人提议道。
立即,很多士兵附和,同意快速离去。
少数服从多数,红梦儿更是乐意,直接骑上马,快马加鞭,生怕被毛升涯追上。
马蹄声远去,站在丛林里,静静凝望着他们的金昔陵与张嫣,却没有跟着离开。
“无痕,我们现在要干什么?为什么留下来?”张嫣这才开口问道。
金昔陵却是微微一笑,信心十足道:“你在这等我片刻,那毛升涯,很快就是我们的人了。”
“毛升涯……”张嫣听后,不断念叨,明眸愈发明亮,似乎一点点通彻了此事。
军营中,灯火通明,沸腾声直冲云霄。
周围的野兽,也要为之却步,不敢上前。
毛升涯穿好盔甲,手持长枪,急遣军约莫千号人马,全部召集到一起,似乎要准备大干一场。
“将军,请下令,我们这就踏平落阳城,生擒王铮!”一位年轻的副将上前,信誓旦旦道,像是为毛升涯打抱不平。
毛升涯也是怒火中烧,顾不得许多,大手一挥:“兄弟们,今日之耻,唯有将王贼千刀万剐方可清洗,小武说的好,踏平落阳城,杀了生擒王铮,反正老子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要憋出味来了(憋屈死了)!”
“好!踏平落阳城!生擒王铮!”火把舞动,士气如日中天,声震如雷,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哈哈……”然而,却在此刻,一声大笑,生生压下他们的呼喊声,只见脱下了盔甲的金昔陵,一身白衣,踏着轻松的步伐,缓缓上前:“听说将军与落阳城的王铮、王安洋、曹增向来不合,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呀!”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急遣军军营,该当何罪!”立即,数十人手持刀枪,快速上前,围住金昔陵,并且神色不善。
要知道,他们所言踏平落阳城,可以算是叛国的罪名,按律当斩,且诛九族。
之所以还敢,就是因为落阳城处于比较孤僻的位置,发动兵变,杀死王铮后,可以从容退走。
但是,若之前消息就泄露出去,怕整个急遣军,会死于圣武皇朝的铁骑之下。
金昔陵微笑着,看着那些士兵,运炁一动,炁沉双脚,三九神步,名不虚传。
仅仅是半弯腰的瞬息,已然跃起三丈,前行九丈,跨越数百人,来到了毛升涯身前。
未等众人拔刀相向,他率先抱拳开口:“久闻毛将军大名,莫非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此时,金昔陵与毛升涯相距不足半丈,火把的光亮之下,毛升涯盯了他数息,目光一凝,不由手握宝柄,随时准备着:“是你!”
等手下之人反应过来,转身望去,欲要再度上前时。
“且慢!”金昔陵先一步开口,震慑数百人,无人上前,连那位副将,也只能是凝神相对,随时准备出手。
“毛将军,难道就不想听我说几句话?”金昔陵露出稍稍满意的神色,似乎感谢那些士兵的安静,让他的话,能够清晰传出。
“哦?你想说什么?”毛升涯瞪大着眼,虎视眈眈。
“那我可就直言不讳了!”金昔陵嘴角微扬,饱含自信飞扬的神色,而后说道:“以将军的官位和兵权,却还终日屈居在这样的烂地方,实在有些屈才了。而那可恶的王铮、王安洋、曹增三人,却能享受着八抬大轿与白花花的银两,整日可流连烟花之地,委实不公平呀。”
“哼!你是来挤兑我的吗?”毛升涯脸色微愠,手中宝剑,已发出一丝剑芒,似乎正要缓缓出鞘。
“非也。”金昔陵先是否认了,摇摇头,而后才道:“难道将军就不想卧龙出山,随我一起,分享世间的美好吗?”
“哦?和你一起?你不是蔡正阳的朋友吗?”毛升涯不解道。
“哈哈。”金昔陵大笑后,这才说道:“谁说在一起的,就是朋友。谁又说过,是朋友,就要诚心相待?”
毛升涯闻言,不禁有些心动,语气缓和:“你什么意思?”
“和我联手,扳倒刺史他们,夺回本该属于你与诸位将士的犒赏,怎么样?”金昔陵一针见血道。
“将军,这位兄弟,看起来很有心呐!”那位副将,忽然展颜一笑,竟帮金昔陵劝说。
“你们原地待命!”毛升涯虽然有些火爆脾气,可也不笨,随即道:“张武,还有这位小兄弟,跟我进来吧。”
那位副将与金昔陵,相互友好一笑,而后随着毛升涯,步入帐内。
一坐下,毛升涯就迫不及待问道:“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在下无痕,毛大哥叫我无痕就行了。”金昔陵报出姓名后,随即道:“这一次来时紧迫,我还蛰于蔡府,所以和毛大哥详谈的时间也不多了,只要毛大哥相信我,我不但可你让你擒下王铮,还能让你在落阳城中毫无顾忌地行走,无需再顾忌其它,不知毛大哥能否信我?”
毛升涯听后,神情一肃,抱拳真诚道:“兄弟但说无妨,只要兄弟的办法可以,为兄也义不容辞!”
“好!”金昔陵一拍桌子,似乎也很激动:“毛大哥,在此之前,兄弟我还有一事要问。”
“请讲!”
“急遣军乃应急军队,只有在城内有状况时,才会出动,不知要什么样的状况才可?又用什么方式联系?”金昔陵接连问道。
毛升涯不是婆妈之人,似乎看出了金昔陵紧迫之色,也就毫不犹豫道出:“唯有在守城兵无法处理状况的时候,以烟火为信号,连放九响,便可出动,而烟火则在刺史手中。”
“好!”金昔陵点点头,心中的计划,已然完整:“明日,由于小弟我也从落阳湖中摸出大蚌,城内会举行一场拍卖会,价高者得。而在那时,我会想办法让刺史放射烟火,只要毛大哥及时前来,来到拍卖会,以重兵围之,以刺史放的烟火为由,扣下大蚌便可。”
“恕老兄愚钝,兄弟这是想干什么,我真的猜不出来。”毛升涯听后,大为不解,他身边的张武,亦是如此。
“放心,那个时候,我不会在场。”金昔陵含着笑,缓缓道:“毛大哥你只要借着大蚌或莫须有的罪名,拿下刺史即可。”
“之后呢?”毛升涯追问道。
“而后一旁的王铮、曹增定然不同意如此。到时候,我会让王铮的手下出手反抗,失手血溅当场。那时,乃万众瞩目之时,毛大哥你更有理由拿下他们。如果蔡正阳在,他定然会逃脱,到时候,大哥如无法擒下,放其走便可。”金昔陵将计划一点点道出:“之后将刺史三人锒铛入狱,从刺史府内,定可搜出他与蔡正阳鱼肉百姓的证据,联合邢司周勉,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直接上奏朝廷,之后他们这么多年鱼肉百姓的银两,可都到大哥手中了!”
“哦?”毛升涯听着,心中已是找不出理由反驳,但还是问道:“兄弟如此费心,不知想要得到什么?”
“很简单,我只要大哥查抄蔡府时,将蔡府的所有银两,留给我便可。蔡府虽富有,但定然抵不上那三位大官的油水,况且我朝最忌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大哥这一功,怕是能平步青云呀!”金昔陵分析道。
“可邢司周勉,会与我们站到一起吗?”毛升涯略有犹豫之色。
“放心,只要大哥肯把王铮捞到的银子分于他便可。”金昔陵笃定道:“三官之中,王铮最没头脑,他府上的银子,应该是最少的。”
“好!”毛升涯拍桌而起,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
“既然如此,大哥你可要及时赶来,莫要误了良机!”金昔陵极为认真的说道:“我会提前放烟火,只要大哥按照寻常速度到便可。”
“兄弟放心,我毛升涯,从未失信于人!”毛升涯拍拍胸脯道。
“告辞!”金昔陵抱拳,分别与毛升涯和张武告别。
两人同样抱拳还礼,临走前,金昔陵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带兵闯入的时候,如蔡正阳在,可得千万小心,莫要被他伤了。”
“哼!一个小小的蔡正阳,还能在我千号人的手中掀起风浪?”毛升涯满不在乎道。
“千万当心!”金昔陵最后再次叮嘱,转身离开营帐,纵身一跃,轻功绝世,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后,毛升涯急忙问张武:“小武,你觉得如何?”
“可以是可以,此人雄才大略,制定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张武先是赞赏,而后话锋一转:“这一招,其实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大哥之能,定然可以。只是,唯一的麻烦,还是他嘱咐过的蔡正阳!”
“蔡正阳?”毛升涯有些不解的看着张武。
张武似乎消息很灵通,开始谈论蔡正阳:“此人十年前,就靠一只大蚌内的绝品珍珠发家。在珠宝一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凡得宝石中绝品,或是珍珠中绝品,就代表在这行里,有一流见识与权威,品鉴任何珍珠或珠宝,这样人的话,十之八九是对的。而且,这些人往往会靠此白手起家。蔡正阳也不例外,正是借此发家。之后更是靠着这珍珠,联合王安洋三人,彻底把持住落阳城内的珠宝买卖,尤其是珍珠,每日卖珍珠的摸珠人,可是不少。他们规定了不同品质珍珠的价格,利润滚滚,可谓日进斗金。落阳湖出产的珍珠,多半要从蔡家才能买到。”
“原来如此。”毛升涯听到“日进斗金”时,双眼大放光彩。
“原本这是官府的肥肉,可蔡正阳横空出世,夺走了这块肥肉,按理说,早该被王铮派人处理了,可他能活到现在,而且那天晚宴,大都督还说蔡正阳是他的儿子,怕真的不好办了他。”张武摇头凝重道:“据传,他府中门客有半百之数,蔡府可谓是龙潭虎穴。”
“那我们该当如何?”
张武听后,微微一笑道:“倒也简单,那无痕不是要蔡府的家产吗?我们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分个百来号弟兄配合他围剿蔡府,成与不成,可就看他的本领。”
“哈哈!小武,我果然没看错你。”毛升涯大笑着,之前的怒气,一扫而空。
夜下的落阳城大门,在王铮的一声令下后,缓缓打开。
进城之后,王铮将一切事情,推到了明日再议,让手下人等到明日再做安排。
那些士兵,自然也没敢多言,而且也累了,正好回去睡觉放松。
但另一边,金昔陵带着张嫣从城墙纵身飞回城内,他让张嫣前去邢司周勉家中,并交代好一切要说的话,如果实在不行,则以武力擒下周勉,让明日的红梦儿,取而代之。
张嫣离去后,他便匆匆赶往九洲钱庄,带着刻有五瓣寒梅的玉牌,再度找出那位略显肥胖的老板。
之后,他让那老板带着大蚌去找城内最有名气的一家典当行,并交代好如何卖出大蚌。
把拍卖的流程,一五一十交代给那老板,而后让其务必在一夜间,将此消息,传遍城内有钱的人家和各大商铺的老板,请他们第二日到场辰时。
更是嘱咐老板,一定要先告知蔡府,以及刺史、掌户史,且特地吩咐,不要打扰邢司与守城将。
由于其是五瓣寒梅玉牌的持有者,总家吩咐过,此人为钱庄贵宾,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胖老板无奈,只能亲自动身。
金昔陵直接将从蔡正阳手中讨要来的银两,剩余部分,全部给了他。
胖老板这才憨笑着,带着伙计出门,开始办事。
一切按部就班,只等张嫣的到来,便可完全搞定。
九洲钱庄内,已经很晚了,快到深夜,有些焦急的金昔陵,猛地抬头,闻声而起。
终于,张嫣回来了,完好无缺的回来了。
刚一进门,看见没有伙计,且亮着灯,只有金昔陵一人的九洲钱庄,经历了这几日如此多的事的她,不由打趣道:“怎么,你成了钱庄的伙计?”
“哈哈!被你发现。以后,忙不过来,你们就替我干活吧!”金昔陵笑着回应,而后问道:“如何?那周勉是什么反应?”
“起初有些犹豫,后来我一提到王安洋,他竟然就满口答应了。”张嫣来到金昔陵身边,边坐边说道。
“果然如此。”金昔陵微微一笑:“一个邢司,办理任何案子,最后一关,必须要经过刺史。既然那刺史与他不和,没有让他参与捞油水的事情,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矛盾很深。只是恰巧,明日的审理,由于当事人就是刺史,那样一来,周勉可就能尽情羞辱王安洋,一雪前耻!”
“计划很好,只是蔡正阳的武功,以你和我联手,怕都不及其分毫呀!”张嫣虽然办完了事,可仍旧很不放心。
“我知道,为今之计,只能借助急遣军的力量,强行冲入蔡府,不管他有多少门客,跟官府作对,可不是明智的选择。”金昔陵笑着,端起茶,很优雅地品味着。
唯有张嫣,愁眉不展,明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