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的底下,刺史府邸的大堂,房屋上,瓦片被轻轻放好,乘风的黑影飘动,呼呼的风,吹在他的耳畔。
夜,是黑夜,被他一人打破,似乎发出了动静,整座刺史府,灯火缭缭,官兵纷纷出动,握着点亮的火把,似要把夜照成白昼才肯罢休。
闯入刺史府,团团围住大堂,带头的那位威武不凡的将军,抬头看着高空,黑影恰好肆无忌惮的从他头上掠过。
“可恶!”他没追,也没下令放箭,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从容离去。
“大人,放箭吗?”一旁无知的士兵,略显青涩,为了出色,强出头。
“滚下去!”将军大怒,把黑影逃走的怒火,全部放在士兵身上:“你傻吗?这等高手,还有你追上的可能?开弓就是浪费弓箭!”
这时,一些不解的士兵,方才明白,那道黑影的主人,竟是如此非凡。
果真,他们再度抬头时,黑影早已无踪影。
“怎么回事?”从大堂中,刺史走出,紧盯着为首的将军:“王铮,这么晚了,兴师动众扰我府邸,可有事?”
“大人,怕是不好了。”将军正是守城将王铮,他微微叹气,这才说:“刚才,我巡视时候,恰巧看到一道黑影趴在大堂上,赶来时,已经走远了。”
“什么?有人在偷听我们议事?”刺史略感疑惑,不由愁云升起,密布脸上。
王铮刚稍稍垂头,可由于听了“议事”二字,随即抬头,目含厉色,带着警告的语气道:“大人,你的事,我也是参与的。莫要让我失望,你好自为之吧。”
话留下后,他这才挥挥手:“我们走!”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刺史苍老的面容下,怒色愈发明显。
平日,他嫌王铮乃一介武夫,故商议很多事情,都没叫上他。
如今,没了他,反而被外人发现,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让王铮开始对他不放心,也可能让晚上的事情,传到蔡正阳的耳中。
谁都知道,整个落阳城内,敢于刺史对抗的,只有蔡府。
也只有蔡府,才拥有江湖中的高手,为其效命。
王铮乃一将军,连他都无法抓住的高手,定是来自蔡府无疑。
深深忧愁下,怒气被刺史的心安抚着,他阴沉着脸,重新走回大堂,漫不经心说了几句,便遣散众官员回去。
蔡府客房内,金昔陵正盘膝坐在床上纳炁,脑中回响着刚才之事,脸上浮现着丝丝笑意。
“没想到,这个落阳刺史,倒是果敢呀,还敢做了蔡正阳。只不过……今晚被我一闹,怕会收起心思,可我却要出手,不知道,和我相比,谁更快更狠!”
“再过几日,便是第一个月之期过去,我当初的话,可不能不算数。计划,是时候……”
昨夜,刺史府的动静,毫无疑问,已被蔡正阳得知。
整座落阳城,怕已被他的眼线控制,尤其是那些官员的动静,更是难逃他的双眼。
不过,刺史府很安静,刺史闭门不出,不知在府中搞些什么。
对于这些,蔡正阳很散漫,仿佛毫不关心。
早在数年前,他便得知了刺史要对付自己,可数年下来,他依旧散漫随意,甚至连对付刺史的打算也没有。
生活,时间,事情,任何一样,对于他,都像是可有可无,他活的很充实,却也空虚。
每日,流连在烟花之地,在金昔陵没来前,便是如此,来了之后,除了与金昔陵品茶论武林,依旧还会去烟花之地放荡。
这么久了,对于蔡正阳比较了解的金昔陵,忽然间,也升起陌生感。
但是,计划仍要继续,红梦儿上演的戏,依旧没有结束。
会易容术的人,除了变脸,更重要的,还会变音,学他人说话。
守城将王铮,平日无事时,经常会去落阳城内的一家酒馆喝酒,与士兵谈天论地,寂寞之夜,他便会去落阳城最有名的妓院——醉风楼玩玩。
在一月即将过去时,金昔陵与周聪相互间,也终于定下了布局。
今日,也正是昨夜刺史府出事后的第二日,谁也不知道,那晚的黑影,非但没有远走,反而偷听了王铮与刺史的对话。
一大早,金昔陵便与蔡正阳告别:“正阳兄,这几天我有事要办,要与梦儿和嫣儿出去一趟,大富和周聪,可就要拜托你,好好照看。”
“哦?你还有事?为什么不带上他们?”蔡正阳不禁笑着问道。
“人多了,太麻烦。我们只是离开几日,回来的时候,可就是大蚌拍卖的日子,自然要先做点准备。”金昔陵解释道,面色如常,毫无破绽。
“既是如此,贤弟当要小心为上,现在城内,可是有很多双眼,盯着你。”蔡正阳没过多询问,与金昔陵抱拳告别。
很快,三人便离开蔡府,找了一辆马车,从落阳府的北门驶出,越走越远。
蔡府,在三人刚离开落阳城不久,便向蔡正阳汇报:“大人,他们从北门出去,看方向,像是赶往北继县。”
“北继县!”蔡正阳念叨了一下,随即展眉一笑:“看来,他是不放心落阳城,可能找行家去鉴定手中珍珠的价值吧。”
“大人,他是直接离开,根本没带任何东西。”大汉开口提醒道。
“阿冥呀,做事可不能光看表面。”蔡正阳缓缓起身,随后玉扇一展,似乎心情很高兴:“走,今日就去一次东区的凤香楼,听说那里,来了位新的舞妓,卖艺不卖身。”
大汉听后,脸色平静,沉默着,跟着蔡正阳,离开蔡府。
通往北继县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内,金昔陵微微掀开帘布,朝后看去,良久后,确认无人跟上。
他拿起张嫣的白玉剑,而后走出车厢,一把剑架在车夫身上。
车夫不禁大惊失色,冷汗直冒。
“继续走,记住,这几个月内,你不要再回到落阳城,否则!”金昔陵说着,加重了几分力,将剑压在车夫的肩上。
车夫尽管很疼,可却一丝不吭,只有点头的动作。
“这袋银子,足够你不干活待在一个地方几个月,用完了再回洛阳城吧!”而后,金昔陵拿出一袋银子,塞在车夫手中:“记住,我的话,你最好听进去!”
“是!是!小的明白!”车夫紧握着银子,连连点头道。
“张嫣,梦儿,我们走吧!”说着,在飞奔的马车中,三人一跃而起,跳向一旁。
至于马车,继续行走,怕是没到北继县,是不会停下的。
“酉时以后,我们再潜回城。”金昔陵安排道,张嫣和红梦儿,点头赞同。
而后,三人离开官道,走在另一条小路中,朝着落阳城走去。
现在,乃是关键时刻,大费周章出城,为的就是甩掉蔡正阳的眼线。
直至酉时过后,天色逐渐黑暗,四下无人,城门关闭。
虽有站在城门楼两旁站岗的士兵,可那些士兵极为慵懒,几乎都昏昏欲睡。
金昔陵与张嫣,一左一右,搂着红梦儿纤细如柳的腰,纵身一跃,踏在城墙上,快速来到城门楼。
士兵分布比较疏散,趁着夜色,他们朝前走几步后,纵身一跃,成功潜回落阳城。
“走,去醉风楼,我没猜错的话,今晚那守城将会憋一肚子气,去那里发泄。”金昔陵肯定道。
醉风楼,越是夜晚,里面越是热闹。
各种声音,尤其是女子的娇叫声,从没断绝过。
醉风楼共有三楼,一楼为喝酒吃饭的地方,二楼为宾客宿夜的地方,三楼则是达官贵人才能进。
王铮也是常客,他一来,老鸨二话没说,带他直接上三楼。
几个流落风尘的女子被招上来,个个花枝招展,一个拿着酒杯,一个拿着酒壶,还有一个坐在他身边劝酒,房门紧闭,女子酥骨的笑声不断,王铮这才逐渐散去怒气,与女子玩乐。
金昔陵与张嫣,带着红梦儿,悄无声息,找到了王铮所处的房间。
屏风后,那扇窗门被打开,金昔陵与张嫣,一左一右,悄悄的走出屏风。
烛火摇曳,炁快如闪电,像是一根针,穿过了烛芯。
咻!
灯火熄灭,房内一片黑暗,那些女子,顿时感到有些害怕,忍不住大叫,想要走出房间。
骚乱的声音很响,可在这醉风楼,只是沧海一粟,无足挂齿。
然而,张嫣的白玉剑,银光一闪,快速刺向王铮。
王铮不弱,侧耳听着动静,快速伸出手,夹住剑尖。
女子仍在惊慌大喊,酒杯、酒壶、桌椅等东西,不断发出被撞翻的声响。
一旁的金昔陵,速度更快,在王铮夹住剑尖瞬息,一指而出,身影如鬼魅,穿过了挡在身前的女子,静而迅,一指点住王铮的穴道,令其无法动弹。
片刻后,在门被女子摸到,即将要打开的时候,王铮怒喝一声:“慌什么?玩点游戏都不行,真是扫兴,全部给我滚出去!”
灯火被再度点燃,可怒气冲冲的王铮,让房内的女子胆战心惊地离去。
她们刚走,屏风之后,金昔陵和张嫣笑着走出来,盯着王铮看了良久,不由鼓掌道:“梦儿,不但天衣无缝,更是连声音都完美一致,厉害!”
“哈哈,承让了。”此时的王铮,口中却发出女子的声音。
显然,在刚才的片刻功夫,王铮不仅被擒下,还被偷梁换柱。
“王铮已被我们擒下,五官被封,得把他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金昔陵说道。
“要不就放在王铮的家?”扮成王铮的红梦儿提议道。
“也行,但你要吩咐好,让手下的人不要随意进入房间。”金昔陵嘱咐道。
“放心,交给我。我这就回去,你们也跟过来吧。”红梦儿说完,便打开房门,带着一脸怒气出去。
不久后,楼下传来老鸨的赔罪声,金昔陵与张嫣对视一眼,相互间心领神会,走到屏风后,带着闭着眼,无法动弹的王铮,从三楼飞出,纵横在房屋上,朝着王府赶去。
王铮虽然已娶妻生子,但他生性风流,对妻子儿女不闻不问,更是一人独房。
第二日,真的王铮被藏在房里,在扮成王铮的红梦儿特意嘱咐后,王铮的房间,成了王府禁地,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会靠近。
做完这一切,只是第一步的结束,接下来才是重点。
“记住,一山不容二虎,当两人都聚集在落阳城的时候,我们的好戏,才能开场!”金昔陵的话,依旧在红梦儿耳边回响。
因有远在深山中的急遣军,即便是统帅毛升涯,也不能长时间待在城中。
因此,红梦儿要做的,就是主动出击。
卯时之后,她便号令了四队人马,跟随他上山打猎去。
平日里,这也是常事,毕竟守城的人马众多,没有战事发生,最闲的,可就是他们。
所以,打猎就成了他们的消遣,四队人马,自然不会奇怪。
浩浩荡荡,从西门出发,朝着西边群山走去。
“大人,这一次,我们去哪座山打猎?”一士兵好奇问道。
骑着马的红梦儿,微微一笑:“就去天云山!”
“天云山?”此话一出,众士兵虽不解,但还是跟上去。
急遣军处于西边的群山中,但具体位置,唯有毛升涯一人知晓,即便是刺史,也无权得知。
几日前,宴席散后,毛升涯出城回去,跟在其身后的金昔陵,借此得知了急遣军的位置。
红梦儿带的四队人马中,早就混入了金昔陵和张嫣,浩浩荡荡,朝着天云山走去。
天云山处于群山包围中,极为隐蔽,处于其中的急遣军,更是隐蔽。
若非为了迎接大都督,毛升涯基本不会离开军营,可就是这为数不多的进城机会,他怎么也没料到,会被金昔陵盯上。
夜色苍苍,茫茫山林中,金昔陵故意扔出早已抓住的兔子,抛砖引玉,让其跑到了急遣军的军营里。
王铮上山打猎,有时候几日几夜不归,现在仍在打猎,没有什么奇怪,这也是待在城内的士兵,最为放松的时候。
躲在暗处的金昔陵,见兔子跑入军营,含着笑,冷箭一放,咻的一声,破空数丈,直刺守营的士兵。
鲜血流淌,火把顿时扬起,军营骚动,两支队伍,突如其来的碰撞,不可避免。
喊杀声起,毛升涯走来后,一眼看到王铮,不禁怒不可遏。
“王铮,打猎都打到我的军营里来了,你可真行呐!”毛升涯五大三粗,提着长枪,直接冲上去。
王铮则是从容指挥,喊道:“是你看我不爽吧!我的人虽然少,还怕你不成!”
“哼!快去召集弟兄,给我擒下王铮这个蠢货!”毛升涯大声喊道,声震整座军营。
交锋很激烈,也很短暂,但受伤的人,却不少,甚至还有几人,直接横尸在乱刀之下。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赶来,王铮却是微微一笑,转身跑着说道:“兄弟们,先撤下来,我们回城!”
面对人多势众的急遣军,王铮果断撤退,他手下的人马,自然也高兴,急忙往回撤退。
“想走?”毛升涯先前一步追上去,并大声喊道:“擒下王铮,重重有赏!”
杀……
王铮那边,撤退很及时,很快就甩开急遣军。
然而,毛升涯却更快,追上落后的王铮,一脸狠色,长枪如龙,横扫而出。
砰!
电光石火间,暗处的金昔陵和张嫣,从其背后,共同拍出一掌,击晕毛升涯。
“可以了,走吧!”金昔陵说着,宝剑一挥,毛升涯顿时全身被扒光,什么也没留下,赤身裸体的昏躺在草丛上:“明日,可就有好戏了!”
“咯咯,无痕你可真淘气。”红梦儿见了,脸微微一红,而后与金昔陵、张嫣扬长而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山中传出了毛升涯的怒吼声:“王铮!我誓死也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