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县,有四座城门,金昔陵很快就靠从秋缇缇腰间拿来的钱袋,花了一些银两,买了一匹棕色鬓毛的好马。
他从前,不但是七少君,更拥有一双妙手,其“偷盗”之术,甚是了得,当初能够悄无声息进入各门各派的绝密之地,不仅与身负上乘轻功有关,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乃是因他“偷盗术”的高明,偷盗之术,靠的不是手速或是手段,而是观察力。
刚才,他能悄悄拿走秋缇缇的钱袋,就是因为在秋缇缇与夜含月注意力集中到其它地方的时候,他大胆出手,轻易得逞。
对此,秋缇缇没有任何惊讶,她仍在担心金昔陵的安危。
看似她什么都没看明白,读不出三封信的深层意义,实则她深深明白,三封信内,定有一封信的主人,要的是金昔陵的命!
快马加鞭,马蹄声如雷,烟尘滚滚,街道上,一道人影如风一样移动。
马上的人,朝着东方,策马扬鞭而去。
县城的东门,清晨之初,很少有行人往来,但快马出城的人,却是不少。
先是一队人马,快速出城,他们身穿黑袍,如黑夜中的魅影,在这清晨时分,如此行装出城,着实有些诡异。
但是,不久之后,一位白衣男子,也骑着快马,迅速出城。
与此同时,另一边,李府内,夜含月一人,坐在别院的亭子里,望着池塘垂柳,本应该展颜欢笑,可却满心忧虑,看不到愁眉舒展的时候。
秋缇缇此刻,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把夜含月安顿好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李府,谁也没跟着她,很是神秘。
不久后,永夜江上,一艘豪华游船,从远方而来,前去迎接六位最重要的人。
很快,游船出现的目的实现了,六位青年才俊,三男三女,陆续从江畔踏水而来。
可是,永夜江上,数个时辰前,那艘载着风影少君的神秘游船,不知何时,竟凭空消失。
而风影少君风鸿子,则成了最早出现在这艘豪华游船中的少君,在他之后,昨夜进入张府的江祁痕紧随其后。
再之后,秋缇缇来了,月露夜也随之而来。
最后,两位昨晚没现身的神秘少君,也赶了过来。
巳时一刻,六少君齐聚,各自对望一眼后,走入船中,似有大事要商议。
船内,一张玉桌边,早就摆列好六把玉椅,现在是夏日,尽管江上不是烈日炎炎,可也有些灼热感。
但坐在玉椅上,围在玉桌边,那份灼热感,消失殆尽。
刚一坐下,身为七少君之首的秋缇缇,一副威严十足的样子,扫了一眼其余五人,这才开口:“今天,你们前来,想必昨晚无痕要退出七少君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
“我是知道,但很搞不懂,十年不现身,现身惊我心呀。”风影阴阳怪气地说道,但他心里如何高兴,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秋缇缇很受不了他如此,犀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直戳他的脸颊:“我不想剩下的六少君中,还有一个半男半女的娘娘腔在,以后注意点。”
此话一出,饶是江祁痕和另一位断俣少君断明平日与风影比较交好,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六人之中,云娈少君云燕婉向来和风影不太和气,趁着秋缇缇抨击风影,身着半透明的百花曳地裙的她,捂着嘴,咯咯直笑,花枝乱颤。
风影尽管再生气,也还是忍住内心愤怒,还得露出一副微笑道:“多谢秋湜少君指教,在下一定痛改前非。”
“好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今日这次聚会的主要原因,乃是我收到罹关外的消息,据说北海幽泽处,正有几位关外高手,年纪与我们差不多,却能与老一辈争锋,尤其是凌席晋,号称内力同龄间的无匹者。此消息,怕不是空穴来风,而他再过不久,就要来关内挑战我们这些所谓的七少君,武林的天之骄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秋缇缇快人快语,很是直接。
“凌席晋?”江祁痕似乎也听说什么,不断念叨着这个名字。
“缇缇,那你有何对策?”云燕婉看向秋缇缇问道。
“对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我现在担心的是无痕!”秋缇缇语出惊人。
“呵呵,秋湜少君此言差矣,无痕已经退出我们这个行列,你还为他担心干什么?”风影对于金昔陵,似乎格外痛恨,每提到金昔陵,他总是竭力“诋毁”。
“风影,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失去武功的人有很多,但很多人,失去武功后,非但没有颓废,反而靠着际遇,直上青云。”秋缇缇信心满满道,并且以威逼的眼神,望向风影,显然她对风影的忍耐,快到极限。
在场的人,也都明白各自间的恩怨,江祁痕为缓和气氛,急忙开口:“缇缇说的是,疯子你就别多言了。现在,我们应该商量如何对付那凌席晋,据我所知,他身份神秘,一出现,就与成名已久的关外五狼大战了一场,足足有三日。之后就再无其任何消息,但据我收到的消息,那五狼已死!”
说道最后,江祁痕神情分外严峻,目光炯炯,望向所有人。
顿时,船内气氛沉闷,除了秋缇缇,其余五人,纷纷沉默着……
江河县以东,正对着永夜江的中游,但却远离连山,朝着东去,则会经过宁东县、古时镇,再之后,则是平洲另一府之地。
而那易谷,则是处于两府的交界处,在古时镇之外。
所谓古刹亥时惊魂始,便是由古时镇和易谷而来,易谷位于古时镇之外,但每到亥时,谷内有惊悚之音响起,就连古时镇内的居民,也会听到一二。
那声音,如同古刹钟声,听起来,悠扬恢弘,但若是仔细听,却又像是古刹内的罗刹神像,他们在高喊,他们在欢呼。
故此,古刹亥时惊魂始,人行易谷命至终。
易谷之险,也由此可见,无数年来,没有行人敢在夜晚留宿易谷中,也没人敢在夜晚走入易谷。
骑着快马,驰骋在道路上的金昔陵,他想的却不是与易谷相关的传言,他没听说过,也就想不到,但即使听过,现在也无心去想。
第三封信,是谁写的,在他心中,早就一清二楚。
“风鸿子,排行老四,虽然我佩服你有些文采,只是你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第四句看似无关紧要,实则乃重中之重,既道明了易谷是我断魂葬身地,又表明在水流被抽断处,会有我想要的,其中得与失,命与迷让我自己选择,你可真有能耐呀!”
“可是,你却小瞧了江祁痕杀我的决心,昨晚你与他,肯定聊过。今早的第二封信,正是江祁痕的风格,追求空手套白狼,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过呀。”
“不过那第一封信,看似与昨晚一样,实则有些不同,第一次的信很匆忙,可第二次,准备充足,而且成竹在胸,若是联系我之前所遇见的,应该是那位黑衣人,会绝空的高手,是他盯住了我。”
金昔陵在脑中,不断深入思索,一点点,揭开三封信的来源。
但是,无论他怎么想,对于第一封信,总是大感不解。
“江湖之中,会绝空的高手,不是很多。暮易派的周幕前辈,下陵门的路谷子前辈,还有风鸿子的父亲——风启扬,不过他们,向来安分,尤其是风启扬,与风鸿子风格全然不同。可周幕和路谷子,他们是邪道中人,远在泰州,与平洲正好是西北与东南斜相对,他们若来到了平洲,想要打探出其行踪,也不难。”
“可我不相信,他们会不远万里,而且还来到连山来找我。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只有父亲了……”
一念至此,金昔陵握住缰绳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不……不能是父亲!父亲的炁,乃是青色的,而那人的炁,尽管在黑夜中,难以看清,但我看到的紫色,肯定没错!紫色,高贵而又神秘,当今武林,唯有皇朝之主,或是天盟之主徐盛天才拥有,是徐家一脉相传的特殊炁,难道是徐家或是皇朝的人马出动找我……”
“若是如此,十年前的惨案,必是徐家人干的!”
“徐家吗!秋老也让缇缇小心徐家,这徐家究竟想干什么……真的是徐家人所为吗……”
快马嘶啼,不知不觉,竟已赶了半日之久的路程,前方不远,空旷无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显然处于两个县城之间的荒僻之地。
“看来,还是得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早晨出发,如今半日过去,已到夜幕降临时候,不适合赶路。
随后,金昔陵也没怎么挑地方,找了处干净安静的地方,系好缰绳,从包袱中拿出一些干粮,边吃边望着周围风景,颇有独行侠的惬意。
晚风吹拂,夕阳西下,柔光波动,红霞满天,虽无断桥流水,却有旷野乘风之快感,一旁的骏马,低头食草,周围无他人,潇洒自在之态,摆在了脸上。
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经过宁东县,来到了古时镇,傍晚时分,他终于能在客栈中休息。
躺在床上,望着明月倾泻银霜,明日的危险,也随之而来,他的心,仍是平静。
“明日,一切都见分晓了,无论是江祁痕还是风鸿子,你们的手下,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金昔陵笑着,他的床前,正摆放着数十把弓弩以及数根长线。
除此,他一副运筹帷幄之态,准备在明日大干一场。
“只不过,徐家的人,还得好好应对一番!”睡前,金昔陵喃喃道。
夜,慢慢地深沉了,埋葬风云涌动,一场不及时的小雨,淅淅沥沥而下。
可谁又能知晓,在短暂的沉睡后,金昔陵蓦地睁开了眼。
抬头望了望天色,差不多是丑时,他快速起身,一把揽起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弓弩,趁着夜色,没惊动任何人,悄悄走出客栈。
他走出之际,客栈的小二,还躺在柜台上熟睡,显然是在偷懒。
不过这正好,说明这家客栈,没有被人监视。
“朝有夜缺的事物,不正是太阳,朝从东升起,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没有在我赶路的时候动手,看来他们两个,怕是有要事,应该是被缇缇给缠住了。既然能信心满满的邀我去易谷,显然有捷径,让他们能快速来到易谷。可是,给我指的路,加上夜晚休息的时间,可是要今日午时之后方可到,不管易谷内有什么,你们想要见到我,得先撑过我弓弩的招呼!”走出客栈后的金昔陵,在夜色掩护下,朝着东边城门走去。
深夜,街道空空,他也没骑马,带着弓弩与长线行走,幸亏街中无人,否则见他如此,怕会把他当成山贼看待。
走出古时镇,再走个十来里平坦的小路,便是易谷。
易谷处于两座高山之中,空谷幽响,有各种奇怪之音,在所难免。
没多久,金昔陵已来到了易谷,望着周围环境,他沉思片刻,就已敲定好自己的计划。
易谷很长但却不宽,只要将弓弩摆设好在两旁石壁上,然后用长线牵引,最后将长线隐藏好,埋于石头下,到时候便可投石动线,弓弩开张,来者必死。
只是,这些远远不够,前来杀人灭口的人,可不是寻常武林人士,以江祁痕和风鸿子的家世与身份,为其卖命的人,武功再差,躲避这些弓弩,还是绰绰有余。
这些,只能是前奏,大餐还得留在后头!
“两旁的山,倒是蛮高的。”布置好前奏,金昔陵望着高山,无奈苦笑。
但这些,可不会难倒他,背后还有一把利斧,而山壁也不是那么坚硬,昨夜的雨,让其还留有一些湿润。
正因如此,比较松软的山壁,足以让他靠着斧头,一点点攀爬上去。
来之前,他特意找过古时镇的一位老大爷打听过,这个易谷,足足有二十里之长,最危险的地段,能够让人深夜过去而无法平安离去的,乃是易谷中段,那里经常有山石滚落,路面坎坷,并且那里的天气,也是不与四周相同,时而会刮风下雨,时而会电闪雷鸣,十分特别。
“想要让我死,可没那么容易。我的葬身之地,可不应该是这个易谷!”金昔陵边靠着斧头,边往上爬。
不知多久,他靠着斧头,终于攀上了高山,但却浑身湿透。
从山上朝下望去,易谷倒也平常,没有任何不一样。
可是,不远处,忽然一阵雷声响起。
昨夜有小雨淅沥,山上的路有些潮湿,甚至算是泥泞不堪。
但此刻,又有雷声起,倒是不一般。
然,朝周围远眺,乌云密布处,唯有那一方之地。
“果真如老者说的,十里不同天呀!”金昔陵感慨道。
随后,背着斧头,踩在泥泞的山路,朝前走去。
易谷入口,已被他布置好弓弩,现在只剩滚木落石,他也明白信中所提的秘密,定然存在易谷中段。
“易谷中段,以我现在的能力,无法安稳走过,但那也只限于易谷,两旁的高山,定然无碍。”金昔陵看着周围地势,喃喃自语,他来之前,早就一切准备妥当。
“落石滚木,你们等着吧……”
高山中,密林间,只留下他的背影。
不久后,雷云滚滚之下,一棵棵树木,接二连三,轰然倒塌,还有山中巨石,一块块,被聚集到一起。
眨眼间,时光飞逝,已是辰时三刻,太阳早就升起,可笼罩的乌云,还是遮住了阳光,山中显得尤为阴沉。
可其中,金昔陵忙碌的身影,却不见有丝毫停顿的刹那,任凭有雷声滚滚,似要下雨一般,而他还是一如既往,准备着巨石和滚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