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死人不止能带来悲伤,也能带来安宁。现在的穆家就是这样。
穆家死人了,虽然只是一个伙计死去,但说明穆家不是幕后黑手,因为大家都死过人了嘛!固然还有人处于半信半疑中,但相比较大半月来穆府所被怀疑,现在作为幕后黑手的嫌疑无疑是大大降低。
昨夜就守在穆家门前的散修原本想冲击穆府,后在鲁俊的强势镇压下改为“无声抗议”,那两位死去的散修,和在场人有千丝万缕关系。
纵然是他们守在穆府门口,还是没看见姜祟怎么死,如何出现在穆府门前。前半夜大家守着穆府,半点动静也无,其实不是他们愿意守在这里,而是分云村物资紧缺,几大酒楼不收穷鬼,他们无处可去,干脆聚在一堆瞧个热闹。
但在下半夜,众人喝酒聊天时间,忽然有声音叫:“死人了,又死人了……。”
然后,姜祟就从黑夜中掉落在穆府门前。
这件事穆歌早就知晓,不是他心冷,而是他需要一个死人证明自家清白,因此他没有出门处理。直到现在,他出门来,打着伞,对朱泗吩咐道:“取五千两白银,要最好的风水,最好的冥器,给他,最大的葬礼。”
这是穆歌能给的唯一补偿,姜祟没有家人,穆歌也不知道能赔钱给谁,只好把所有他应得的作为葬礼所用,期待真有冥界,他能谋到一个更好的将来。
准备好的伙计动手收拾,很快就收拾完尸体,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一群穷困交加的散修混迹。
收了尸体,穆歌将伞递给父亲:“早去早回。”
穆父点点头离开。有几个散修跟在他身后走去,穆歌微微皱眉,看见雪地里冒出一条白影,极快的围着那几个散修走动一圈,然后鲜血洒落,两条尸体躺在雪堆中。
鲁俊这才慢悠悠的停下脚步,狠狠瞪一眼众散修,跟在穆父身后,冒着雪花远去。
穆氏只有一个鲁俊,鲁俊离开,那么,拍卖行。
几双如狼的目光钉在穆歌身上,穆歌微微笑着道:“诸位,生意人求财,挡人财路如害人亲属,还请诸位散去。”
“我去哪何须你……。”
穆歌眯着眼,如伪装的毒蛇暴起,他速度不快,但带着凶狠气势,有一位化海一层的修士挡在路上,被穆歌蛮横撞飞,印在雪地里眼看没有出气。这只是个小插曲,穆歌的目标不是这位倒霉蛋,而是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某位刚才说话的化海二层修士。
分云散修很多,但半月来死了大半,如今留下的仅有数十位,却个个是高手。无疑这位化海二层的修士算是其中之一,他捂着头脸看不清面容,看穆歌撞来,“嘿”的发力,森寒的气息凝聚在手中,随手一甩,就是七八根冰锥飞来。
冰锥毫不逊色剑尖,锋利带着杀气,速如利箭,那散修看见穆歌没有避让想法,缩在衣服里的嘴角拉出笑容。笑容刚刚盛放,陡然而止。
穆歌没避让,不是觉得自己金刚不坏体,而是他有把握打飞冰锥。靠近速度飞快的冰锥,他双掌拉开,手成刀形,“唰唰”两手刀。飘雪的空气中就像是一块深埋炸弹的大冰块被炸裂,无数碎冰飞扬。飞扬的碎冰中,穆歌就从此撞出来,如一头皮糙肉厚的黑熊,挥舞熊掌拍下去。
他的手臂熊掌力量大得多,打的空气“呜呜”作响。那散修笑容陡然而止,变为惊慌“啊”的半声,随即那双手掌拍在他头上。
“咔……”
拍西瓜般,散修的头颅被拍个粉碎,无头尸身缓缓软倒。
太凶残了,这种凶残的手段虽然血腥暴力,但震慑人无疑是非常有效。穆歌视线扫过去,被他扫到的人纷纷避开,那种贪婪,顿时消散,入眼全是绵羊般温顺。温顺只是表象,在温顺之下,隐藏披着羊皮的狼。
“诸位……。”穆歌话没说完,散修埋头散去。
如今的分云村完全是魔道法则,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穆歌表现出的拳头,在场没有谁敢说能赢。说好听点是忍辱负重,说难听点是认怂,魔道修士,能屈能伸。
鲜血味充盈街道,穆歌深深呼吸,压抑住生理和心理上表现的不舒服。他杀过好几人,前段时间才干掉五个化海境一层修士,但他没有用这样凶残的手段杀过人,穆家太单薄,父子两无论是谁,必须表现出强硬,让人畏惧,让人害怕。
曾经不正常的分云村,安静祥和,几乎让人忘记了分云山是什么地方,分云是魔道门派,是吃人的修行。而不是,持续仅有十多年的伪装和假安宁。现在见着的,才是它本该有的样子。
分云要出大事情,穆歌冷冷走回穆府,顺手将门带上,闲庭信步,像是某个温暖的午后走在林间小道上,正走去和闻人笑和东无雨汇合,烤一只羊,做一锅汤,看奶娘倾城,看笑笑卖萌,看东无雨调皮可爱。
仅仅过去几天,那种生活像是在几年前。
“少东家。”朱泗欲言又止。
穆歌摆摆手:“有什么就说,自家人。”
朱泗咬咬牙道:“那我就直说了。仙家是不是不管村子了?”
穆歌皱眉道:“你不是听见我爹说了么,分云再要村里收弟子,怎么可能不管村子?”
“少东家,我替穆府做事有六年,平日见到的人不少,也知道咱们分云村在魔道中是个异类,安全祥和,往往初来村子的人都不可置信。也知道外面的村子是怎么回事,到处烧杀抢掠,混乱不堪,那才是魔道该有的样子。”
带着叹息,朱泗继续道:“咱们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就连我爹都忘记了魔道的样子。大约是二十年前,那时候你们穆家迁如分云村,然后分云山的仙家就有人宣布了不许胡乱杀人,及至那位在村边居住,这个规矩得到充分执行,自那以后,咱们过的完全是神仙生活。只是……。”
只是后往往是转折,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咱们总要回归该有的生活。可惜太平久了,大家谁也想不起来。我猜,仙家是出了什么事情,暂时放弃了村子。”
他猜的有道理,穆歌没说话,听朱泗继续说:“少东家,我想求你,把我父母接来,就他们两个,接来拍卖行,和我住在拍卖行里,你也需要有人守着拍卖行,里面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呢!”
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穆歌略沉吟,点点头:“我准你接叔娘一起来,但记住,你只是猜测,不要胡乱说话。还有,做你该做的,不会有事情。”
朱泗连连点头:“我晓得,我晓得。”顿了顿,他道:“昨天晚上回家,我见着许繁二爷走动,我和他打招呼,他说刚从张家出来。”
穆歌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速划过,他想要捕捉,可惜没法回想起划过的东西是什么。摆手让朱泗离开,穆歌忽然站住,猛地叫道:“朱泗。”
朱泗回头。
“你昨晚在哪里见着许繁?”
“姜氏酒楼下,面向酒楼大门,酒楼刚刚准备关门。”
穆歌深深看着朱泗,这个家伙很聪明,穆歌还以为他是无意说起,可现在看来,朱泗分明知道许繁动作行为有些不对劲,特意提醒自己。朱泗手里缺少情报,分析不出许繁行为的意义,但他还是说了,说了个如此重要情报,也许可救人性命。
大冷的天气,穆歌脑门上冒出汗水。径直往父亲房间走去,边走边问:“你确定他面向姜氏酒楼正门?”
朱泗肯定道:“我确定。”
言简意赅,语气肯定,穆歌对他道:“你将叔叔和婶婶带来,安顿在拍卖行后屋,家里所有事情你暂且自己拿主意,一个原则,不要让人知道我出门了。”
朱泗知道自己似乎说了了不得的东西,不住点头。他昨夜回家路上想了很久才想通以上说的那番话,想通后觉得分云山是不是要恢复二十年前分云村的样子,不由大汗淋漓。
朱家不算大家族,朱泗也没有修行,他的父母,也只是朱家旁支。他思来想去,想保护父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托庇穆氏。想着想着,走岔了路,无意走到姜氏酒楼那边,却见着许繁出没。
打过招呼回家,越想越不对,那时候已经是子时,许繁为何古怪的出没在酒楼边?所以他刚刚提了一句。
少东家很着急,进入东家屋子里,没多久提着一个盒子出来。
盒子朱泗见过,那是一柄收来的好刀,可以承受修士法力的那种。这柄刀太薄,少东家不喜欢,否则必然是他用了的。
打开盒子取刀,穆歌将刀藏在衣摆下,又抓出好几种疗伤药粉揣在怀里,急匆匆的给自己套上黑色大斗篷,整个人没入其中。
“朱泗,好好看家,我去去就回。”
“少东家自去,我定看好。”
穆歌点点头,这个动作,勉强能看清楚。然后转入一个角落。角落是个小天井,备有后门,穆歌喜欢的走马转角建筑格局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打开后门,穆歌走入茫茫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