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铁桶早已打造好,那是穆歌准备了十年的东西,精选的火炭上好,全部是栗树烧制,唯一需要的就是在院子中搭建一个大灶,点燃篝火。
穆歌特意选择今天开始,今天是冬至,四季轮回,又是一年末尾,距离过年仅剩一个多月。化海之后,还需要锻炼操控法力,还需要学习神通,用以在大年初一的比试中一举夺魁。
火红的木炭点燃,大缸里古怪的血腥味冒出,天空在今天开始飘摇小雪,穆歌不得不再大缸上方搭建一个临时棚子。
缸里烧沸腾的是古树血液,粘稠的血液已经烧了两个时辰,像是蜂蜜般可以拉丝。穆歌放入下一种药材春玉,春玉进入,熬炼两刻钟,然后鲜红化为粉红。接下来是无根结晶,以及夏翠灵液。
至于人参和明黄等等,那些不值钱的药材早在开始时候已经被放入铁缸中。
药香弥漫院子,穆父守在儿子身边,在屋子外面,还有穆家的工人。现在是六点钟左右,天色已经黑下来,他们算是加班工作,穆父需另付薪水。
小小的薪水穆父毫不在意,他只希望儿子成功,成功的前提就是安全。分云村现在人来人往,早些在村子里定居的人很多都办起酒楼,或者客栈。
住在客栈里的人几乎全是散修,他们贪婪,甚至不怕死。闻到如此浓郁的药香,天知道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来。
也许是抢夺,也许是别的。
又过去两个时辰,穆歌手里最后两种药材也放入,整缸药水成为一种怪异的淡红。只需再熬制两个时辰,这缸药水就算成了,然后就是穆歌进入其中进行药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穆家大院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脸上长疤的凶狠者,看似文弱儒雅的少年郎,还有飘飘欲仙的老人家。这些人有个共同点,贪婪的看着穆家大院,要不是此地是穆家,他们早已经冲进去抢夺。
守门的几个工人有点紧张,死死握着手里的刀枪棍棒,只要有人敢越过穆歌画出的那条线,他们就上前一步警告。要是警告不成,那就是举着刀枪打将过去。
凶狠者,唯以凶狠对之。
但那些散修不是好惹的,有几人被打回去,片刻人群中就传出声音。
“穆家必有重宝。”
人群稍稍躁动。
又有人道:“或是五品仙草,否则哪来如此药香?”
说实话,穆歌这锅药水虽然珍贵,药材的价值是万万比不上五品仙草的。但是四品仙草,未必九抵得过这锅药汁价值。奶娘出手的药方,可谓价值连城。
药草不算珍贵,珍贵的是这个药方,很少有人知晓。比如炒热紫繁华的紫化七味汤,生生将常用药汤的效果增加一半,那就是奶娘的作品。
穆歌到了最紧要时候,他脱掉衣服,从梯子上跳进铁缸内。刚入铁缸,全身上下像是被千刀万剐,剧烈的痛苦让人脑子里最后清明差点化为痛吼。奶娘和穆歌说过,这味药浴效果并非上乘,最为难得是此药用药普通易寻。
自然便宜无好货,四味拔根汤最大的缺点就是痛苦。但对于穆歌来说,这个药方最适合,因为药材他可以寻找到,剩下的痛苦,穆歌觉得自己能忍受。
他进入药水中,那种痛苦让他几乎咬断舌头,只能死死支撑,期望这种痛苦早些退去。毕竟,此药的痛苦持续并不长,就是在药性最猛烈的时段。这个时段持续只有一个时辰,挺过去就万事大吉。
他发了狠,暗想“连东无雨都能忍受住这味药汤的痛苦,自己莫非还不如一个小女孩不成?”,当年可是从东无雨嘴里穆歌才知道,这是药浴方子。
“加火。”
穆父倒出一大包木炭,举着扇子狂扇,火红的木炭让药水冒气,药水带来的痛苦,温度带来的痛苦,两种痛苦相交中和,以至于痛苦的感觉有点麻木,倒不像是初进来那样。
痛苦感觉内,穆歌分明察觉自己锻炼出的神秘力量一点点壮大,带动着肌肉一点点有力,他觉得自己更强壮,更有力气。
白雪飘逸,刚下雪时候,地面已经潮湿。数十人站在门外,鼓噪和蛊惑声越来越多。
“杀进去,谁抢到是谁的。”
“我们人多,他穆家纵然有钱,莫非能对抗我等不成?”
朱泗咽咽唾液,吼道:“我家少爷在药浴,并非什么仙草出世。尔等莫要自误,要知道,药浴的药汤有多少,就算你等进去了,你等也带不走。”
这话透着软弱,却是给别人解释了。
软弱好欺是真理,那群散修眼睛里透出狼一样的光芒,终于有人忍不住,再次举步向前。更有人蛊惑道:“谁知道你们说的真假,我等,必须要看一眼。”
“谁抢到是谁的……。”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头,须发尽白,他虽年老,胆气依旧在,腿脚利索的冲着,手里拔出长剑。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片人涌来,纷纷拔出自己武器。
“啊”
陡然,冲在最前面的老头脑袋飞起,白色的须发上染了不少鲜血,他眼睛里兀自透着“不可置信”四个字。这里是分云山,他怎么敢杀人?怎么敢?
可惜,他永远不可能知道为什么有人敢砍下他的脑袋。就连后面跟来的散修也停住脚步,不知道怎么回事。
分云村,十年来第一场明面上的血,终于出现了。那种世外桃源般安稳的生活,至少是表面上安稳的生活,顿然消散无踪。
有那么刹那的停滞,然后一个尖锐的叫声响起:“杀人啦……。”
仿佛多诺米骨牌效应,一大片叫声响起。
“杀人了……啊!”
杀人了,什么人胆敢杀人?什么胆敢在贵人居住的地方杀人?他穆家,就不怕分云山的报复么?
所有的散修都抱着“他穆家不敢杀人”的念头来。人多力量大,冲进去抢抢抢,又没有生命危险,怕甚么?然而,今夜放出一个恶魔,恶魔是要吞噬血液的。
在老者人头飞走的残躯下,另一位老者站立。黑色的头发,华贵的衣服,冷峻的面容以及,他手里那柄三尺长剑。
“啪”
尸体倒地,杀人者毫无悔意,只是盯着叫的最凶一个,杀将上去,将对方人头砍下。
再次死人,那种恐慌气氛陡然变成对抗气氛,兵器眼看要向老者身上招呼,那老者退回门口,冷声道:“想好了,你们敢不敢在此地杀人。这里是分云村,村外不远,有贵人居住。”
此言让气氛稍冷,老者不要命,自己是否要承受分云山的怒火,面对仙家的追杀?这是个问题,不能不想。大部分人悄悄退后,不愿意沾惹那老头。穆家是在拼命,他们似乎不要命也要杀退大伙。
值得拼命的宝物不多,能让一个家大业大的穆家拼命,里面的宝物必然不凡。几种念头在人群中弥漫,形成不退不进的场面。
穆家明面上没有什么高手,今夜忽然迸出一个修为高超,杀人不眨眼的老家伙倒是出乎预料。人群中有几人目光闪烁,悄无声息闭嘴。
穆家有高手,至少化海境七层,这个消息需要传回张家。他们是张家雇佣的人,依附张家生存在分云村。不是本地人,没有取得居住资格,但还有一个途径,就是依附某家族,成为门客,或者长老,便能定居分云村,无疑,这些眼神闪烁的人就属于张家。
当下就有几人瞧瞧离开,返回张家。也有几个门客质问道:“你们穆家敢杀人,就不怕分云山的报复么?”
老者在人群中找到那个说话者,如大鸟突飞暴起,单手抓住对方返回门前惯在地上。左脚伸出踏在地上人脖子上,轻声道:“天塌了有别人顶,你说我怕不怕?”
不待对方回答,老者爽快的再次挥剑,剑尖刺破对方心脏,透底而下,直插青石地面。
这就像一堆坟墓,坟墓就是死人,长剑是墓碑,震慑住蠢蠢欲动的散修。
太凶残了,动不动就杀人,这事情没法弄。然而贪欲又然这群人舍不得离开,站在门前久久不动。
也罢!稍耐些许时刻,待常驻分云村的仙家来人再做话说。只是那宝物,仙家来了后,不知晓还有无自己的那份。
场面陷入寂静,几个长工和老者面对数十贪婪的散修。他们死死守住门口,做到了没有让人进院打扰穆歌泡药。
泡药的穆歌不知道这些,但这些早在他预料中。老者是穆氏拍卖行招揽的客座,保护拍卖行安全。固然每次拍卖举行都有分云山的高手坐镇,但穆家还是需要自己的高手。
穆剑不过化海境六层,他不能算作是高手。门外的客座,可是化海境八层,在分云村除了张家许家,他几乎可以横着走。
老者名叫鲁俊,招揽他花费不小代价,不过看看今夜,一切都是值得的。
咬牙吸收药力的穆歌闭眼不言,杀人是他让鲁俊干的。
“有人强闯,你只管杀,天塌下来,我顶着。”便是穆歌唯一留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