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众将官齐声应是。
南宫宸就着沙盘,有条不紊地划分好各自负责的监管区域。
众将官当即领命,分头安排人手。
萧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慢慢踱了出去。
显然,围城一事南宫宸早有打算,并非临时起意。
方才,不过是在试探罢了。
萧绝一走,帅帐中只剩下南宫宸和夏风,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夏雪的事,我别无选择。”沉吟了片刻,南宫宸主动开口。
夏风额上青筋跳了跳,语气生硬地道:“我明白……”
理智上,他知道南宫宸并没有错,留下夏雪,除了让她受更多的屈辱,于事无补。
可是感情上,他却无法接受,更不可能对着亲手杀了雪儿的人轻易说出“原谅”二字。
好在,南宫宸也只是要交待一句,并不需要他的谅解
是以,他很快地跳过这个敏感的话题,直接切入下一个更为关注的内容:“萧绝此人,你怎么看?”
夏风毫不犹豫地道:“深不可测。”
他一直以为,萧绝只是因缘际会学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因着狡猾奸诈的性子,灵活多变的手腕和极擅经营的头脑,再加上穆王独子得天独厚的身份,才能拥有神机营的地位。
现在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事实上,能够进入神机营都不容易,尤其是其核心成员,如魅影等人其个人能力极为强大,甚至可以用变态来形容。
萧绝的身边,随时带着二十几个这样的变态,且令这群人心服口服。
用脚趾头想,统领着一群数以百计的变态的人,又怎么会简单?
奇怪的是,一直以来,所有人提到萧绝,联想到的都是嚣张跋扈,骄横霸道的纨绔子弟形象。
在如此耀眼的光环下,他本身拥有的能力和成就,通通被忽略不计。
萧绝,一直用极高调的行事风格,低调地存在于人们的视线中。
这样的结果,就是所有人想到他,都会下意识地形成一个印象:这人很难缠,惹上了会很麻烦,但也只是麻烦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稍稍花点心思,就对轻易地打发掉。
一旦放低了对他的警惕,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鼻子走,耍得团团转。
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当初,他不就是完全没把萧绝放在眼里,才会让他用近似于无赖的手段,从自己手里把阿蘅骗走了吗?直到现在,回忆过往,还会有如在梦中的感觉。
怎么都无法相信,阿蘅,怎么可能会被这样一个人吸引?
假如一开始就提高警惕,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又或者,在雪儿提出要做内应,萧绝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时能够冷静地思考他的建议,理智地对雪儿的能力做出公允的评价,不急功近利地发动夜袭……
甚至,更果断一点,命令赵宣收手,尽最大努力保全雪儿;或者制定出一套周密计划潜进城去营救雪儿出城……雪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当然,事到如今,这样的假设已经没有意义,答案更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不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这是用血买来的教训!
南宫宸讶然:“我以为,你对他深恶痛绝。”
想不到,竟会给予了他这么高的评价。
夏风神色不变,淡淡道:“憎恶肯定有,但说到痛恨,似乎还轮不到我……”
阿蘅跟他再亲密也只是未婚夫妻;南宫宸却是实打实地夺妻之恨!
南宫宸悖然变色,眼角猛跳了几下,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竟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他抿着薄得无情的唇,硬梆梆地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夏风自嘲一笑:“是我逾越了,以后不会。”
悲哀的是,即便他有再多的不满,最多也只是言语上刺激他几句,再进一步却是没有勇气。
夏家的未来,母亲等十几人的生死存亡都系于他一身……他,不敢赌!
如果换了被射杀的是萧燕,恐怕萧绝早就二话不说,提剑砍过去了。
这,就是两人之间最大的区别!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道义,总会被理智束缚着体内的热血。
而萧绝,却肆无忌惮得令人发指!
南宫宸的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好了,你伤没好,回去休息。本王还要跟邱先生商量围城之事,就不留你了。”
“末将告退。”夏风默默地退了出来。
萧绝从帅帐一出来,并未急于回到属于自己的帐篷,而是信步走向了营地附近的小村林。
两军交战以来,城内的防守不再是滴水不漏,想大批潜入城中固然不可能,但以暗影的能力,想自由出入,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双方混战期间,如果太过频繁地出入,再如何谨慎,也难免出纰漏。基于安全理由,他定了五天接一次头。今天,就是约定要跟暗影见面的日子。
因为,他能派暗影入城,叛军当然也可以派人出城。
谁又能保证,这数万人之中没有顾 之埋入的奸细?
萧绝并不参加战斗,每天都无所事事地在营地乱逛,将士们都已经习惯了。既使有人看到他走进小树林,也不会觉得奇怪。
“爷……”
“有杜荭的消息没?”萧绝按照平常的路线,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走,脚下未做丝毫停顿。
暗影悄无声息地跟着他的脚步,与他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低声道:“没。”
原以为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谁知道杜荭竟然如此狡猾。
明轩只有一个人,而夏雪带入城中的有七十余人,分在了几十处地方,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全部盯住。
夏雪和杜荭,只是两个女流之辈,被关在城里,人生地疏的,插翅也难飞。
是以,明轩并不怕她们跑了,放心大胆地去盯其他人。
谁知道,夜袭当晚,叛军会突然发难,把夏雪安下的七十几号人一网打尽。
等明轩发现不对,想要通风报信已是不可能。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风踏入了叛军的圈套,损失惨重。
明轩藏在城门附近,直到战争结束,见插不上手,想起夏雪,折回去才发现连夏雪也被人抓走了。
当晚暗影入城,与明轩碰了面,两人商量之后,分头寻找夏雪。
花了数天的时间,刚打听出一点眉目,夏雪已被叛军绑到了旗竿上。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夏雪,显然是天方夜谭,两人只得弃了夏雪。
之后双方交战,暗影找机会溜出城与萧绝碰面,经萧绝提醒,才猛然想起,还有杜荭这么一个人,于是又返回城去寻找。
结果,一翻打听下来,惊奇地发现,杜荭这家伙果然狡猾如狐狸,不知怎地竟然逃过一劫,没有落到叛军的手里。
昆明虽然并不上临安繁华,却也有几十万人,想从中间找到一个人,不谛大海捞针。
何况,他们两个都是外来人,要这种非常时期,很多手段不能拿出来用,只能按捺着性子慢慢地寻访。
是以,找了半个月,竟是毫无所获。
“不着急……”萧绝脸上挂着一丝冷漠的笑容:“马上就会围城,只要她还在城中,早晚都能找到。”
“终于要围城了?”魅影低呼,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可惜了,正杀得兴起,想要多找几个人泄火呢,这么好的机会,没了!
萧绝看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怎么会?”魅影干笑两声:“爷英明,爷威武……”
暗影迟疑一下,问:“非找不可?”
不就是个女人嘛?再有能耐,又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费这么大的力气,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笨!”魅影翻了个白眼,很是鄙视地道“那是条毒蛇,不乘现在这个机会把她找到,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等她有了喘息的机会,说不定哪天就被她咬一口!”
咬别人就算了,万一咬了世子妃呢?
那女人可是个疯子,被她盯上,很讨厌的。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
与其****提防,不如花些时间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萧绝不置可否,淡淡嘱咐:“她是个疯子,不能以常理推断。找的时候要多花点心思,想想哪些地方看起来最危险,最不可能,但只要藏稳了却最安全。照着这个思路去找,或许会有事半功倍。”
“是。”话落,暗影消失不见。
杜蘅熟捻地把最后一根金针收入针盒,长长吁了口气:“针炙自此可以告一段落,剩下的就要慢慢调理了……”
没有想到,韦君智的手段竟如此厉害,从最初的每天一次,到后来的十天一回,整整五个疗程,耗费了近十个月的时间,才将卫皇后体内的毒素拔清。
可以算是她重生后遇到的最棘手的病例之一了。
当然,十个月的时间也不算白费,她从中受到了很多启发,有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感悟,也算是获益非浅了。
紫月心怀忐忑,带了几分期盼地问:“那,世子妃明天还来吗?”
杜蘅含笑摇头:“我能做的基本已经都做完,接下来要靠你们了。服侍的时候要用心,相信娘娘很快就能康复。”
卫皇后安静地坐着,曾经锐利精明的双眼,此刻显得呆滞无神,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着,温顺地任由宫女服侍,对于杜蘅的话,置若罔闻。
“臣妾告退……”杜蘅也不以为意,起身福了一礼,起身出了寝殿。
紫苏见她出来,忙迎上去接过药箱,含笑冲紫月点了点头:“有劳紫月姑姑……”
“世子妃,慢走……”紫月曲膝行了一礼,目送着两人出了坤宁宫,这才转身回寝殿。
两人进入御花园,杜蘅见四下无人,抬手揉了揉肩膀。
紫苏心疼地抱怨:“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做什么这么认真?看吧,回头又得嚷这里疼那儿酸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太康帝的手段再如何严酷,卫皇后的病情也已几乎是传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