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奇道:“多事之秋吗?我怎么不觉得?”
杜蘅哧了一声,道:“外面都在传,萧家跟燕王打擂台,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你不可能没听到吧?”
“哦……”萧绝无所谓地道:“这算什么事?不就是个元帅嘛?那破帅印,老头子早玩腻了,南宫宸那么想要,给他就是。”
杜蘅忍不住直起腰看他一眼:“你真这么想?”
萧乾出身将门,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军人气质,令他对于战争有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和狂热。
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有机会重返战场,岂会轻易放弃?
“废话!”萧绝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老头子若是挂了帅,小爷这个先锋肯定跑不掉。这仗一打起来,可没个准。闹得不好,一打就是一二年。小爷可不想扔下你,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给南宫家卖命!”
说着话,手已揽上她的腰,笑眯眯地道:“元帅爱谁谁,小爷要留在家里抱媳妇。”
杜蘅瞪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人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帅印,在他眼里竟是一钱不值。
理由,还是这么的说不出口!
愣了半天,才叉着手道:“走开啦,我一手的泥,一会弄你一身。”
“再说了,”萧绝笑了笑,放开她,淡淡道:“就老爷子那副身子骨,哪经得起战场上瞎折腾。军功兵权就让给其他人去争,他在京里享福就好。”
南宫宸还真以为他们萧家贪恋着兵权,死抓住帅印不放。
见天上蹿下跳,背后小动作不断,到处游说,真真可笑之极!
“这倒是。”杜蘅点头,觉得这个理由还算象点样。
又觉得以萧乾好胜的脾气,只怕不会轻易放弃:“可是,爹会不会也这么想?”
“他啊……”萧绝轻哼一声:“他现在就想着早点抱孙子,别的,估计也不怎么感兴趣。”
杜蘅一窒,立时不说话了。
“怎么,”萧绝撞她一下:“心虚了?”
“你!”杜蘅气结。
“我说,”萧绝继续抢白她:“你是不是真的不行啊?要真不行早说啊,爷也好早点想办法。”
杜蘅默了半天才问:“想,什么办法?”
“你傻啊?”萧绝笑眯眯:“当然是想办法堵住老爷子的嘴啊!”
杜蘅沉默,心里开始觉得憋得慌。
“喂!”萧绝兴致勃勃地讨论:“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先说好了,回头生一个来玩。”
杜蘅更郁闷了:“你喜欢就好。”
他当孩子是萝卜白菜,种啥长啥,任他选择呢?
“那哪成?”萧绝反驳:“孩子主要是你养,得你喜欢才行。”
杜蘅心中咚地一跳,脸唰地一下白了:“你……”
这话什么意思?
该不会他无意间闯了祸,没法收拾了吧?
萧绝笑嘻嘻地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能生出来。爷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啊?这么快放弃,怎么成?”
“你……”她长长松了口气,这一声,已带了几分明显的怒气。
什么不好玩,居然拿这种话题来开玩笑?嫌她命太长了,是吧!
“老头子又找你麻烦了?”萧绝慢条斯理地问。
“你说什么?”她一呆。
“甭管他说什么,都别理!”萧绝嘴一撇,道:“老头子这是吃 子拣软的捏呢。你要实在烦不过了,叫他找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找碴,我娘当年还不是成亲十年才生了我!”
杜蘅苦笑:“这不一样。”
萧乾的父母早亡,穆王妃嫁给他时,没有公婆在头顶上压着,再加上萧乾本身又有伤在身,生不了孩子责任摆明了不在穆王妃身上。
萧乾对她,只有愧疚,不敢有半点责怪。
他们的情况却刚好相反,要她如何不心虚?
“伤什么都是借口。”萧绝大咧咧地道:“我看哪,八成是我们萧家的种不好,才会子嗣艰难……”
“胡说!”杜蘅斥道。
萧乾兄弟四人,到萧绝这一辈,堂兄弟更是有十几个!哪里子嗣艰难了?
“所以,”萧绝话锋一转,理直气壮地道:“爷才不去打什么仗,要守着媳妇,努力造人!”
“……”这一回,杜蘅是彻底无语了。
因风雨太大,药圃积水严重,地势较低的那一段几乎药草完全被雨水浸没。
杜蘅一看不行,连忙让紫苏叫了负责园艺的婆子连夜进园。
她站在田垅上,亲自指导着婆子们开挖沟渠,疏通水路。
担心着药圃里的药草,杜蘅几乎一夜没睡,一大早就爬起来,跑到园子里查看情况。
忙碌了一整天,最后一算,损失了十几株珍稀药草。
晚上萧绝回来,见她闷闷不乐食不下咽的样子,一问,不禁哑然失笑:“不就是几棵草吗?重新再种就是了嘛,也值得你拿自个的身子出气!”
“你说得容易,”杜蘅恨恨地道:“又不是寻常的花花草草,随便就可以买到。”
萧绝拍胸脯:“只要你说得出名字,爷保证给你弄来,行吗?”
杜蘅狐疑地瞄着他:“你又不认识草药,上哪给我弄啊?”
“切!”萧绝哧笑:“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爷亲自出马?”
杜蘅微微一笑,掏了张折成巴掌大的纸条递过去:“呶,都在这里写着呢。记住,别弄混了。”
“哟!”萧绝伸出手,曲指弹了弹纸条:“媳妇,我怎么觉着,你这是特地挖了个坑,等着爷往里跳呢?”
“那你跳不跳呢?”
“跳!”萧绝抱过纸条:“媳妇有命,别说是跳坑,就是要命那也得上,是不是?”
杜蘅一笑:“这还差不多。”
“损失都找回来了,给爷笑一个?”
“还差一种蒙珠花。”
“大齐没有?”
“嗯,这东西只有南诏才有,我从外公的药圃里移栽过来的。本想着等明天春天就可以试着分几株出来。可惜……”
“还以为多难找,不就是南诏吗?”萧绝哂然一笑:“等着,你要多少,爷都给你弄来。”
杜蘅笑道:“你以为是大白菜呢!蒙珠花在南诏也是稀罕物,可遇不可求的。”
“总之,包在我身上就是。”萧绝信心满满。
有慧智在呢,举全国之力,还怕找不到一棵草?那他这皇帝也不用做了。
杜蘅哪里猜到他已经把脑筋动到几千里之外的慧智身上去了?
只当神机营的密探已经发展到了南诏,笑了笑:“成,慢慢找,总会找到,反正我不着急。”
“今天不用进宫?”萧绝问。
杜蘅解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针炙次数太过频繁对身体不好,已经改成三天一次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后天再进宫。”
“嘿嘿,”萧绝挠了挠头:“每天一起出门,冷不丁少了一个人,有点不习惯。”
结果,这话说了没有半个时辰,宫里就来人了。
夫妻二个匆匆换了衣服,一起入宫。
“张总管,皇上的病情不是稳定了吗,怎么突然复发了?”杜蘅向张炜打听情况。
张炜搓着手,言辞闪烁:“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要你这奴才何用?”萧绝不客气地道。
张炜身为太监总管,太康帝身边的第一红人,谁见了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张大总管?”
也只有萧绝敢对他呼来喝去,颐指气使了。
张炜一脸尴尬:“世子爷责备得是。”
有这么办法?
这小霸王对着太康帝都敢大呼小叫,任着性子胡来。
指望他跟他讲客气?做梦还比较快。
杜蘅见他坚决不肯吐实,心知必有隐情,也不追问,笑着进了寝宫。
“世子妃……”玉玲珑屈膝行了一礼。
太康帝坐在桌前,一只手支着头,另一手拿着笔,正批阅奏折,听到声音头也不回:“来了?”
“皇上,”杜蘅皱起了眉头,道:“身体不舒服,就该早些歇息才是。您这样,我就算是天天住在宫里,也没用。”
“呵呵……”太康帝抬起头来看她:“生气了?”
杜蘅绷着俏脸:“不敢。”
“这几份是刚刚从云南送来的急件,必须及时批阅。”太康帝批完最后一个字,把朱笔搁到笔洗上,起身离开椅子:“好了,朕听你的话,休息,行吗?”
玉玲珑端了药过来:“皇上,该服药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药还没吃呢?”杜蘅看了,蹭地一下上了火,忍不住数落:“再好的药,也得病人好好配合。您再这样,就算是仙药也是罔然。”
“嘿嘿……”太康帝陪了笑脸:“朕不是忙吗?下次一定改。”
“改什么?”萧绝大步走了进来:“又乘我不在,欺侮我媳妇是不是?阿蘅,别理他!”
“谁让你来的?”太康帝皱眉:“朕只宣了阿蘅……”
“不欢迎啊?”萧绝拖了杜蘅就走:“正好,我还不乐意来呢!走,咱们回去……”
“别闹了!”杜蘅无奈地拂开他的手。
“啧啧……”太康帝摇头:“你小子还可以再混一点不?也不知阿蘅当初怎么看上你了!”
“看上我有什么不好?”萧绝往杜蘅身边一站:“看,珠联璧和,天生一对!”
太康帝骂道:“呸!什么珠联璧和!明明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才对!”
杜蘅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牛粪怎么啦?”萧绝梗着脖子,嚷嚷:“没我这牛粪养着,她这朵花能开得这么漂亮?”
太康帝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你脸皮还能再厚点不?”
当牛粪当得这么高兴,这么趾高气昂的,全天下他是独一个!
玉玲珑抿了嘴偷笑,托盘晃动,药汁差点倒出来。
太康帝斜她一眼,伸手把药碗端起,仰头一饮而尽:“想笑就笑,别糟踏了朕的好药。”
玉玲珑脸一红,忙把装密饯的碟子送上。
太康帝拈了一枚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