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笑道:“王爷身居高位,倘若轻易让人猜了心思去,还怎么驭下?”
紫苏的心思早已转到别处:“老爷干嘛要请小姐回府?难不成是要小姐帮她出面替贱人求情?凭什么呀?也不看看那贱人对小姐做了什么事!我看他们怎么有脸来,呸!”
杜蘅回过神,对紫苏摇了摇头:“你看看你,遇事就只知道咋咋乎乎,怎么就不学着多动动脑子!”
“嘿嘿,”紫苏半点也不觉得心虚,笑嘻嘻地道:“我和白蔹,一文一武,也算是双剑合璧了!”
杜蘅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不要脸,就你学的那点子三脚猫功夫,还不配给初七提鞋,也好意思说什么双敛合璧!”
白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紫苏脸不红气不喘,把话说得十分敞亮:“所谓双剑合璧,讲究的就是旗鼓相当,又不是只有绝顶高手才能做。如果换成小姐,我自然不敢跟你合,白蔹嘛,她也就只配跟我合了!”
杜蘅瞪大了眼:“行啊,长进了!”
紫苏颇为自得地一歪脑袋,冲白蔹晃了晃拳头,一副女流氓的架式:“服不服?不服我打到你服!”
白蔹骇笑着连连点头:“服,敢不服么?”
杜蘅手指指着她,笑得差点岔了气:“算你狠!”
第二天,唐念初果然遣了人来报信,只说三小姐的死讯是误报,如今平安回来了,家里设了宴,请杜蘅回杜府。
“啧,”紫苏瞪着眼:“还真让你们给料中了,这些人还真是不要脸!”
杜蘅把人叫了进来,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赏了个封红,托她带了只金镶玉的手镯给杜荭当是贺礼,再找了个借口推辞不去。
倒不是怕杜谦要她帮忙在中间向南宫宸替杜荭说好话,她相信杜谦还没蠢到这个地步。而是,她压根就不想看到杜荭那张脸,更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跟她的口水战中。
反而是紫苏,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借这个机会回去狠狠在杜荭脸上踩几脚,看看热闹其实也不错。
反正求不求在他们,答不答应在小姐。
见她一口回绝了,有些遗憾,在一旁扼腕不已。
杜蘅也不理她,把聂宇平请到花厅说话:“赵家村那边,还是没动静?”
虽然知道夏风最终还是会依着前世的轨迹,投到南宫宸的阵营中去。
大势她阻止不了,搞搞破坏的能力,还是有的。
谁让聪明人最大的缺点,是多疑呢?
没道理放着夏雪这么好的一颗棋,什么也不做吧?
“前些日子下了好几场雪,夏雪一直呆在庄子里没挪过窝。今天倒是出门进了趟城,身边丫头婆子一大堆,又有四五个护卫跟着,也就在一些铺子里转了转,中间没见过旁的人。”
杜蘅笑道:“夏风呢,没跟夏雪联系?”
聂宇平有些赫然:“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特殊的联络方法,咱们盯了这许多天,没瞧见夏风跟夏雪接触。”
以夏风的性子,不可能扔下夏雪不管。
守了这么久没抓到,说不定真的有别的办法见面也说不一定。
杜蘅轻轻敲了敲桌面,道:“既然他不肯露面,那咱们就引他出来好了。”
聂宇平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大小姐的意思,是打算钓一回鱼了?”
杜蘅以手托腮,小声道:“我可以说,最近闲得无聊,手痒了吗?”
她不想承认,其实是萧绝不在,寂寞了。
离他回家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不找点事做,怎么熬?
聂宇平眼睛闪了几闪,到底忍住了:“行,我去准备饵。”
“不着急,”杜蘅轻描淡写地道:“怎么说也是京城,动静闹大了不好。还是等瞅准了机会再下手吧。”
“行。”聂宇平憋着笑:“我有分寸。”
两个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聂宇平前脚一走,紫苏再也忍不住好奇:“到底要聂先生办什么事,两个人笑得这么奸诈?”
冰天雪地的,钓什么鱼啊?
再说了,钓个鱼而已,至于嘛!
杜蘅没有理她,懒洋洋在倚着椅背,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幽幽地叹了口气:“唉……”
他走了七十三天了,想着接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多少个七十三天才能回来,就觉得日子真是太漫长了。
“好端端的叹哪门子气啊?”紫苏更加好奇了。
白蔹压低了声音,将她拽了出去:“别问了,走吧。”
紫苏看了她的神色,回过头再看一眼杜蘅,恍然。
先是忍不住笑,后来又开始发愁:“你说,这仗到底打得什么样了,啥时才能结束呢?”
前一世,掐头去尾,那一仗足足打了小一年,南宫宸一个不小心,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赵王跟燕王比起来,才干上到底还是差了些,又好大喜功,听不得人劝。
这万一要是打个两三年,小姐可怎么得了?
白蔹叹了口气,情绪也低落下来:“打仗的事,谁说得准?”
又过了半个多月,转眼已是腊八。
宫里赐了腊八粥下来,府里又有一堆的事,杜蘅忙得团团转,等回到东跨院,已过了掌灯时分。
杜蘅累得连饭都不想吃,直接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倒头就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呢,聂先生一脸喜气地跑来求见,说是有要事回禀。
紫苏只好把他请到花厅喝茶。
白蔹和白薇两个服侍了杜蘅起床,重新梳洗了换了身衣服去花厅。
聂宇平一见杜蘅,放下茶盏就站了起来,笑得咧出了一口白牙。
杜蘅眼睛一亮:“成了?”
“嗯。”
“在哪抓的?”杜蘅又问。
聂宇平嘴角上扬:“你猜?”
杜蘅失笑:“临安这么大,这哪猜得着,我又不是神仙。”
“猜猜看?”聂宇平颇有几分得色:“是大小姐非常熟悉,又绝对料想不到的地方。”
杜蘅偏头想了想:“阅微堂?”
聂宇平一口茶含在口里,一时没忍住,噗地喷了出去。
紫苏跳起来,张开双臂拦在了杜蘅身前。
聂宇平那口茶,一半喷到了她的衣服上,窘得一张老脸通红:“抱歉,抱歉!”
“猜对了?”杜蘅无语了:“我开玩笑的……”
夏雪是临安第一美人,又素有才名,嫁给卫守礼这种纨绔子弟,本已是万分委屈,结果还被休回了家。
她赌夏雪一定不甘心,加上夏风刚好回了京,还投靠了南宫宸,平昌侯府恢复有望,前途一片金光灿灿。
夏雪那颗本就不安份的芳心,不蠢蠢欲动才怪呢!
女为悦己者容,阅微堂是临安最大最好的金玉铺,夏雪抵不住诱惑不奇怪。
可阅微堂虽是萧绝的地盘,是打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的,她还有一堆的丫头婆子跟着,大白天的,怎么能把人掳走?
聂宇平似看透她的内心:“小姐连阅微堂都猜得出,索性再猜一猜此役最大的功臣是谁?”
“翡翠……”这一次,杜蘅仍然是不假思索。
聂宇平笑容凝在脸上:“我果然老了。以后再不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杜蘅失笑:“这不难猜,要绑夏雪,必然绕不开她贴身的丫头。不是琉璃,就是翡翠。”
聂宇平反应过来,点头:“有道理。”
“为何不猜琉璃?”紫苏反驳:“按理说,夏雪害得琉璃流了产,五个月的男胎滑了,最恨她的不该是琉璃吗?为什么反而猜翡翠?”
“白蔹,你觉得谁的嫌疑更大?”杜蘅不答,反问。
白蔹笑道:“小姐说是翡翠,自然就是翡翠。”
“滑头!”紫苏气哼哼。
“紫苏,”杜蘅颇有几分无奈:“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要明白,夏雪这辈子不可能再生孩子,被国公夫人和卫守礼厌弃,平昌侯府又败落了,这辈子很难有翻身的机会。琉璃是她的陪嫁,身契捏在她的手里。等她生下孩子,或是去母留子,或是直接把孩子抱过来养在夏雪的名下,她就有了子女傍身,如果侥幸是个男孩,那就是国公府的长子嫡孙,这辈子都有了倚靠。所以,谁都有可能害琉璃,唯独夏雪不会。”
紫苏张了张嘴:“那,是谁害的?”
“很多啊……”白蔹微笑着掰着手指:“也许是哪个嫉妒琉璃的姨娘;也许是有人妒忌夏雪;也可能是有人不想让夏雪继续占着国公府世子妃的位置;也有可能是有人不希望国公府的嫡长孙,其实是个婢生子……”
紫苏机灵灵打寒颤,失声嚷道:“你,你是说,国公夫人……这,不可能吧?”
卫守礼是独子,国公府早就盼着抱孙子了,怎么可能亲手扼杀自己的孙子?
杜蘅神情冷淡:“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不过是个未成形的胎儿,还是个丫头生的婢生子,跟国公府的颜面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顿了顿,又道:“当然,这都是猜测,其实是谁下的手并不重要,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告诉你,夏雪也许不够聪明,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立场跟琉璃是一致的。只要她没失心疯,就不会做这种自毁城墙的事。”
能够让琉璃和夏雪毫无防备,对琉璃下手之后,还能不动声色地成功嫁祸给夏雪的人,其实不多。
翡翠,刚好就是一个,又正好还跟在夏雪的身边。
至于理由嘛,夏雪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主子,不肯为身边的丫头多做打算。
卫守礼,又实在太贪花好色了些。
“翡翠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在夏家的田庄里做小厮。”聂宇平的话,证实了杜蘅的猜测:“夏雪为了争宠,却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送到了卫守礼的床上。所以,我们没费什么力,就说服了她,成功把夏雪绑来了,没惊动那些护卫和婆子。”
紫苏默然。
人各有志,有的人一心攀高枝,施尽浑身解数爬上主子的床。
有的人,却只想粗茶淡饭,相扶相守一辈子。
“她人呢?”杜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