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大为惊讶,深深看她一眼,露出痛惜的表情:“女檀越聪慧过人,实在可惜呀可惜……”
萧燕急得不得了:“大师,你就别卖关子了,痛快点说出来吧!”
“不知女檀越,可订了亲?”无言沉吟片刻,问。
杜蘅哂然一笑,有意刁难:“怎么,大师研究了这么久,竟没有看出来吗?”
无言不以为杵,十分认真地道:“本来是如此,可女檀越的面相却十分奇特,贫僧竟无法推算出未来?”
杜蘅微微一笑,不再故意为难他:“幼时曾订了亲,不久前退了婚。”
“这就好……”无言连呼侥幸:“以女檀越的命相,三年内实不宜婚嫁。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心道:你要是跟萧七爷成了亲,三殿下和七爷必定打得头破血流,闹得不好有灭家之祸,不是血光之灾是什么?
“啊!”穆王妃心惊肉跳:“这,这可如何是好?”
无言捋着颌下白须,苦着脸,眉毛拧得打了结,吞吞吐吐地道:“近期不宜婚嫁尚倒不算什么大事,等个三五载就可以了。问题是……”
“是什么?”紫苏急得不行。
“问题是,从命理来看,女檀越应该是成过亲了……”
轰!惊雷劈下。
穆王妃惊得目瞪口呆。
“啊!”西西一声惊嚷,意识到失态,忙伸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萧燕更是失声嚷了出来:“什么,她居然成过亲了?”
杜蘅有表情瞬间龟裂,笑容凝在脸上,半晌没有做声。
“放屁!”紫苏尖叫着大声反驳:“我们小姐清清白白,什么时候成过亲了?”
“咳咳……”无言轻咳两声,涨红了脸道:“所以,贫僧才觉得奇怪啊!瞧女檀越的面相,分明是个闺阁千金,为何却是已婚命象呢?”
心道:对不住了,王爷梦到与你大婚,贫僧亦不算说谎……
“不会的,”穆王妃慌张不已,惨白了脸道:“定是大师看错了,大师不妨再仔细瞧瞧,好好推算一下。”
“已婚不算什么,也极可能是贫僧算错。”无言叹了口气:“女檀越凤颜凤颈,是天生凤格。本该是大福大贵,一生顺遂。偏又生就七杀朝斗格,命犯小人。致命运多舛,福薄命短,二十五岁前有极大凶险,很可能祸及子孙……”
他的眼里流露出真正的迷惑。
这一点,他却没有说谎,杜蘅的命格,是前所未有的,大福大贵和大凶大险并存。运气好,固然能一飞冲天,然只需略有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
且她的命宫被一层薄薄的阴云笼罩,神秘莫测,看不通透!
“此命格十分凶险,靠她自身只怕难以化解,必需有命宫主星为紫薇星的贵人相助。”无言叹了口气。
“咝!”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穆王妃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命宫主星是紫薇星,就是帝王相!
萧家再显贵,也只是臣子,怎么可能有帝王相!也怎么敢称有帝王相!
更何况,无言已说杜蘅是凤颜凤颈,若是萧绝不顾一切娶了杜蘅,岂不是有谋反之意?
萧燕则握紧了拳头,心头怦怦乱跳!
活不过二十五,又祸及子孙,娶回去做什么?
看来,这门亲事要黄!
而杜蘅面色骤变,汗透重衣,心跳更是剧烈的几乎跳出胸腔!
前世,她刚好是二十五岁上惨死!且,连初生的孩子也没保住!
已经错了一次,难道这世还要拖萧绝下水!
紫苏悲愤莫名,差点尖叫出声。
前世,杜蘅是南宫宸的正妃,这是不是意味着,南宫宸逼宫成功,登斟称帝?是以,无言才会说她是天生凤格命!
若不是杜荭,夏雪等人从中做梗,她早就当了皇后!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禅室里静得针落可闻。
“可,可,”穆王妃哆嗦着唇,颤颤兢兢地问了一句:“可有破解之法?”
“待贫僧做个三元风水局,女檀越佩戴紫冰银镶蓝晶石饰品,试试能否化解一二?”无言侧头想了想,道:“不过,贫倍亦不敢保证一定有效。”
“有劳大师。”穆王妃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设三元风水局,需要准备诸多器物,无言告了个罪,先行离去。
穆王妃看着杜蘅,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杜蘅微微一笑,安慰道:“不要紧,大师也说了相面推命准确率只有八成。况且,我的命理中还有一些他看不透的变数。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的预言都是真的,离大限还有九年,何必预先着急呢?”
穆王妃见她如此冷静,倏地红了眼圈,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无言大师精通命理,替人消灾解厄之术十分灵验。既然答应替你设法,一定可以避开厄运的。”
杜蘅微笑:“盛名之下无虚士,我相信他。”
两个人都绝口不提萧绝,似乎今日在大相国寺,确实是不期而遇。
萧燕急得不得了,出了相国寺大门,立刻问:“母妃,你怎么不跟她说清楚?这桩婚事绝不能结,会害了哥哥一生的。”
穆王妃斜她一眼,道:“那孩子水晶似的心肝,自会知难而退,何必落井下石?”
萧燕噘了嘴:“那可不一定!我瞧她是个厉害角色,若是横了心要赖上哥哥,定然有几千种法子!到时后悔就晚了!”
普通女子摊上这种事,不吓得傻了也该痴了才对。
她倒好,冷静淡然得好象不是自己的事似的!竟还有余力来劝慰穆王妃!
若非心中早有对策,哪能这般从容?
穆王妃将脸一沉,罕有的庄重肃穆之色,训道:“即便如此,宁可到时再设法劝阻,往别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咱们也不能做。”
萧燕见她动怒,讪讪道:“我不是替哥哥担心吗?”
穆王妃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怅惘:“绝儿的眼光的确不错,我瞧着阿蘅这孩子着实不错,是个有主见的,比我强。可惜……”
萧燕嘴唇翕动了几下,到嘴的驳斥之话终是咽了回去。
王妃再怎么糊涂心软,也不会拿自个儿子的命运开玩笑。
实在不行,还有王爷呢,她何必妄做小人?
回程的路上,紫苏的情绪几近崩溃,瞅着杜蘅泪眼汪汪:“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这样的事,婚事显然是不成了。还得求神拜佛,企求穆王妃心存仁慈,不四处宣扬她的福薄命短,祸及子孙命相!否则,京里又该谣言四起,不得安生了!
“好啦……”杜蘅只好强抑了苦涩,反过来柔声安慰她:“这样的结果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么,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你难道一点都不伤心?”紫苏伤心欲绝,泪水已是簌簌而落,偏还要顾忌着林小志,咬紧了唇瓣低声啜泣,憋得一脸青紫,险些闭过气去。
眼瞅着就要到手的幸福飞走了,怎能这般冷静淡然?
杜蘅黯然垂眸,手帕在手中绞得象片烂菜叶,自嘲一笑:“是啊,我都不伤心,你又有啥好哭的呢?”
顿了顿,又道:“其实这样也好,早点认清事实,彼此都死了心,省得误了他的一生。”
紫苏泪眼朦胧,怔怔地看着她:“小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杜蘅微笑,眼底却隐隐含着一丝悲伤:“剩下的时间不多,哪还能浪费在流泪上?”
如果上天注定,只能活到二十五,她只有剩下不到九年的时间把南宫宸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哪有时间自怨自艾,迎风撒泪?
“小姐……”紫苏“呜”地哭出声来。
凄厉的哭声把林小志惊得汗毛直竖,诧异地回过头盯着摇晃的轿帘。
“差不多到家了,把眼泪收一收,别给人瞧出异样来,还是费唇舌解释。”杜蘅把手帕递过去,发现帕子实在揉得不成样子,讪讪道:“将就着用一下吧,好歹是干净的,比用袖子好……”
紫苏憋不住,“噗”地乐了,笑完,悲从中来:“小姐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呢?”
杜蘅自嘲道:“许是前生做恶太多,报应在今生了。”
“胡说!”紫苏蓦然变色:“世上那么多恶人菩萨不去惩戒,小姐救了那么多人,偏要受这许多折磨,菩萨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杜蘅莞尔,慢吞吞地道:“其实,我只是期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本想逗紫苏笑,紫苏却心酸不已,难过得低下了头。
马车驶进院子,还没停稳,萧绝一个箭步蹿过来,撩起了帘子:“阿蘅!”
紫苏骇了一跳,不敢给他看自个肿得象核桃似的眼睛,低了头缩在车内不敢动。
杜蘅只得牵了他伸进来的手,弯腰钻出车门:“你怎么还在这里?”
“嘿嘿……”萧绝望着她傻傻地笑:“怎么样,穆王妃没有为难你吧?”
杜蘅便皱了眉,随口训道:“那是你娘,就算不叫娘,好歹也唤声母妃吧?穆王妃算什么称呼!”
“好啦好啦!”萧绝不耐烦:“怎么象个老太婆,唠叨个没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姐呢……”
紫苏蓦地心惊肉跳,猛地抬头朝他望去。
杜蘅脸色微变,瞪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萧绝见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看她一眼:“怎么啦,生气啦?”
“没有……”杜蘅心神不宁地把话题岔开:“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萧绝默然半晌,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习惯突然多了个娘。你也得给我点时间,慢慢改吧……”
“嗯……”杜蘅点头,越过他往屋里走。
萧绝亦步亦趋地跟着:“去了这么久,到底说了什么?”
“就随便聊些琐事啊。”杜蘅随口敷 。
“说来听听……”萧绝一副要坐下来长谈的样子。
“女人家的话题,男人打听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早知道这样,不介绍你俩认识!”萧绝悻悻道。
“我还没说你呢!”杜蘅横他一眼:“那些点心是王妃亲手所做,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