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真的对她好,而不是你以为对她好?”穆王妃问。
萧绝愣住:“有区别吗?”
穆王妃笑:“区别可大了!若不是她想要的,你即使做得再好,也没用。”
“搞不懂你们女人,脑子里到底想什么?”萧绝忍不住发牢骚。
“你想知道?”穆王妃失笑。
萧绝便有些羞恼成怒,悻悻地道:“阿蘅跟你不一样,少在这里自以为是!”
“傻儿子!”穆王妃并不以为杵,温和地道:“天下间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们想要的无非是一样。”
她停下来,斜觑着他,好象等他来追问。
“什么?”萧绝本想憋着不问,无奈终抵不过心中那份好奇。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穆王妃含笑道:“任是如何好强的女人,她一辈子追求的,无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罢了!”
“哼!”萧绝不以为然:“那也未必。”
穆王妃很是笃定:“有些女人似乎对名利权势的欲望更大,其实不过是因为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而已。所以,阿蘅如果拒绝你,一定是因为你对她还不够好。”
萧绝默了许久,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只想我的儿子少走些弯路。”穆王妃微笑。
“你就不怕惯坏了阿蘅,不怕我会吃尽苦头?”萧绝是真的好奇。
普通的婆婆,谁不希望儿媳妇以儿子为天,尽心尽力地服侍儿子。有哪个婆婆会喜欢找个儿媳妇,骑在儿子头上去,把儿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她若爱你,心疼你还来不及,怎舍得让你吃苦?”穆王妃一脸骄傲地道:“况且,我的儿子,又岂是被女人踩在脚底,爬不起来的软蛋?”
“你都没见过她,倒是挺看得起她!”萧绝撇唇,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耳听未必是虚,眼见未必是实。有些事,有些人,不一定非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亲眼看到的都未必可信,没见过,就更不可信了!”萧绝哂然。
穆王妃笑得很温柔:“我相信你的眼光呀……你喜欢的,娘就喜欢!当然,若是有机会亲眼见她一次,那就更好了!你,愿意替娘安排一次吗?”
这一下,萧绝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过几天,果然捧了一堆的点心送过去。
把紫苏几个乐坏了,就连杜蘅也忍不住追问点心是哪家铺子买的。
萧绝不敢说是穆王妃所做,只得含糊其词道:“我哪知道,只瞧着不错,拿来给你尝尝。”
“可惜了……”杜蘅连连叹息。
若是别处的,还想着挖过来,既是王府的人,却不好意思下手了。
“好吃吗?”萧绝也打过这个主意,自然知道她为什么叹息,忍了笑,问。
“岂只是好吃,是太好吃了!”杜蘅微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
“若是每天都能吃到,简直比神仙还快活!”紫苏下结论。
杜蘅赞同,很是羡慕的样子,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命真好!”
“你嫁给我,不就天天可以吃到了?”萧绝抛下诱饵。
“哪有人为碟点心,就把自己嫁了?”杜蘅白他一眼。
“不嫁就不嫁,跟我去个地方。”萧绝诱拐计划不成功,很是气闷,跳下窗台,拉了她就走。
“喂!”杜蘅惊叫,挣不脱他,只得道:“你总得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吧?”
“捉了去卖。”萧绝卖关子。
杜蘅被他塞进马车,一路穿街过巷,等得惊觉不对,早已出了城门。
紫苏挑了车帘,好奇地张望:“七爷,这是哪,好象从前没来过矣。”
萧绝只是笑,并不说话。
杜蘅被挑起好奇心,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外看了几眼,见道路狭窄,两旁是蜿蜒起伏的群山,玩笑道:“你不会是真要把我们抓去卖吧?”
萧绝大笑:“凭你这姿色,能卖得几个钱?”
“……”杜蘅气得无语,缩回车里不吭声了。
在车里颠簸了半个时辰,见他竟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按捺不住再次从车窗里探了头出来。
这一回,两旁的景物却有些眼熟,她吃了一惊:“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紫苏一头雾水。
杜蘅已经挑了车帘,探了半个身子出去。
“呀!”紫苏吓了一跳,忙拽了她的手:“小姐回来,这太危险了!”
偏偏这时马车刚好经过一个浅坑,车身一晃,杜蘅坐不稳,差点被甩出去。
“小姐!”紫苏吓得脸都白了,死命地搂了她的腰。
林小志死死地勒着缰绳“吁……”叫停了马车。
萧绝吓出一身冷汗,厉声叱道:“你不要命了?”
杜蘅摆脱了紫苏,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望着矗立在群山中的寺庙,一脸呆滞地低喃:“碧云庵!”竟然带她来碧云庵!
紫苏失声:“碧云庵?原来这就是碧云庵?”
“有没有撞到?”萧绝翻身下马,一脸焦灼。
杜蘅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为什么来这?”
萧绝略有些不自在:“哪有这许多为什么,想来便来了呗!”
两侧青山连绵起伏,刺目的阳光照下来,对面山谷是一片耀眼的白,山风一吹,树影婆挲着,发出哗哗地声响,整座山都闪着灿烂的金光。
坟头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坟边的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来打扫整理。
杜蘅的心里略为好过了些,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娘,阿蘅看你来了。”
微风拂过,两旁的翠柏发出簌簌的轻响,仿佛顾氏温柔地低语。
杜蘅便红了眼眶。
顾氏身体孱弱,绝大部份时间躺在床上,就算不卧床的日子,也是拿喝药当吃饭一样,极少有带她出去游玩的时候。
是以,此刻回忆起顾氏,竟然很是模糊,只记得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娘,女儿不孝,没能常来看娘。娘素来胆小,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很害怕……”她嗫嗫低声,两行清泪自颊边缓缓滑下。
“阿蘅,你别太伤心了……”萧绝心疼不已,递了条帕子过去。
杜蘅没有动,也没有吭声,目光却变得锐利如刀锋。
心中默念:娘,您看到了吗?柳氏已经被人赶到了阴曹地府;张妈,赵妈那几个为虎作伥的老杀才,也通通被我打入了地狱。接下来,就轮到杜荇和杜荭这对贱人!
您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报完了咱们顾家和宝儿的血海深仇,就会去地下陪您……
“夫人,”萧绝一瞧不是事,忙跪下去,恭敬地磕了几个响头:“我是顾老爷子从街上拣回来,住在善堂里的小石头,您还记得吧?”
杜蘅一听,顾不得伤心,怔住:“你跟我娘很熟吗?”
萧绝横她一眼:“我经常给夫人跑腿,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往上房跑一两次,您大小姐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杜蘅讪讪地笑,含糊地道:“只见过一二回……”
她那时年纪又小,性子又懦弱,哪里会注意到一个住在自家善堂里的小厮?况且,他又不是常住在内院,只有事时来跑一趟。
萧绝知她甚深,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叹了口气:“也对,你那时还挂着两管鼻涕,哪里知道我这种英俊美少年的好?”
紫苏在一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给他这一搅和,原本的哀伤不翼而飞,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杜蘅一拳捶过去:“你才两管鼻涕呢!我那时,已经每天跟着祖父认草药好不好?”
萧绝“啊”地一声惨叫:“夫人,大小姐又欺侮我!您得好好说说她,不然我怕成了亲之后天天被她打!”
杜蘅瞠目,愣了一会才失声嚷道:“萧绝!当着娘的面,你胡说什么呢?”
萧绝正色道:“我可没有胡说!我今天来,除了来祭拜夫人之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求夫人把阿蘅给我的!”
不等杜蘅反应过来,对着坟头恭敬地磕了几个头,道:“夫人,您放心把阿蘅交着我。我萧绝今生只娶阿蘅一人,必会一生一世待她好。若违此誓……”
“你还说!”杜蘅骇然,扑过去掩他的嘴。
萧绝拉了她的手,一双幽亮如晨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眼底隐隐透着几分失望和伤心:“到了现在,你还不信我?”
杜蘅心头微颤,轻轻挣脱了他:“不早了,该回去了。”
“阿蘅!”萧绝很不甘心,提高了声音:“你究竟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杜蘅不语,低了头匆匆往山下走。
“小姐……”紫苏不忍,低声道:“七爷还在坟前跪着呢。”
杜蘅咬紧了唇瓣,蓄了许久的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不是木头,岂会分不出真心和假意?
只是,她不过是缕含怨而生,为复仇而来的地狱冤魂,谁知道哪一刻就会被拘回去?又有什么资格轻许诺言,伴他一生呢?
既然注定了此生孤苦,放手,才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吧?
紫苏哪里知道她心里百转千回的念头,很是替萧绝抱不平:“小姐,我真搞不懂你诶!这一年来,七爷待你如何,你应该清楚。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呢?不是我说,象七爷……”
“别说了……”杜蘅提高了音量。
紫苏缩了缩肩,勇敢地道:“我知道小姐生气,可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不吐不快!七爷对你有情有义,连我们在一边看着都感动得不得了,怎么小姐的心肠就这么硬呢?您还想要七爷怎么做?”
忽地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该不会,小姐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王八蛋吧?不行!我绝不会答应!就凭他对小姐做得那些人神共愤,猪狗不如的事……”
杜蘅忽地瞥到她身后有人影晃动,浑身寒毛倒竖:“紫苏!”
紫苏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见了萧绝,吓得脸都变了形。
“说说看,小爷怎么猪狗不如了?”萧绝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