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一拍巴掌:“巧了!夏风今日相看的正是兵部尚书陶立民的嫡孙女,陶二夫人一怒回家,定要在公公面前告上一状。陶立民肚里憋着一股邪火,只怕巴不得给夏正庭穿穿小鞋呢!只要稍稍透句话,还怕他不顺水推舟?”
“他是尚书,就算心里记恨夏家,恐怕明面上也不能做得太过。”杜蘅淡淡提醒:“只怕还要给具体经办的人,比如户部的给事中,打个招呼才好。”
萧绝面露惊奇:“你对朝堂里这些弯弯绕,倒也摸得清楚。”
她能想到户部不算稀奇,连给事中都知道,显是做了一番功课。
杜蘅暗悔失言,含糊道:“我只是胡猜乱测,想着粮草军晌是大事,得由六部会同阁老集议,但说到具体经办,最终还得着落到户部头上。也不知对是不对就胡乱给你意见,倒让你见笑了。”
萧绝见她面露警惕,很是不悦,冷着脸道:“知道便是知道,难道我还会说你什么不成?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总归要让你如愿就是。”
到现在,她还时时提防着他,生怕在他面前有半点行差踏错吗?
杜蘅见他不高兴,讪讪地闭了嘴。
萧绝本想问她夏正庭回京,她要如何区处,这时也意兴阑珊:“外面人多,我就不送你了,自个小心些。”
杜蘅见他负了气要走,心中着急,脱口道:“等等……”
萧绝有心不理她拂袖而去,终是舍不得,心里挣扎了片刻终是顿了脚步,硬梆梆地问:“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杜蘅一时情急,才将他唤住,实在并无要紧之事,话一出口心里已生了懊恼,再听得他语气生疏,越发后悔。
加之二人之间,向来是他主动,冷不丁要她低头,委实有些拉不下脸。
是以望着他的背影,咬着唇,半天说不出话。
“到底什么事?”萧绝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做声,内心焦躁起来。
“那个,”杜蘅憋得一脸通红,才勉强寻了个理由:“前次,王爷来扶脉,不知回去后可有按方服药,病势如何?”
萧绝难捺失望,冷着脸:“那老顽固,谁的话能听得进去?”
在她心里,他竟连老头子都不如?
杜蘅嗒然若失:“也就是说,他没有用我的方子啦?”
“放心,老家伙命硬得很,暂时死不了。”萧绝见她语气真挚,胸口那把无名火便熄了大半。
杜蘅想着萧乾命不久矣,有心想劝他珍惜相聚的时光,与之好好相处,免得到时后悔不迭。
转念一想,自己跟杜谦的那本烂帐还扯不清白,又有什么资格劝他与萧乾和平共处?
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化做无声的叹息。
“好,你果然铁石心肠!”萧绝将她欲言又止,心中气苦,一跺脚,远去无踪。
这次却再不回头。
却说卫守礼被夏风以雪珠封了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与佳人失之交臂。
幸得夏风知道他是陈国公独子,虽恼其无礼,到底也怕冻坏了不好交待,只用三成力道,未敢将其穴道封死。
过了两个时辰,穴道才自行解开,他在亭中吃了这许久的冷风,已冻得手脚发麻,面上发紫,连滚带爬地走回寺庙时已口吐白沫。
寺中僧侣灌了一碗姜汤这才醒转,随行的仆役们骇得魂飞魄散,将他塞进轿里,飞奔着抬下山去。
卫守礼大病一场,在榻上躺了半个月才渐有起色。
这半个月来,每思及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夏雪,便要神魂颠倒一回,当真是在兹念兹,魂牵梦萦。
他心里也明白,夏雪是侯府千金,不比那些花街柳向的姑娘,不是他想要,便能弄到手的。
可美色当前,不弄到手里销一回魂,又总是不甘心。
正抓耳挠腮,苦无对策之时,小厮来报:“萧七爷来访!”
卫守礼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声道:“快请,快请!”
萧绝踱进来,瞧到他瘦成刀削的下巴,惊讶地道:“半月不见,守礼兄何以瘦成这般模样?”
卫守礼长叹一声:“不瞒萧兄,小弟我害了相思病了。”
萧绝哧地笑出声来:“真新鲜,你小子****偎红倚翠,夜夜被翻红浪,居然还有闲情学那些酸儒害起相思来……”
卫守礼涎着脸笑道:“萧兄休要耻笑,我实是被夏家那小美人弄得神魂颠倒,梦里不知见了几回……有心再见她一面,可恨与平昌侯府素无往来,便是有心登门,一时也寻不着理由。”
“你说夏雪?”
卫守礼眼睛一亮:“原来她就是夏雪?怪不得人称京师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虚传,人比花娇。”
想着她杏眼圆睁,怒火填膺的俏模样,心痒难搔,砸了砸舌,道:“啧,真个好尤务!玩起来一定够劲,够suang!”
“若是别人,凭她再是绝色,只要你看对了眼,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萧绝斜了眼,似笑非笑地道:“至于夏雪嘛,我劝你还是息了心思。她是侯府千金,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卫守礼咬着牙:“她是侯府千金,我可是国公府的公子,难道就比她差了不成?”
萧绝故做吃惊:“卫兄莫非动了凡心,想娶她回家不成?”
一言惊醒梦中人,卫守礼一拍双掌,喜得抓耳侥腮:“着啊!原来还有这个办法!我这就禀了父亲,央了媒人提亲去!”
萧绝冷笑着,一瓢冷水泼下去:“不是我瞧不起你,卫兄倘若就这样去,只怕媒人要给夏府用大棍打出门来。”
“她敢!”卫守礼牛眼一瞪。
萧绝冷哼一声:“有什么不敢?我堂堂穆王府的世子爷,身份比你不会差吧?还不是照样被人赶出来!”
“那你还敢去?”卫守礼瞪他。
萧绝眼里泛起诡谲地笑:“没办法,小爷是自己瞧中了她,又奉了圣旨,再难也要追到手。卫兄又不是非她不娶,犯不着为了个女人受这种气!”
“老子没你面子大,圣旨求不来,皇后娘娘的懿旨,总能求一求吧!”卫守礼两眼放光,拍桌而起。
陈国公正为他成天在花街柳向流连,不肯正经地成家立业而头疼,如今他主动要娶亲,娘娘知道了还不得乐开了花呀?
对,就是这样,求懿旨去!
萧绝哧地一笑:“你当懿旨这么好求?”
卫守礼把袖子一捋:“别门缝里瞧人,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不就是侯府千金吗?老子豁出去,大不了大闹坤宁宫,就不信求不到!”
萧绝又道:“夏府可是勋贵之家,就算娘娘有意撮和,也不好强行下旨。若是夏家籍词推脱,你又待如何?”
卫守礼受了启发,嘴角一撇,道:“若果然如此,老子只好学学萧兄,每天去侯府应卯了!”
萧绝哈哈一笑:“我这可是个笨法子,你确定受得这气?”
“萧兄忍得,老子有什么忍不得?”卫守礼豪情万丈:“为了美人,说不得只要将脾气收一收,等把人娶进门,还不是听凭摆布,由得老子搓磨?”
“卫兄如此诚心,定会心想事成。”萧绝见火已煽得差不多,微微一笑,功成身退。
萧绝前脚出门,卫守礼后脚就去了平昌侯府。
他混是混,却并不傻。
他也知道自个声名狼籍,冒冒然跑去求懿旨,卫皇后不见得肯答应他这荒唐的请求。
毕竟,眼下是立诸的关键时期,卫皇后不会为了他开罪手握兵权的勋贵之家,使夏家完全倒向燕王,为赵王竖下强敌。
夏季又在金吾卫当了这么久的差,只怕他前脚进了坤宁宫,后脚夏季就收了消息,只消一句“夏雪已许了人家”,便是有娘娘懿旨,怕也不顶事。
倒不如他先去夏府闹上一场,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先造个声势出来。最好是激怒了夏季几兄弟把他打一顿,他带了伤再去求,效果又不一样。
就算是为着卫家的颜面,皇后的威严,卫皇后都非得支持他不可!
这就叫,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
到时,夏家若再用“夏雪许了人家”来敷衍,他也有话反驳。
不出所料,他去了平昌侯府,刚夸了夏雪几句,还没来得及提婚事,夏季已经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卫守礼只做不知,忝着脸,笑嘻嘻地道:“小生日前在静安寺对令妹一见倾心,思之欲狂……”
夏季勃然大怒,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岂有此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外说?再不闭嘴,信不信我揍你?”
“夏兄这么说就不对了!”卫守礼正要惹他生气,不止没闭,反而说得更起劲:“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小生心仪令妹,想结秦晋之好,这又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我陈国公府,说起来品级比平昌侯府还要略高一筹,两家联姻也不算辱没了令妹……”
夏季还未发作,夏雷已先忍不住,冲上来就是一拳,打得他鼻子开花,满脸淌红。
“哎呀……”卫守礼又岂是好相与的?立时便揪了他的衣襟,大声嚷嚷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好好的来登门求亲,就算不允,也不应该胡乱打人!走,咱们到金殿上评理去!”
“评就评!谁还怕你不成?”夏雷眼睛瞪得象铜铃:“我倒要瞧瞧,当着群臣的面,皇上要如何袒护你这泼皮无赖!”
卫守礼混迹市井,因要讨好未来大舅子才强装了几句斯文,这时被揍得鼻青脸肿,心头火起,便撕了面皮,耍起泼来。
他把袖子一捋:“老子也是堂堂的国公府世子,给侯府面子,才恭恭敬敬地登门求娶。痛快点给句话,这门亲,你结是不结?”
不等夏季搭腔,又蛮横地道:“我先把话撂在这里,夏雪老子是娶定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就看是要八抬大轿迎进门呢,还是一条麻袋套了,扛上老子的床?”
“找死!”夏雷气得跳脚,抢起拳头就往上冲:“真当我夏府无人了!”
卫守礼脸上挨了两拳,吓得抱头鼠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