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地看着掌中鲜血,懵了。
“啊!”大蓟瞧到血,尖叫着掩住了嘴。
“你,你怎么乱打人呢?”杜荇这时才反应过来,气得浑身都在抖。
夏雪盛气凌人,眼中怒火熊熊,随手抄起几上茶杯对着她掷了过去:“敢拿我当幌子,把我当枪使,这就是下场!”
杜荇仓惶避让,杯子擦着她的颊飞过,刮出一条血痕。
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的,几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当下怒火蹭地一下蹿起来,猛冲过去将她一把撞翻,骑在身上左右开弓,啪啪几个巴掌扇了下去:“侯府小姐了不起啊?我跟你拼了!”
夏雪万万料不到她竟然敢还手,等得回过神来,脸上已挨了几巴掌。
她从娘胎里出来,还不曾吃过这样的亏。
“敢打我,找死!”侯府靠军功兴家,府里男丁个个习武强身,夏雪虽不曾习练武艺,却习了弓马,身手较杜荇自然灵活十倍。
她一抬手捉了杜荇的手臂,蹬腿踹到了杜荇的腰眼。
杜荇惨叫一声,伸手揪住她的头发,两个人就变成麻花,扭在了一起。
从床毡上滚到地毡上,撞翻了矮几,撞倒了茶壶,咣当哗啦之声不绝于耳。
琉璃,大蓟,霍香几个惊呆了,竟忘了上去将两人拉开。
杜荭年纪小,有心将二人分开,却拉扯不开,混乱中反而挨了夏雪两脚,还给杜荇误打了一掌。
疼得呲牙咧嘴,气得嗷嗷直叫:“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夏风还以为夏雪去找杜蘅的晦气,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却见杜荇所住的帐幕上鬼影幢幢,哭闹声一片。
走进去一瞧,倒吸一口冷气。
夏雪簪也掉了,鬓也散了,衣衫湿了,鼻也青了,脸也肿了,披头散发在骑在杜荇身上;
杜荇就更精彩了,连外衣也没穿,只着一件小衣亵裤,前襟歪斜,露出大红的肚兜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一只雪汝上印着几个清晰的紫斑……
“住手!”他又惊又怒,大吼一声。
平地一声惊雷,激烈缠斗的二人齐齐扭头,瞬间石化!
“不象话,太不象话!”夏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眼中乖巧可爱,活泼天真的妹妹,平日里端庄娴雅,高贵大方,背转身,竟然都成了市井泼妇!
夏雪爬起来,拉着他的手哭诉:“三哥,她们合起伙来欺侮我!”
杜荇面红耳赤,慌乱抱着双膝蹲在地上,羞得无脸见人。
大蓟这时才回过神,拿了件衣服裹住她,扶着她到暗处,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低声饮泣。
“姐夫,”杜荭仰着头,故意让自己的脸暴露在烛光下:“四小姐怕也是受了奸人挑唆,这才一时冲动,你别生她的气。”
夏风见她满脸的鲜血,惊得手脚都在颤,用力摔开夏雪的手:“你干的好事!”
掏出手帕,细细替她拭去脸上血渍,满心都是歉疚:“对不起,我替雪儿道歉。”
“三哥……”夏雪顿觉冤枉,不依地娇嚷:“别看她年纪小,最会装的就是她,就属她最阴险!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挑起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
“小姐……”琉璃忙轻拉她的衣袖。
夏雪掩了脸嘤嘤哭泣:“三哥,你不疼雪儿……”
“你还有脸哭!”夏风气不打一处来:“荭姐才多大,把她打成这样,我如何向伯父交待!”
“姐夫言重了……”杜荭乖巧地道:“四小姐定是有所误会,我怎会生她的气?再说,这事大姐也有错,不能全怪四小姐。”
“听听,”夏风又是欣慰,又是难过:“荭姐都比你识大体!”
杜荇穿戴整齐,怯生生地过来:“小侯爷……”
夏风俊容微沉,冷声训道:“雪儿任性就算了,你比她大了五岁,怎么也不知道让着她些?不说从中劝解,竟然跟她一起胡闹!实在是让我失望!”
杜荇辩道:“四小姐不由分说,进来就把三儿打得一脸的血。我,我实在……”
杜荭忙在身后拉了她一把。
杜荇只得把满腹的委屈咽下去,垂了头,道:“妾身错了。”
见她脸上的擦伤还未好,又添了新痕,再想着她被夏雪骑在身上的狼狈模样,夏风倒也不忍苛责,叹了口气:“谁来告诉我,你们几个到底为什么事打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都落到夏雪身上。
杜荇是真的不知道,杜荭虽然猜到一点,却不会蠢到自暴其短,乐得看好戏。
“雪儿,”夏风表情严肃:“你说,为什么打人?”
夏雪又岂是省油的灯?
杜家两姐妹拖她下水,这会却把责任全往她身上推,想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她岂会让她们称心如意?
自己做得再错,三哥还能不认亲妹妹不成?
倒是杜荇,还没过门,只要三哥对她生了厌弃,保不齐这桩婚事就此告吹,反倒干净!
打定了主意,于是把矛头直指杜荇:“她算计我!她跟二小姐不睦,又奈何不了她,就骗我说看到赵王殿下和二小姐有染,还偷了玉来做证据!知道我跟三哥感情好,利用我来破坏三哥跟二小姐的婚事!还没嫁进门,就想着谋夺正室之位,卑鄙!”
这一招祸水东引,的确高明!
不说自己错在何处,只强调杜蘅与赵王有染,自己是出于兄妹之情,才挺身而出维护兄长名誉。
如果不是事实,那也是杜荇污蔑,她是受蒙骗挑唆,要怪也只能怪杜荇。
因为她居心叵测,觊觎正室之位!
如果是事实,那就正好借机除掉杜蘅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不管赵王与杜蘅是否有染,她都立于不败之地!
古语有云,吃一堑长一智,果然很有道理!
吃了几次亏之后,夏雪的战斗力飚升,杜蘅立在门外,简直想替她鼓掌喝彩!
“血口喷人!”杜荇惊怒交加,俏脸惨白一片,扑通跪倒在地上:“不错,我的确与蘅姐不睦,却没失心疯!莫说眼下还是妾身未明的尴尬处境,就算嫁过去了,我的命是小侯爷救的,明知小侯爷与蘅姐情深爱笃,怎会自不量力想要取而代之?退一万步说,就算小侯爷与蘅姐婚事不成,以小侯爷的身份,必有无数名门闺秀可选,正室之位哪里轮得到我?”
哟,这位也不能小瞧啊!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圈可点!
所以说,纸上谈兵没有用,必需不断从实战中积累经验,方可克敌制胜啊!
夏雪岂容她有喘息之机?
“冤枉?”立刻反唇相讥:“若不是你,赵王的玉怎会在我手中?若不是你说二小姐跟赵王鬼混了一夜,我又怎会一怒之下告到三哥面前!”
“你,你们!”夏风气得声音都在抖:“简直胡说八道!”
杜荭一看场面已经失控了,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一咬牙,道:“姐夫,荭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风没好气地道:“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话不好讲?”
“唉!”杜荭叹了口气,满眼都是羞愧:“家丑不可外扬,身为杜家的女儿,二姐做出这等丑事,本应该替她遮掩才是。可是姐夫对二姐掏心掏肺,将她捧在掌心疼爱。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道理。二姐却不满足,为了荣华富贵,做出这等辱没先人,背叛姐夫的无耻之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瞧见了,又怎忍心为一己之私,任由姐夫蒙在鼓中,沦为世人的笑柄!”
夏风不是石头,杜蘅一直对他拒之千里,表现得十分冷淡,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一直认定是以前对她太过疏忽,令她生了怨恨而已。
总想着,成亲后以十倍百倍的真情,化去她心中坚冰。
然,不论如何努力,始终走不进她的心。
他亦是天子骄子,是名门闺秀趋之若鹜的对象,从未试过如此挫折,难免胡思乱想。
阿蘅丝毫不为所动,会不会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她心有所属?
今夜已见过赵王,误会澄清,自然不会再疑她与赵王有染。
但听她言之凿凿,不由生出疑惑:“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难道,阿蘅真背着他,跟别的男人暗通款曲?
否则,一查就能戳穿的谎言,何必拿出来骗人?
一声轻笑,杜蘅走了进来:“是啊,我也很想知道,三儿究竟看到什么了,摆出正义凛然的嘴脸,大义灭亲?”
“阿蘅……”夏风转过头,见了她,不禁面上一热:“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
杜蘅含笑看他:“我若是睡了,错过如此好戏,岂非太可惜?”
转头望向杜荭:“接着说,我等着听故事呢。”
“你不要再装无辜了!”杜荭冷声讥讽:“我全都看到了!任你巧舌如簧,也抹不掉事实!”
“无妨,”杜蘅莞尔而笑:“既然你坚持是事实,就当它是事实好了。我很想知道,我究竟怎么厚颜无耻到辱及先人的地步?”
夏风见她浑不将杜荭的指控当一回事,甚至将之当成一场笑话,又开始不确定了。
她太镇定,太坦荡,太轻松,实在不象个做了苟且之事,被人抓住的样子!
莫非,真是杜荭凭空捏造,往她身上泼脏水?
“好!”杜荭被她的语气激怒,小脸一沉,道:“这是你逼我的!可别后悔!”
杜蘅好整以暇:“洗耳恭听。”
“今晨卯时初刻,我亲眼见到赵王殿下从你的帐中走出来,两个人拦着手立在门边,卿卿我我,难舍难分!”杜荭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语速极慢,一字一句地道:“有没有这回事?”
杜蘅愣住,笑容从脸上褪去。
半晌,轻声问:“你监视我?”
杜荭起初还怕她又耍诡计,见了这个表情,紧崩的心弦不觉松了下来。
“笑啊,怎么不笑了,心虚了?”嘴角一扬,笑得愉悦而吐气扬眉:“你若是行得正做得端,又何必怕人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