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各人住的帐篷,别处都查了。”夏风道。
有针对性的潜入,偷偷查一二个人还行,所有人都查,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只会引发骚乱和不满。事情闹大了,对恭亲王的声誉必会造成影响。
“故意透消息给初七的人,小侯爷有没有找到呢?”杜蘅突然问。
夏风微微一怔,歉然道:“正在找,已经有点眉目,暂时还没有结果。”
夏雪来的时候,他正跟燕王商量此事,被打断了。
“那就咬住这条线,继续追查。”杜蘅淡淡道:“我猜,这两起事件的背后主使,应该是同一个人。”
“哦,”南宫述饶有兴致地问:“何以见得?”
“她要杀的,是初七。”杜蘅微微垂下眼,唇角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初七不吃兔肉,这才逃过一劫。”
南宫宸面容沉寂,双手环胸,幽黑的眼睛,闪着暧昧不明的微光。
南宫庭悖然大怒,额上青筋隐隐暴起:“好大的狗胆!敢打初七的主意,简直是活腻了!”
凶神恶煞的模样,全忘了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叫嚣着要初七的狗命……
夏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不解。
他不过出去了一个时辰,赵王的态度怎么忽然间就变了呢?
他错过了什么吗?
南宫述似笑非笑:“敢在本王的地盘闹事,让本王抓到,非将他剥皮抽筋,让她知道死字究竟是怎么写!”
“追凶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大伙都散了吧。”南宫宸起身,望了夏风一眼:“小侯爷若有体己话,可以多留片刻。”
夏风本想多留一会,被他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只得跟了出去:“赵王殿下,怎么突然维护起初七来了呢?”
“知道啥叫护犊子吗?”南宫宸斜他一眼。
他本来以为,皇家无情,却不想,大哥偶尔也可以做一回性情中人。
“呃?”夏风一愣,待回过味来,不禁呆若木鸡:“老天!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不觉得今晚的巧合,太多了吗?”南宫宸冷笑。
一切看似天衣无缝,然而细一推敲,却处处透着诡异。
他生于深宫,从小到大,看惯了各种鬼域伎俩,早已不相信巧合。
虽然那人手法的确高明,堪称无懈可击。
然,就是这份过份的缜密,反而令人心疑,让他闻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发现?”夏风追问。
“不管阴谋阳谋,横竖与我无关。”南宫宸微微一笑:“有皇兄和六叔在,我等着看好戏就是,犯不着替他们操心。”
夏风急了:“事关阿蘅生死,殿下可以隔岸观火,我却绝不能袖手旁观。”
“哼!”南宫宸轻哼一声:“你的阿蘅狡诈如狐,哪有这么容易给人算计了去?”
仗着有初七,连他都敢打,她眼里还会有谁?
若有人不知死活,硬要跟她争个高下,最后只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什么话?”夏风不高兴了:“阿蘅温柔内敛,凡事隐忍退让,宁可自己吃亏,也要息事宁人,哪是奸滑狡诈之人?”
南宫宸懒得跟他辩:“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夏雪一心等着杜蘅出丑,不停派人去打探,偏偏西院被恭亲王下令封得严严实实,非经传唤,任何人不得出入,竟是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眼瞅着,恭亲王,赵王,燕王一个个都进了西院,却是一个也不出来,连半点响动都没有,她不禁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等到解禁,等不及夏风回帐篷,跑到南宫宸的大帐来等。
这时见两人并肩回来,迫不及等地迎上去,劈头就问:“怎么样,赵王殿下怎么说?他有没有承认跟二小姐私相授受,眉目传情?”
夏风气懵了,厉声喝道:“闭嘴!这话岂是可胡乱说的?”
“定情信物都有了,还不算证据确凿?”夏雪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急怒之下,脱口反驳。
“你怎么知道那块玉是赵王殿下的?”南宫宸眉目清冷,如笼薄冰。
“我……”夏雪呼吸一窒,无词以对。
“雪儿?”夏风眼里升起一丝疑惑。
“好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南宫宸目光阴鸷,语气森冷:“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本王当成棋子,随意拨弄!”
这是整件事,最令他生气的地方!
只怪,那枚皇后的五彩凤 让他一时失了理智,一个不慎,竟险些被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利用!
然而,扪心自问,真的是五彩凤 吗?难道,不是因为事涉阿蘅,才会先乱了心绪?
他心生烦燥,目光变得更加深沉,阴鸷。
“我,”夏雪心中慌乱,咬着唇,美眸中泪光闪闪,益发显得楚楚可怜:“不懂王爷说什么?”
“说什么,你心知肚明。”南宫宸厌恶益增,往前踏了一步:“你明明知道玉是赵王的,苦于无法证明。于是挑唆着小侯爷找赵王对质,再借赵王之手除掉杜蘅,是也不是?”
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逼得人喘不过气。
夏雪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被迫得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有!”
这一退,倒是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理由:“你们拿着玉,直接去了赵王殿下的大帐。连恭亲王都惊动了,还封了西院。若玉不是赵王殿下的,还能是谁的?”
“你……胡闹!”夏风气得不轻:“不是让你老实地呆在帐中么,谁让你四处打探!”
南宫宸仅以犀利冰冷的目光,便已将她逼上了绝路。
夏雪委屈得不行,泪水滚滚而下,直着喉咙嚷:“我是替三哥不值!她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羞辱三哥!”
“本王不管孰是孰非,更不管你们之间斗得如何死去活来!”南宫宸盯着她,唇边的一抹笑容极冷:“胆敢算计本王,拉本王下水者,绝不轻饶!”
“我……”夏雪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本想否认到定,无奈樱唇颤了几颤,竟没有勇气。猛地一跺足,扭身掩着脸疾奔而出。
只余几声呜咽,在大帐中淡淡地回响。
夏风不知所措:“殿下的意思,一切都是雪儿设计的?不会的!雪儿虽然刁蛮了些,却不是个心机险恶的孩子!她……”
她心仪燕王,在他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尚且来不及,又怎会自毁前程去算计他?
这个理由,却是万万不能当着南宫宸的面说的!
“相信我,”南宫宸搭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女人是这个世上最复杂,最深奥也是最狠毒的生物!永远不要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很了解女人!更不要妄想充当正义使者,搅进女人的争斗中!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夏风不以为然:“世事无绝对,不能以偏概全。”
殿下长于深宫,看多了女人间的尔虞我诈,本能地对女人生出排斥之心,这一点他可能理解。
但不是所有女人都心机深沉,喜欢钻营算计。
至少,阿蘅就不是。
南宫宸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平昌侯夏正庭一生有大半时间驻守在边疆,内宅完全由侯夫人许氏把持,她一人独大,在侯府中呼风唤雨,无人敢逆她之意。连她身边嬷嬷的气势,都压过七品官家夫人一筹。
夏风一生太过顺遂,便以为人生果然如他看到的一样歌舞升平,一团和气。
殊不知他的安稳,是许氏手上染了多少鲜血才换来。
非得亲身经过些风雨,才真正明白世道的艰难,女人的残酷。
夏风怔了一怔,心里生出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他半信半疑:“这样做,对雪儿有什么好处?”
若阿蘅真的跟赵王有染,传扬出去,阿蘅的一生固然毁了,同样的也会令他颜面无存,平昌侯府威风扫地。
南宫宸忍不住笑了:“你果然天真!女人做事,哪里需要理由?!”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也许只是想出胸中一口恶气,也许,纯粹看某人不顺眼。
夏风恼了:“你纵然瞧不上雪儿,也别把她跟那些疯妇比!”
“喂,”南宫宸啼笑皆非:“我是为你好,在教你如何正确认识女人,以免情路坎坷!”
“你那全是歪理!”夏风悻悻道。
“好好好,”南宫宸哈哈大笑:“我不误人子弟,你跟我滚回去睡觉!”
夏风一路走一路琢磨,越琢磨心里越不安。
他不是傻子,整件事由一连串的巧合组成,虽然件件都有合理解释,表面看来并无不妥,可往深里想,的确耐人寻味。
不止夏雪可疑,连杜蘅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无辜。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个是他的未婚妻,未来数十年相依相偎的枕边人。
倘若她们之间生了罅隙,必需乘早化解,否则误会越来越多,积怨益深到最后结了死仇,斗得死去活来,让他情何以堪?
心念电转间,脚步一顿,已经自动转往夏雪的帐篷。
四周一片漆黑,他轻唤两声,得不到回应,掀了帘子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他暗道一声糟糕!拔腿就往西院跑。
杜荇和杜荭整晚困在帐中,只见隔壁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预料中的雷霆之怒却始终不曾出现。
有心想出门察探,无奈帐外有恭亲王的亲兵把守,无隙可钻。
想着既是连恭亲王都惊动了,杜蘅必定难逃一死,不料竟是雷声大,雨点小,安然无恙。
正诧异难安之际,夏雪已经怒冲冲地闯入帐中。
大蓟正要吹熄烛火,猛见帘影一摇,眼前已站了个人,哧得大叫一声:“四小姐!”
杜荭本已入睡,听得大蓟这一声嚷,唬得坐了起来,顾不得披外裳,急匆匆迎上去:“这么晚了,四小姐怎会……啊!”
夏雪杏眼圆瞠,抬手就是两掌,狠狠扇了过去:“贱人!”
听“啪啪”地两声脆响,杜荭脸上已挨了热辣辣的两掌,鼻子下一股热流涌动,抬手一抹,竟摸了一手粘乎乎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