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取了一粒汤包,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道:“没错,就是他!”
“你们见过?”紫苏一愣,手顿在半空。
还是,这两人根本早就约好了,就只瞒着她一个?
“你想多了,我也是早上出去散步,才知道他也来了。”她早该想到的,他连金蕊宴都能混进去,区区一个富阳别院,还真拦不住他。
笑声此时方歇,紫苏摇头:“笑得这么嚣张,不晓得又在拿哪个倒霉鬼开涮?”
杜蘅不吭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猜得不错,夏风一定就是她嘴里的那个倒霉鬼。
奇怪的是,夏风被石南刁难,她竟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有一丝奇怪的痛快感。
仿佛,郁在心里多年的闷气,莫名地发泄出来,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
紫苏默默地观察着她好久,冷不防问:“小姐好象很高兴?”
“哪有。”杜蘅回过神,迅速否认:“只不知那两个人起来没有?”
不过,石南出现后,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倒的确是一下子便放松了。
他这人就是有这种讨人厌的本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浑不当回事,照样嘻笑度日。
常常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生出种奇怪的安心感。
似乎,只要有他在,天大的事也能解决。
紫苏没有多想:“我去看看。”
杜荇和杜荭起得迟,此时尚在梳洗,杜蘅穿戴整齐便先出去等候。
一声响亮的口哨传来,循声望过去,见石南靠在墙上,脚边一个包裹,双手环胸,偏着头一脸痞痞地望着她。
见她看过来,石南笑嘻嘻地道:“哟,二小姐穿得这么漂亮,是去赴宴呢,还是去听戏?”
听出他话里有话,杜蘅皱了皱眉,坦然承认:“我反正没打算进林子。”
所以,即便穿得累赘点,也没什么。
石南一脸鄙夷:“都已经到了围场,连林子都不进,你也好意思?”
“我什么都不会,进去只会添乱。”杜蘅摇头。
“胆小鬼!”石南激将不成,改为怂恿:“有初七呢,怕什么?实在不行,我委屈点,给你当个临时保镖,怎么样?”
“我怕折了寿!”杜蘅不客气地道。
石南哈哈大笑,忽地抬手,扔了一样东西过来:“接着!”
杜蘅下意识便接在手里,低头一瞧,原来是他扔在脚边的包裹,好奇地打开一看,竟是一套猎装!
大红团花猞猁皮出风大毛刻丝的袄子,冰蓝色镶银狐皮裙,紫貂毛的昭君套,甚至还搭配了一双精致可爱的鹿皮靴子。
“这……”杜蘅疑惑地抬眸。
“换上。”石南吐出两字,转身踱了回去。
杜蘅摸着光滑柔软的皮毛,一时有些怔忡。
有心想要还回去,负责打扫的婆子已经狐疑地向这边张望,这么贵重的衣服,总不能扔在地上吧?
紫苏见她捧了个包裹进来,立刻便迎了上来:“咦,哪来的?”
杜蘅轻描淡写地道:“石南送的,先收着,找个机会还他。”
紫苏打开一瞧,喜欢两眼放光:“这么漂亮的衣服竟要束之高阁?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搁着岂非浪费?”
“无功不受禄……”
“得了,”紫苏取笑:“石少东哪在乎这些?”
杜蘅一想也是,收都收了,不穿岂非矫情?
于是,换上。
再出门时,刚好在院中与杜荇,杜荭两人遇上,见了杜蘅这身漂亮的猎装,两人都掩不住妒意。
杜荇轻哼一声,直接昂首挺胸越过她往外去了。
若不是被林月仙所骗,她本来可以打扮得比这贱人漂亮一百倍!
杜荭勉强笑道:“二姐穿这身,好象换了个人似的。”
一瞧那些皮毛,就知必是顶极的货色,这一身怕是要花上千两银子吧?
“嗯。”杜蘅无心搭理,索性磨蹭了半盏茶再出门。
“小姐,这里!”初七骑着四蹄踏雪,正等得不耐烦,见杜蘅出来,招手唤道。
杜蘅慢慢走过去,却不见石南,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略有些失望:“你一个人?”
是了,那人从来都是信口开河,她竟然信了他的话,才是真的可笑吧?
“握紧了。”初七说着,伸了手给她。
“做什么?”杜蘅一脸莫名,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失了重:“啊……”惊呼声未绝,人已上了马背。
初七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握着缰绳:“走了……”
“喂,喂!”杜蘅身子一晃,往后靠在了初七的怀中:“等等……”
初七哪里肯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箭似地射了出去。
“小姐,小姐!”紫苏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两人一骑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气得猛跺脚:“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啊?”
“你留在这里看守房子。”石南大笑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别院的大广场上,男人们跨着骏马,身背长箭,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场面十分热闹。
随行的女眷虽不下二三十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夏雪和杜荇。
看得出来,今日杜荇刻意打扮过,身着百蝶穿花大红织锦出毛锦袄,洒金的石榴红凤尾裙,梳着漂亮的弯月髻,头戴嵌大红宝石的金凤步摇,整个人娇艳华丽,犹如盛放的牡丹,艳光四射,美得惊人。
反观夏雪,一身冰蓝的劲装,镶着纯白的银狐毛,身披宝蓝出皮大氅,银狐的昭君帽,越发衬得肌肤胜雪,明艳中透出婉转的清丽,眼波流转之间,更是楚楚动人,有股说不出的神韵,让人移不开眼珠。
这二人,一人富贵浓艳似盛开的牡丹,一人却清雅绝伦,如空谷幽兰。
忽听一阵泼雨似的马蹄声,一道黑色闪电倏然而止,却在惊呼声乍起时,嘎然而止。
这两人一出现,立刻抢走了夏雪和杜荇两人的光芒,吸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马上端坐着两名女子,初七刚劲阿娜,杜蘅清新俏丽中,透着股别样的妍然风致。
夏风又惊又喜,拍马迎上去:“阿蘅,原来你会骑马?”
“我不会,”杜蘅苦笑:“是初七强迫我的。”
前世,当她是燕王妃时,有一段时间曾随着南宫宸在战场驰骋。
在战场上没有人能分心来照顾她,逼不得已她学会了骑马。
事实上,她不止会骑,骑术甚至称得上不错。
只不过,她如今的身份是杜府的二小姐,之前从未骑过马,行事还是低调些好。
“你穿这身,真好看。”夏风凝视着她,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慕。
杜荇和杜荭,万料不到杜蘅竟然以这种方式出场,登时又恨又妒。
夏雪瞪着目不转睛盯着杜蘅看的南宫宸,握紧了拳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这就是你们所宣称的,万无一失?”
杜荇涨红了脸,一时无词以对。
或许是怕她闯祸,杜蘅去参加各种宴会,从来都不带初七。
事实上,就算带了初七,本来也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杜蘅不会骑马,要想进入围场,就只能跟她们一起,乘马车进入。
从这里直到露营地,是一段不近的距离,而一旦进入林子,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她们其实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却唯独算漏了,杜蘅会用这种方式,进入围场!
杜荭咬着牙,冷声笑道:“不要紧,七天时间长得很,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慢慢陪她玩。”
为方便女眷游玩,从别院的东面山林,特地修了一条可供马车通行的青石板路,长约二十几里地。
宿营地选在一片极开阔的山谷,两边高山耸立,古木森森,营地四周建了高达二丈的栅栏。
营地里搭建了数十座帐篷,按照别院的住所标注了名称,众人抵达后便有侍女引领,各自对号入座,很是便宜。
营地的规模虽已不算小,跟别院的房子比起来,自然相距甚远。
杜蘅骑马,加上踏雪是万里挑一的神驹,虽驼了二个人,脚程仍是快得出奇,足足比杜荇一行人早了大半个时辰。
正打算到帐篷里休息片刻,肩上忽地搭了一只手:“二小姐,还记得我吗?”
杜蘅回首,看清来人,含笑道:“陈小姐。”
陈婷婷大为高兴:“太好了,你还记得我!终于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后领忽地一紧,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给人拎起来,扔到一旁。
幸得她自小随父亲习武,身手矫健,立时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初七喝道:“离小姐远点!”
“初七,不得无礼!”杜蘅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把陈婷婷的衣服上的草屑拍掉,连声道歉:“对不住,初七性子有些急,我替她赔罪。”
初七眨巴着大眼睛:“好人?”
“好人!”杜蘅点头。
“哇……”陈婷婷一脸兴奋:“妹妹这个侍卫身手了得!”望着初七,跃跃欲试:“喂,咱俩比划比划?”
“别……”杜蘅骇笑,急忙制止:“她出手没有轻重,伤了骨头可不是好耍的。”
就算不懂武功,也看得出初七拎着陈婷婷的衣领,宛如戏耍婴儿,可见功力高她不止一筹。
陈婷婷倒也有自知之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初七又是个心智不全的,赢了也未见得光彩,输了却是大大的丢份。
不过,就这么认输却也不成,想了想,道:“好吧,那就等狩猎完之后,再找个时间比试。”
杜蘅松了口气:“这就对了。”
陈婷婷搭了杜蘅的肩:“你住哪儿?”
“西院落花阁。”杜蘅抬起下巴,朝近在咫尺的帐篷指了指。
这里紧靠着栅栏,若是运气不好,有野兽闯入,第一个遭怏的就是西院了。
“真的?”陈婷婷大喜:“我也住西院,浣花阁,跟你只隔着两座帐篷诶!我跟我哥一块来的,正好一个人无聊,晚上去找你玩啊!”
杜蘅笑而不语,并不想把杜府家的龌龊事四处宣扬。
陈婷婷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你自然是跟小侯爷一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