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都皇宫。
“傅丞相如今正办着何时?”皇帝侧过头来问道。
“这……”大监额头滴下一滴冷汗,躬下身子,“陛下为何对那傅丞相如此关心?”
“朕问,你便答。”皇帝很严肃的模样,瞥了大监一眼。
“是。回禀陛下,那傅丞相说是,说是……”大监再一次欲言又止。
皇帝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根:“说!”
“说是在青顾院内……练功!”大监一回想,似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颤颤巍巍道。
“练功?有何稀奇?”皇帝挑眉。
大监额头又流下一滴冷汗,头重重低下,回道:“咱家看来,傅丞相似乎修炼的乃是至冰至火之功法!”
“至冰至火……”皇帝垂头沉吟。突然,皇帝又道:
“请白蛮公主来。”
“不用劳烦大监,尘儿来了。”
皇帝猛然抬起头来,便见他最宠爱的白蛮公主元落尘已至御书房门口,正大步向他走来。他挤出一抹笑容,冲元落尘招招手。
元落尘撇撇嘴,走到皇帝面前,做了个鬼脸,复而撒娇道:“尘儿不想抄写夫子所说的诗书了!累——”
“这也不是不可,不过……”皇帝抬起头,目光狡黠。
“不过什么?父皇尽管说,只要不把尘儿嫁出去,什么事都可。”元落尘两眼发亮。
“说什么胡话!”皇帝轻轻敲了下元落尘的脑袋,笑道,“丫头大了不中留,指不定哪天便嫁出去了,再说,这次不过是让你陪人家丞相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我们青都的风光。”
“这还差不多……”元落尘嘟囔了句,歪着脑袋,“那丞相姓甚名谁?可是那北朐的傅丞相?宿在何人府上?”
皇帝点点头:“正是。如今算是暂住在青顾院罢。”
“青顾院?”元落尘想了想,恍然大悟状,“就是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咳咳咳咳……尘儿哪听来的这粗俗之词?”皇帝面上微微有些尴尬。
元落尘瘪嘴似乎要哭起来:“父皇嫌弃尘儿了,父皇嫌弃尘儿了……”
“哪里的事,”皇帝正了正色神色,“让大监带你去那吧。”
“不必了。”元落尘偏过头。
皇帝疑惑道:“为何?大监带你去不是更好吗?”
元落尘摇摇头:“若是其他人,大监带尘儿前去自然是好的,可偏偏这个人不是其他人,是北朐丞相,是赫赫有名的绝城碧狐。自然得尘儿自个去看了,若是大监去了,傅丞相自可找寻各种理由推脱拒绝,相比来说尘儿前去方便多了。”
“嗯……的确,尘儿,去吧。”皇帝微微想了想,点点头。
元落尘快步向门外走出去,走至门槛那儿,突然回头:“元瑾,这么多年,你想过我的母亲吗?”
元瑾愣住了,眼前骤然浮现出那个冷情的女人,那个人曾经说她叫做夜虚,跟着他后改名君颐,却在怀了孩子后,突然离开,一年后又归来留下了元落尘,告诉他,他还有个儿子,却不肯告诉他名字,只告诉他,那个孩子,字断之,亦是元断之。
元落尘见他久久不答,面上有失望之色,微微冷哼一声,甩了甩广袖,大步离去。
青顾院。
“咳咳,卷夕,可曾有什么信件捎来?”傅思瓛中止了修炼,拢了拢衣袍,披了件碧色的外衫,光着脚踱着步子,突然回头对门外的卷夕道。
卷夕想了想,摇头:“不曾。”
傅思瓛面上有些失望,只是稍纵即逝,又笑了起来。
“本公主要见你们傅丞相。”
卷夕皱眉看着眼前快步走来的蓝裙女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公主有甚话,边说吧。”傅思瓛推开门,已穿上了足覆,面上的笑意不达眸底。
“我……”元落尘突然词穷,一时哽住了,半响才道,“傅……丞相,可……可否随本公主上街走走?”
“唔……哦?”傅思瓛笑意微深。
元落尘突然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很像某个人,一时间又记不太起来。
在她犹豫间,傅思瓛已拢起黑发,走出门几步,回头望向她:“公主,请。”
元落尘点点头,走至他身边,与傅思瓛一前一后出了府,元落尘本来的心情突然没了,心底有些不安、烦躁。突然,一个念头划过她心间……
傅思瓛嘴角上扬的弧度慢慢变大,微眯着眼,就像一只准备算计人的狐狸。
看来,这青都陛下是想把元落尘嫁给他,好把他捆住,正好困在了青都,而不可轻易回到北朐国。算盘打得真是好啊,都打到他头上了……
他之所以被唤作“绝城碧狐”,自然有着相应的原因,当年淮陵虚借给他了那个人,他便一番曲折,转至了她生活的北朐国,途中竟偶遇一青都附属国家的国王,国王那时正四处威逼利诱招揽人才,他便假意受邀,前去了那国家。后来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他把那国家闹得人心惶惶,又请人装腔作势恐吓一番,国王吓得立马献出了主城池。所以后来五人聚首时,殷慎一本正经地给他取了这个绰号,说是方便流传。
想起过往的事,他突然很想很想那个,还在淮王府等他的淮陵虚,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个女子,甚至可以说,淮陵虚给了他新生,给了他灵魂……
傅思瓛和元落尘就枯燥的围着青都走着走着,走到元落尘的腿都酸了的时候,元落尘才想起,这已经是她和傅思瓛绕主城走的第三圈了。
“啊!”元落尘惊叫一声,往一旁直直倒下去,不是她装,是她神游时崴了脚,现在突然一抽一抽的地痛,她便立马重心不稳向一旁倒去。
傅思瓛突然显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知道的无奈。他手掌微微一翻,一旦碧色绸缎出现在他手里,又是轻轻一甩,绸缎缠住了元落尘的腰,一拉,元落尘便栽倒在了一旁松软的草丛里。方才他便看出元落尘行走步伐有异常,故意绕了这边的路,路旁都有着松软草地,以防万一。
如今的一切正好在他想象之中,似乎未有任何差池。
不过,似乎有些不对劲。
元落尘摔在草地里不疼也该哼一声,她好歹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今却一点响声也没有。正想着,“金枝玉叶”的白蛮公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解开绸缎,又一点一点站起来,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一样固执,好半天撑着自己站起,又咬着牙揉着。傅思瓛终于动了,他弯身拾起绸缎收入袖中,又在袖中取了一伤药递到元落尘面前。
元落尘疑惑地抬头看他,在看到傅思瓛责备的眼神时,下意识瑟缩了下,不肯探出手拿药。傅思瓛也不急,就那样僵着将手举在她面前。
好半天过去,她才抖着手接过药,继续抖着手往脚踝处擦。
傅思瓛听见自己说:“我又不会害您,您何必避我如蛇蝎?”
元落尘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了声,道:“白蛮失礼了。另,多谢傅丞相出手相助,他日白蛮定当相报。”
“不必了,”傅思瓛垂眸,“公主若有心,且与陛下说声,早日许我回到北朐。”
“是了。不过白蛮问一句,傅丞相,你为何如此急着回北朐国?难道是我青都招待不好,不及北朐国对你?”元落尘想了想,道。
“并非青都招待不周,只是在下生于北朐国,是以思乡之情而已……”傅思瓛淡笑。
那里,也有我的家,还有……淮陵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