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适时静了下来,每一双眼睛都殷切地盯着那个黄袍的皇帝。
傅思瓛望着眼前的姑娘,突然笑了,乃是无声的笑,在万分寂静的人群里并不显得突兀。
淮陵虚方才混到吵闹的人群里说话,自然方便,如今这鬼地方竟是静的令人发慌。她美眸转动了圈,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傅思瓛笑。
人群之上,高台上的元瑾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面上有些发白。
曾经有个传言:若是大神官大人都请求辞去神官之职,不欲再追求着皇室,皇室可是真真正正的完了。
如今……可是神不愿眷顾这个国家,才派人许大神官离开?
场面就怎么僵持着。
最终是大监打破了沉默,怒道:“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跟随着的礼部尚书亦怒道:“神官之职岂是想解便解的?据礼法,你应该……”礼部尚书开始了他漫长的说书之旅……
“咳咳!”皇帝听了半天还没听到重点,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
“对对,”礼部尚书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忙大声道,“臣记起来了,应该……”
淮陵虚很受用,抬起头来,准备仔细听听。
傅思瓛突然捂住了她的耳朵,搂着她向人群外挤。人正听的起劲呢,冷不防被捂住了耳朵,正要恼火,发现了某人的手正搂在她腰上,脸一红,又想碎一句,便被傅思瓛一个手刀弄晕了。
他回头望望祭坛上的甘兰肆,摇摇头,似是轻轻一声叹息:“孽啊……”说罢,打横抱起淮陵虚,身形一闪,踩着轻功,奔向远处的青顾院。
在青顾院的内院门口偷偷睡觉的卷夕正舒服的抱着柱子蹭啊蹭,丝毫没有看见他的主子“从天而降”,抱着昏迷状态下的淮陵虚,迈着轻巧的步子步入内院,微瞥他一眼,顿了顿脚:“戴胤,麻烦你把卷夕送回暗卫营休息。”
“欸?”戴胤一身鹅黄色的衣袍,匆匆抓住傅思瓛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傅思瓛,傅丞相,傅大公子?你忍心让我这个美人儿跑那么远的地方,就为送这小子回去?”
傅思瓛上上下下打量他好久,微笑重复:“美人儿?”
“嗯哪嗯哪。”戴胤点头点头再点头,准备狠狠将眼眶上那一泡泪抹在这个男人袖子上。
他的诡计似乎并没有得逞,只见傅思瓛笑着将自己袖子狠狠一抽,戴胤啪的一声五体投地了,整个人呈大字与大地亲密接触,最重要的是,他——是——脸——朝——下!
“啊!”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青顾院,暗卫们不由抬起头感叹一句:叫的真爽快!比杀猪还响!
卷夕揉揉眼睛,醒了,见了傅思瓛,惊得陡然站起身。由于他先前抱着柱子,一起身,便自然而然撞在了柱子上。
傅思瓛扶额。
戴胤捂着脸尖叫:“啊啊啊……毁容了毁容了!没人爱了!”
傅思瓛:“……”
为了防止淮陵虚提前醒来,傅思瓛撇下二人便向房内走去。
“啊啊啊!傅思瓛你不是人!你居然乘人之危做那种事!”戴胤又一声尖叫。
傅思瓛把淮陵虚平稳的放在了床上,点了她睡穴,并为她掖好被角,听到这么一句,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看着淮陵虚,皱起了眉头,院子里暂时没有婢女,便不便为她更衣。至于她头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
他从袖口里取出了一粒药丸,碾碎,轻轻洒在了她伤口上。淮陵虚抖了下,下意识咬紧了嘴唇,嘴唇慢慢被咬的发了白。他扶起她的头,轻轻用纱布裹了几圈。
他眼眸中溢出浓浓的心疼。
上好药,他坐在床边,靠着床框阖起眼,似是歇息的模样。
而另一边,皇帝打发完甘兰肆后,才想起了请来观礼的傅丞相,偏过头询问一旁的大监:“傅丞相呢?”
大监收敛了些面上的愤怒,弯腰道:“傅丞相先前便离开了,说是……有些事情得他亲自处理。”
皇帝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他要前去青顾院看看。
大监会意,尖声道:“陛下起驾——”
青顾院。
“嘶——”淮陵虚支起身子,一皱眉,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嘶了声。
傅思瓛睁开眼:“醒了?”
淮陵虚撇嘴:“傅思瓛,你把我绑哪来了?神官解去其职位应当做甚呐?”
“嘘——乖,别说话。”他将食指竖在唇边。
“呸呸,为什么不让说话?快回答我!”淮陵虚赌气似的捶了捶床板。
“唔……”傅思瓛眨眨眼,一脸无辜,“你问我俩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呢?”
“呃,大神官怎么了?”淮陵虚哽了下。
傅思瓛摊开手:“不知道。”
“你!”她瞪眼。
他狡黠地笑着:“我与你一同离开,如何知道?”
淮陵虚恨恨地瞪他:“明明那时你捂住了我耳朵的!你站的那会子,足够听个完整了!”
“哦?可是我听到了,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他听后,浅浅一笑。
淮陵虚气结。
他凑近了些,道:“不若……你亲我下?”
“啊?你说什么?”淮陵虚瞪大眼睛,状似没有听清。
“没听清?没听清的话,我便走了,再不会有人与你说了……”说罢,他便起身就走。
“等、等等!”她慌忙拽住傅思瓛碧色外衫的长袖,等到他没好气的转过身瞧她,她才颤着声道,“听清了……听清了……”
“我说的什么?”傅思瓛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沉声问了句。
淮陵虚有些慌乱,凑到他跟前,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吻他的脸。她抬起头看着他。
傅思瓛眉拧作一团,偏生还苦笑着,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为了甘兰肆才肯亲我?”
“欸?”本来她还以为他心情不太好,原来是吃醋了。她扑哧笑出声,抱住他脖子,道:
“我明明是来看你的,若你不想说,不说便好。”
他抬手搂住她的腰,将头搁在她肩窝,带着厚厚的鼻音道:“那便不说了。”
“……”淮陵虚扭头憋笑。
当他想起来,她还没换身衣服,依旧是那身脏兮兮的衣服时,脸唰的黑了,松开了楼她的手,并推开她,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套墨绿色的男装递到她面前。
本来这青顾院没有这么多衣物,都是最近几日戴胤吵着闹着添置的,此时倒派上用场了。
淮陵虚看了他一眼,在看自己的袖子一眼,顿悟,接过衣物,找他询问了换衣的地方,便匆匆跑过去了。
傅思瓛突然笑了。
等到她换好衣服,到傅思瓛这儿来时,便见傅思瓛与一黄袍老人聊着,她忙迎过去,低头唤了声:“公子。”
傅思瓛笑得更深了,点点头,示意她站在他身后。
她赶紧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他身后。
皇帝打量着她,末了,总结了句:“傅丞相的小厮长得当真俊俏。”
“陛下谬赞了,他(她)如何能用俊俏一词语来形容?”傅思瓛有意无意回头瞟了她一眼。
皇帝点点头:“然也。不过,傅丞相应即将行冠礼了吧。”
傅思瓛挑眉:“陛下说的是。”
“那……傅丞相可有何心仪之人?”皇帝试探性的问道。
傅思瓛似乎又瞟了淮陵虚一眼,见她偏头装作不见,道:“白蛮公主人不错……”
皇帝眸子亮了。又听见傅思瓛说道:
“不过逝夜自逾,配不上白蛮公主。”
“怎么会配不上呢?你与白蛮……”皇帝急了,道。
“陛下!您若是前来这青顾院谈论嫁娶之事,恕逝夜无心听取。”他打断了皇帝的话,道。
皇帝心中咯噔一声,忙道:“非也非也。朕见你于青顾院这住的不错,一座院子若是无主,便无了意义,便想着,这院子送于傅丞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