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逽一个激灵,赶忙挪开了手臂,死死盯住那一小块浇过水的灰土。
屏息凝神下,可以听见土壤中有悉悉索索,极微弱的声响传出。大概晃神功夫,易逽的瞳孔骤缩,看到了土壤表面有针尖大的地方忽然动了动,只见一点绿意渐渐破土而出,长出一株还不足小拇指大的新苗。
不知为何,在发现这一点绿芽同时,易逽悬着的心蓦地就安稳下来了,甚至泛起一股喜悦,好似有人在他耳边无声地重复——“你成功了,你救活它了!”
三天来除了回复冥元以外毫不间断地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盯着这株看起来就脆弱不堪的小芽良久,发现它就生长到拇指大就不再继续生长,易逽的心中既疑惑又欢喜,还带了一丝恐惧,实在复杂之极。
就是这么点大的绿芽,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如此深重地影响他的心态,让他不遗余力地去救助。现在冷静下来,才惊觉甚至连同他的一部分想法都可以说是被它某种程度上控制了,如果在平时,易逽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抛下一切,不顾后果地用冥元去拼命救活一截枯枝。
即使是他怀着后怕心情的现在,也无法对这株新芽产生任何对它不利的想法。
明明首次发现那截枯枝时还一切正常的,自从他猜测枯枝吸收了灵草的元气,冒然以自己的冥元与之接触后,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
那么这吸收他大量冥元而新生的苗芽,又到底是什么呢?
这绿芽一长出来他就察觉到了元气的存在,浓郁、温和,如无声无息的灵缠绕在绿芽周围。虽然和开阳秘境内无处不在的元气相比只是区区萤火之光,但在这片死地中却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易逽惊疑不定地碰了碰娇嫩的小芽,指尖沾染上一股灵意,那元气虽微量得不足道也,却精纯地令他大为吃惊。
修炼者引气入体经过心法行脉的千锤百炼后,才能将冥气和阳气中的杂质剔除,从而转化为自身的冥元或阳元归于丹田。可现在他在小芽上感受到的元气却纯粹得如自身元气一般,甚至更胜一筹。
只可惜这点元气太过稀少,即使精纯无比收入体内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它出现在这个完全没有元气存在的空间内,却让人不得不有所联想。易逽眼神一转,目光又投注在灰土上,他想了想,半蹲下来尝试着沿着绿芽的根部往下挖,想看看原本埋在土里的枯枝怎样了,可这时才忽然发现绿芽根部的土壤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坚硬如铁,就像干涸后的混凝土似的,根本就无法撼动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易逽有些傻眼,着实没想到灰土会变得如此坚实。
他忙用双手感受这灰土,往外挪去,直到方圆一丈以外,手下的触感才重新变得柔软起来。
这样一来,他可以采集的灰土也就只剩下整个空间外围的一圈。
易逽对灰土的变化十分摸不着头脑,这株小芽还可以影响到土质的硬度?对小芽的来历他是越来越迷惑不解了。
不过令他安慰的是,这绿芽对他思想上的影响已经渐渐不再那么强烈,再没有出现逼迫他用冥元去浇灌的情况,仅仅残留下来的,就是他对小芽的亲切感,不愿意去伤害它。
不过,也许连这也是属于他自己的意愿也未尝不是呢!
毕竟他可是拼命努力了三天三夜,连一滴水都没喝才把这小苗给催长出来的。
不过这小芽到底有什么作用却还是一无所知。
既然现在已经有一株苗芽长出来了,那么他的冥元是否对其就没有效果了?
易逽犹豫片刻,试探着往小芽中探出了一丝冥元。然而此时这株苗芽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之前枯枝对冥元无比渴望,也无那种如鲸吞水的势头。但唯一让人奇怪的是,苗芽内部就像个无底洞,无论他往其中注入多少冥元都如沉大海,绿芽表面上没有任何改变。
片刻后,易逽想了想,又将手移到坚硬的土层上,往灰土中灌注冥元,然而结果却和往绿芽中灌注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半点反应也无。
易逽围着这株嫩芽研究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什么苗头来,对于能吸收冥元而重获新生这种特性的植物根本毫无头绪,甚至还查遍了万物记,也没寻到任何有关的蛛丝马迹……
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在它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在又挖出一大团灰土放入芥子环后,怀着谜样的心情离开了灰白之地。
回到木屋,易逽坐在小桌前暗暗叹了口气。
对绿芽的来历和作用暂时都找不到头绪,那就不必在这上面继续纠结了,虽然浪费了这么多精力却没有半点回报,让他略有些不甘,不过至少没有发现对自己任何不利的地方,那就是好事。
将神秘绿芽的事情抛之脑后,易逽拿出了从藏书阁拓印的言符术基础典册。
无论是提高自身实力,还是研究灰白之地的用处,最终目的都是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活得更好,而在此之前,活着才是前提。
五年之限对他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危机,想要从这个死局中挣脱,如今最有希望的道路就是听从车生河大师所言,自己为自己巩固言符大阵,那么,学习言符术势在必行。
易逽握紧手上的玉简,脸上坚毅之色顿显,静了静起伏的思绪,开始仔细阅读玉简中的内容。
……
言符之道博大精深,变化无穷,言符师们由制符手法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流派。大部分言符师同时涉猎多种流派,也有一部分言符师专精一道,十分排斥他派。
虽然流派广博,但最为广为人知的三大流派就占据了言符师数量上的八成,分别是印流,烟流和铭体流。
印流是言符之道中包含内容最博杂的一派,同时也是钻研此道的言符师最多的一派,印流需在合适的素材上刻印言符,有时还需要特定的环境,从而起到多种多样的效果,有大部分所谓的小流派其实都是从印流衍生而来的。
而烟流的言符师却和印流不同,他们更对言符之道的本质感兴趣,痴迷于符文的形、灵、意还有千变万化的轨迹。烟流派是使用一种特殊的烟雾凌空进行画符,除了这种烟雾以外,几乎不受其他材料的限制。不得不说,烟流言符师在素材的依赖性上比印流要低得多。因此,有些偏激的烟流言符师暗地里是很看不起印流言符师的,只因他们认为印流言符师太过依赖外物材质的帮助,而非追寻言符之道的灵魂。
铭体流,则是一项相对另两个流派更加精确,危险的流派。顾名思义,这个流派是在活物体内铭刻言符。从野生的飞禽走兽,到豢养的冥兽灵宠,乃至自身或他人的肉体,都可成为铭体流言符师眼中大展手脚之处。铭体流非但注重铭刻所需的介质,也更注重言符本源,因为铭体流比其他流派都更具危险性。其他流派刻印言符失败时最多损失的是材料和元气,而铭体流失败的代价往往是躯体残损乃至危及性命。
易逽甚至还了解到一个十分冷门的流派被称为易流,让他吃惊的是这个流派居然是和易学八卦有关,十分擅长布阵、卜算,拥有独特又完整的象说与理念。
而他不知道的是,曾经为引路人们算过一卦的妇归上人,就正是言符师里易流一派的个中翘楚。
言符之道虽然流派众多,不过初学者往往都是从印流开始入门。
整整七日时间,易逽除了在清晨时分抽出时间强健体魄,进行他前世就每日不断的体能训练,还有每日固定修炼上阳诀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木屋里研读言符术的基础原理。
终于,他大致弄明白了一部分言符术的基础。
无论是哪个流派,都遵循着言符的本质规律,上千种基本的铭符,以元力勾勒出,再排以一定的规律,就能形成不同的阵文,一些阵文本身就有不同的效果,可以直接使用。若阵文与阵文相串联,就能组成更为完整复杂的符阵。
这只是最基础的理论之一,听起来并不复杂,但实践起来却有重重困难。
言符术中的基础铭符勾画时需要精确得分毫不差,差之毫厘也许就会直接失效,每一个铭符都有自己的特点,以冥元勾画出来后,就会激发出灵意,线条游走改变,尤如神笔马良之效。铭符组成阵文,阵文组成符阵,其中变化千千万万,效果尽不相同,若是一个普通人看在眼里,只会头昏脑涨到不知所措。
而有其天赋的言符师,则能敏锐地从繁杂中抓住规律的尾巴,清晰辨认出每一道轨迹,利用千变万化的符文编织出华妙蹁跹的言符大阵。
这个过程中,考验的不仅仅是眼力,还有强大的记忆力,计算力,感知力,缺一不可,实乃一门要求极苛刻的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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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