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到了。”那士兵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已经到了皇甫烨的府邸门口,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什么人?”
带她来的士兵连忙道:“这位姑娘是王爷的女人,你们千万不要拦。”
“王爷的女人?”侍卫打量着赫青绾,仍是没有放行。
皇甫烨之前吩咐过,任何人没有他的手谕,都不得随意进出王府。
“劳烦这位大哥,进去通报下王爷,就说霍凉染在门前求见。”赫青绾温声道。
“那姑娘稍等片刻。”
须臾后,大门里走出两道身影,疾步走在前边的人是一身白衣的安以墨。
她看到门前的她,微微一惊,却没有多问,直接领着她进了门。
直到两人走到府邸空旷的地方,安以墨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赫青绾并不吃惊:“刚刚有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出城去找我。他说皇甫烨病重,让我进来看看。”
安以墨神色一戾,“我一直在府中,到底是谁冒充了我?”
赫青绾不急于追究这事,转而问道:“皇甫烨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感染了瘟疫?”
“……嗯。”安以墨心下一沉,“染儿,你别急。”
赫青绾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彻底的失去了血色,“带我去见他。”
“好。”安以墨颔首,带她向前院的厢房走去。
进门前,他递给她一条布巾,“瘟疫会传染,围上吧。”
“嗯。”赫青绾将布巾迅速围好,进了门。
顷刻间,入眼的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坚硬的板床上,她瞬间湿了眼圈。
她握住他的手,“皇甫烨……”
安以墨见状,不得不从旁劝道:“染儿,瘟疫会传染的,尽量不要与烨接触。”
她却充耳不闻,握着皇甫烨的手,轻声地唤着他,“皇甫烨,绾绾来了,你睁眼看看我。”
他紧闭的双眸,颤动了下,缓缓拉开一条缝,闪现一抹微惊后,无力地吐出一个字,“走……”
“我不走,我不走……”她不停地摇头。
皇甫烨挣了挣被她握住的手,没能挣脱,只得望向安以墨。
“安以墨,若你还当本王是兄弟的话,就带她走。”
这一刻,他只想送走她,不想她有任何的危险,完全忘记了,他曾下令,“任何人不许出城,若违之,杀无赦。”
“烨,你太高看我了,我根本带不走她。”安以墨苦涩的笑,转身走出了屋子。
若是动用武力,他的确能轻易地将她送出城去,但那样就等同于逼她去死。
留下,她也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安以墨……”皇甫烨急切地喊他。
她含泪看着他,“皇甫烨,你若是再赶我走,我便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他虚弱的自嘲而笑,“就算是你肯留下,只怕是我也不能永远的看着你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到许多人,因为这种瘟疫而死。此刻轮到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还淡定的以为会没事呢!
在他染病前,他曾问安以墨,“有多少把握?”
他却是自嘲而笑,“只有三成。”
原本的六成,就这样变成了三成。时间拖得越是长,安以墨便越是没有把握。
而染病的灾民,根本等不了多久,便会一一死去。
他不甘就这样死去,因为他还没有看着她好好的笑过……
“皇甫烨,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她握紧他的手,“答应我,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若是我做不到……”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用手掩住了唇,“皇甫烨,不许说泄气的话。”
他无奈地笑,唇瓣滑过她的掌心,她连忙撤回了手。
“绾绾,我本想放你自由,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往这牢中撞,不后悔吗?”他痴痴地望着她,眸光中绞着绵绵的情谊。
“若是后悔,我便不会来了。”她的泪滴落在他的脸上。
“这可是你说的不后悔。”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她连忙去扶他。
他将她抱入怀中,“绾绾,这次是你自己硬要来本王身边的,别再恨本王囚了你。”
“好,不恨。”她哽咽着,靠进他的怀中。
他抱紧她:“若是本王能逃过这一劫,便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本王都与你同在。”
这一次,不管多难,他都不会放手。
“你一定会没事的。”她回抱他,泪水染在他的心口。
有一种爱,在生死面前,总会暂放出异常美丽的光芒,那是两情相悦的璀璨。
“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他承诺的声音铿锵有力。
“皇甫烨,如果我们能迈过这一劫,答应我,我们一起努力放下那段仇恨。”她退出他的怀抱,泪眸中泛着希冀。
短短数日,历经两次生死,不管什么事,都已经没有对方在彼此的心中重要了。
既然这般,那他们为何还要分开?
他笑着抚上她的发,缓缓道:“绾绾,我已经放下了。”
她为他,一再的陷入险境,生死追随。他又怎能再因为仇恨推开她?
“真的?”她竟觉得好似在梦中,他的承诺那般的不真实。
他哑声应:“嗯。”
“绾绾,等我好了,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他想给他们之间一个新的开始。
她破涕为笑,他的眼中顿时也跟着沁出了笑意。他在她的额上吻了吻,“去帮我将安以墨叫进来。”
“好。”她站起身,走到门口,便见安以墨与慕容雪嫣站在院子里。
“安以墨,烨找你进去。”她走到两人身边,轻声道。
慕容雪嫣的视线冷冷地扫向她,那恨意好似燃烧起来的火一般烤人。
“好。”安以墨别有深意地看了慕容雪嫣一眼,才随赫青绾进门。
皇甫烨看着进门的三人,道:“安以墨,用本王试药吧!”
安以墨大惊,不等开口,便听慕容雪嫣厉声道:“不行,我不同意。”
“绾绾,你呢?”皇甫烨却不理她,而是看向赫青绾。
赫青绾与他对视一眼,才看向安以墨,“安以墨,你答应他吧!”
若说人命,那城中的人,哪个不是人命?
“好。”安以墨凝眸,颔首应下。
“赫青绾,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害死他?”慕容雪狰狞的盯视她。
她问心无愧地回视她,“我比谁都希望他活着。”
“皇甫烨,你听到了吗?她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慕容雪嫣忽然狞笑起来,似在嘲笑皇甫烨的有眼无珠。
屋中三人皆是怜悯地看着发狂的她,没有搭话。
“嫣儿,我们出去。”安以墨握住她的手臂,想要带她离开。
慕容雪嫣却大力地甩开他,嫌恶地看着他,“滚,你不配碰我。”
安以墨闻言愣了下,随即自嘲而笑。
“够了,不要再闹下去了。”皇甫烨怒斥,病弱的声音透着冷意。
慕容雪嫣眸光闪了闪,理智回归了些,拂袖离去。
“我出去走走。”安以墨对两人勉强的笑笑,向门口走去。
赫青绾刚要跟上去,就被皇甫烨扣住了胳膊。
她转头看向他,他对她摇摇头,“墨与嫣儿的感情很深,刚刚被嫣儿那般伤了,伤心之余,一定也折损了他男人的尊严。若是你跟去,只会让他更难堪。”
她闻言,心里不免为安以墨感到不值。
经过一夜的光景,安以墨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冰冷的他。
他每日潜心研制抵抗瘟疫的药,而皇甫烨便成了为他试药的药人。
有几次,皇甫烨喝下他的药后,当即呕吐不止,甚至吐血。
幸好,安以墨及时施针,将他救了回来。
几次看他在生死的边缘徘徊,赫青绾都会后悔,或许她不该答应他试药。
而这些日子以来,最安静的人倒是慕容雪嫣。她几乎每日都待在房中,不曾出来。
这一日,天气很晴朗。
赫青绾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铺了席子,她靠着树干而坐,皇甫烨便枕着她的腿,闭眼假寐。
时而有微微的风拂过,时而有鸟儿清脆的叫声响起。即便在这疫城中,却仿若身在世外桃源。
良久后,他睁开眼:“若是我逃不过此劫,你便带着我去赫图城吧!”
她闻言,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
眼见着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却无能为力。
“可是,我想与活着的你一起去。”她的手指抚过他的发,看着他安详的面容,声音轻颤。
他的眼中闪动着期待,“本王还能去吗?”
“你可以。”她的泪水成串滴落。
他的眸子里都染上了笑意,若是他真的可以,该有多好。只是,眼皮越来越重,缓缓地落了下去……
她心里一阵恐惧,颤抖着手,轻轻地推他,“皇甫烨,别睡,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唇角的弧度不变,安静的不肯回她一句话。
“烨,别睡,我们说说赫图城,好不好?”泪水迷蒙了她的视线。
“啊……”她痛侧心扉的嘶吼,紧紧地抱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子,“皇甫烨,你不许睡,不许睡……”
“皇甫烨,你醒来。我们现在就去赫图城好不好?”
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一双黑色的高靴。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张沉冷的面孔,哽咽着诉说道:“安以墨,我不可以没有他。”
顕国皇城,此时热闹非凡,完全不同于淮南城中的惨况。
年芊妩在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拜后,坐上了只有皇帝才能用的御驾。这是嘉康帝对她的“情深义重”!
随着大太监的一声高唱,“皇后娘娘起驾”,御驾缓缓动了起来。
瑜王亲自护驾,一路上风平浪静。
夕阳西下之时,大队人马才到了慈云庵。年芊妩被师太迎上慈云庵,皇甫瑾一众人则在山下安营扎寨。
这会儿,夜已深,毫无睡意的年芊妩正坐在桌边品茗。
忽然,一道戏谑的声音带着凉讽,从她的身后传来,“皇后娘娘这是在等本王吗?”
她并不惊讶,淡定地放下手中,随手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
“王爷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喝杯茶。”
皇甫瑾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晃了晃,戏谑地问道:“这次又在茶中下了什么?”
“三步倒。”年芊妩故意狠声回。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是练毒的。”话落,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啪啪啪!”
年芊妩连拍三下巴掌,赞扬道:“王爷还真是有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