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墨,求你,带我去。我和他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只想看着他好好地活着……”赫青绾的身子无力的软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坚强,可在面对他的生死时,她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皇甫烨,不要有事,等我!
上穷碧落下黄泉,绾绾都会与你在一起,不离不弃!
安以墨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知道,就算他不带她去,她也会自己去。
“我去找我娘交代下,便离开。”安以墨将她扶到一边的石凳旁坐下:“你在这里等我。”
“好。”霍凉染微颔首,脸上还挂着泪痕。
“莫要再哭了。有我在,烨和淮南的百姓,一定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关。”安以墨拭去她腮边的泪,声音微哑的承诺道。
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向谁如此承诺过。
“嗯。”她吸吸鼻子,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
安以墨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向大厅走去。
他进门的时候,安母正喝着茶,吃着小镇上最有名的点心。
她满面笑容的邀请道:“以墨啊!快来尝尝这点心。”
“不必了。”安以墨微拧眉心:“我这几日有事要出门,会留些银子给你,你自己找个下人吧!”
安以墨撂下话,转身便想离开。
“以墨!”安母连忙追了过去,拦住他的去路,“下人就不必找了,娘亲会帮你好好地照顾染儿。”
安母这话,完全是试探。
她可是在王妃面前打了包票,一定不让霍凉染有机会勾引王爷和她的儿子。
“她会与我一起离开,你还是找个人来照顾你吧!”
安母的眼中随即闪过一抹哀伤,“娘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照顾你,为之前的过错赎罪,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她顿了顿,忽然提议,“让娘一起去照顾你们吧!娘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不必了。”他去的是有瘟疫的灾区,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
“娘知道,你还没有原谅娘。”安母边说边落泪,“以墨啊!你若是不想看到娘,娘可以走。但娘不希望你为了避开娘,出去颠沛流离。”
“我不是……”安以墨急道。
“别骗娘,娘知道自己做的孽,不值得被原谅。”安母打定主意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安以墨答应带着她。
安以墨抿着唇,打量安母好一会儿,才道:“淮南发生了瘟疫,我要去那边救灾,不能带上你。”
安母哭得微张的口,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被惊得定在了那里。
而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她可不能去送死。
第二反应:若是安以墨死了,就等于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以墨,你不能去,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母连忙拉住安以墨的胳膊,急声劝道。
“我必须过去,王爷还在城中。”安以墨任由安母抓着自己的胳膊,语气坚定。
“他在城中,也不能让我的儿子去送死啊!”安母脖子一歪,不乐意地回道。
安以墨眼神微闪,冰冷被融化,绽出了一抹如孩子般纯真的喜悦。
“我必须过去,先后有恩于我,我必须护王爷周全。”安以墨用力将胳膊从安母的手中抽出。
安母察言观色,看他坚定如铁,知道自己一定拦不住他。
“那便去吧!男子汉大丈夫,确实应该保家卫国。”安母把话说得慷慨激昂。
“嗯。”安以墨颔首,顿了下,才有些生硬地道:“娘,你与我来一下,我有些东西给你。”
他鼓足了勇气,才叫出了这一声“娘”。
“好。”安母美滋滋的应下,心里只想着他会给自己多少东西,根本没有留意他叫她什么。
安以墨不禁有些失落,带着安母去了自己的房中,将放在包裹里的银票大半拿出,递给安母。
“娘,这些你先用着。”
安母看了看安以墨递过来的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心里好大的不乐意。
亏她每日溜着他,哄着他,居然这么小气,只给她三百两。
“以墨吧!你看啊!你们都走了,娘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会害怕,肯定要找两个人做伴的。”安母试探着提醒安以墨,想多要点钱。
“嗯。”安以墨没有多想,附和的应声。
他也去不了多久,三百两找两个什么样的下人都找来了。
他游历在外时,一年也用不了一百两。
安母气得嘴一歪歪,在心里老大不乐意的痛骂,怎么连句人话都听不懂。
“墨。”赫青绾这时走了进来,从荷包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安母,“夫人,这个给您。”
安母虽然不喜她,但她可不排斥她的银票。
她虚伪的推拒:“染儿,这不好吧!”
“没事,与夫人认识这么久,还没送过夫人什么,这张银票就当是给夫人以备不时之需。”赫青绾无所谓地笑笑。
若不是刚刚她及时进来,只怕安母已经明着向安以墨要钱了。
她并不希望安以墨见识到他娘贪婪的本性,徒增伤感。
“那好。”安母面上笑得无害,感激,心里却还是不领情。
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子?肯定是她儿子给的。
她刚要伸手去接银票,就被安以墨扣住了手腕。
“染儿,你将银票收起来,我娘有三百两够用了。”
总是旁观者清,他刚刚站在一边看着母亲贪婪的眼神,才明白母亲最初的提示。
安母看着赫青绾手中的银票,两眼冒着金星,恨不得挣脱安以墨的手,上去就抢。
“安以墨,我们之间还用如此吗?你是将我当外人吗?”赫青绾故作不悦地道。
“不是。”安以墨下意识的否认,松开了母亲的手。
而还不等赫青绾将手中的银票递过去,安母便已经伸手来抢。
“我们走吧。”安以墨低下头,向门外走去。
赫青绾看着他的背影轻叹,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目送他离开后,才看向安母。
“夫人,母子天伦,乃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要用上真心,才会美好。”赫青绾知她不一定会听,但还是说了。
安母怎么对她,她都无所谓,毕竟她不会与她永远生活在一起。
但安以墨不一样,他刚刚盼来了亲情,不应该再受到如此的对待。
“你什么意思?”安母掐着腰,不满的叫嚣:“别以为你识相的将我儿子给你的银票拿出来一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
赫青绾懒得再与她多做解释,便转了身。
只是,她的沉默不语,却被安母当成了软弱可欺。她拦住她的去路:“将你荷包里的银票都交出来。”
“这是打算拦路抢劫吗?”赫青绾好笑地看着她,冷声道:“安夫人难道忘记了我会武功?”
安母吓得缩了缩,却还是故作强硬地道:“我就不信了,你还敢打我?”
“若是你敢待安以墨不好,我搞不好会杀了你。”赫青绾唇畔的笑意渐冷。
“你敢!”安母向后退了两步,不甘的叫嚣。
“你可以试试看。”赫青绾的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嗜血的光芒,直接越过她,向门口走去。
安母盯着她的背影,气得直咬牙,却没敢再拦她。
出了府邸,安以墨与赫青绾日夜赶路,前往淮南。
一路上,她总是觉得他有些奇怪,时不时地打量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即将到达淮南的这一夜,他们露宿在山间时,她终于忍不住对他道,“安以墨,你有话便说吧!”
“……谢谢你。”安以墨微一迟疑,才艰涩地道。
“谢我?”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在火光下,仍旧黯淡的脸色。
“我娘……”安以墨只说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口。
那日赫青绾与安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那一刻的失望和痛心,他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但,最后他却只能苦苦一笑,在她出来前,黯然的离开。
赫青绾一惊,心中划过痛意。难怪,他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欲言又止,原来是为这般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不禁自责,若是她没有留下来与安母说那些话,他也不必难过了。
“安以墨,我也是你的亲人。”她定定地看着他,真心地说。
安以墨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从她口中听到“亲人”两个字,他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
他望着她,“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她靠在树干上,闭上眼,却无半点睡意。
安以墨见她轻瞌着眼,却眉心进蹙,不免心疼。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她每日坚持赶路,强撑着还没有痊愈的身子,却无能为力,连劝一句都不能。
因为他知道,淮南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翌日,夕阳西下之时,赫青绾终于看到了紧闭着城门的淮南城,鼻子一酸,眼中险些跌下泪水来。
“我已经用青鸟传书进城,他马上便会出来接我们了。”安以墨轻声道。
“嗯。”赫青绾此刻的心情竟是比前几日赶路时更焦急些,只盼那熟悉的身影尽快出现在城楼上。
“染儿,答应我,进城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安以墨不放心的嘱咐道。
这一刻,他忽然后悔,他也许真的不该带她来。
看着周遭的了无人烟,城头上寥寥无几的士兵,他只觉得眼前的城池,就像是一座死城。进去的人,只怕想出来都难。
霍凉染收回望着城门的视线,转头看向安以墨,郑重地点头,“嗯。我答应你。”
安以墨看着她明亮的眼中蔓延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心里又是一疼。
这时,城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匹骏马从里边奔腾而出后,又迅速关了起来。
她看着坐在骏马上的男人,神情不禁一僵,忘了迎上去。
这个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一身的风尘,下颚长出了青茬,唯有那一双鹰眸,依旧凌厉。
他却在看到她时,蓦地勒住缰绳。一抹惊喜自他的眼中闪过,随即他便视线阴霾的瞪向安以墨,质问道:“谁让你带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