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凤现身,妖孽死于火海,一时间举国欢腾。
靖王为不激起民怨,只是简简单单的将靖王妃下了葬,并没有按其身份风光大葬。
嘉康帝在那夜的大火后一病不起,为了让他尽快痊愈,太后决定提前立后大典,接真凤进宫,为皇帝驱邪。
于是,在靖王妃薨世的第三日,整座皇城里挂满了红色。年家长女年芊妩一招飞上枝头,成了顕国的国母。
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个人人羡慕的女子心里始终装着一个叫安以墨的男子……
十日后,苏城。
毒峰谷中随处可见奇花异草,摇曳在风中争相斗艳。据说,这里颜色越是娇艳的花朵,毒性越是强。
五彩斑斓中,是一座翠绿的竹屋。这会儿,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静静地坐在窗边,闪动着一双明眸,望着窗外美丽的景色正微微出着神,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早已站了一个人。
他一身飘逸的白衣,在这样雅致的环境里,仿若谪仙,与平日里周身杀气的安以墨判若两人。
“染儿,明日我带你出谷。”他打破沉默。
她愣了下,转头看向他,摇摇头,“不了,我喜欢这里。”
“别骗自己了,你若是喜欢这里,就不会十日不曾笑过。”
她避过他的问题,改为问道:“我们将秦姨接来吧!她一定喜欢这里。”
“暂时还不行。”他为难的解释道:“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她,若是她离开皇城了,不管是皇上,还是瑜王,只怕都会生疑。”
“那就再等等,日子久了,他们总会淡忘的。”她颔首,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抹失落。
“染儿,我想去赠医施药,你陪我去云游吧!”他忽然建议道。
“赠医施药是好事,只是我……”她微一迟疑,他便打断了她的话:“不会有事的,如今你已经换了容貌,换个名字。你已是霍凉染。”
她缓缓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颊,一切还恍然如梦。
五日前,他们来了这里,安以墨给她服了一种药后,她的容貌便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良久的沉默后,她终于颔首,“好,我与你出谷。”
两人说话间,一只训练有素的青鸟飞到窗边落下。
安以墨快步走过去,从青鸟的羽毛中取出卷起的字条。他将字条打开,迅速地看了一遍,随即用内力将其化成粉末,任其随风飘散。
“安以墨,你若是有事便去办吧!”她轻声劝。
“没事。”他转身看向她,没有告诉她是慕容雪嫣的来信。
他的声音有点冷,让她不免尴尬,赶忙扯开话题:“安以墨,为何我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你师父呢?”
“死了。”他淡淡地丢出两个字。
她一愣,尴尬的致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是被我毒死的。”他走到桌边,面色从容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赫青绾惊愕地看着他,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毒死了自己的师傅,还能说得这般轻松?
他将一杯茶喝完,才不急不缓的回她,“如果我不毒死他,他就会毒死我。”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听他平静的继续道:“莲衣门有一个规定,待徒弟出师,师徒两人之间来一场比试,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场比试中。这样,活下来那个人炼的毒才会无人能解,无人能敌,可以永远让莲衣门在江湖中处于不败之位。”
她听得毛骨悚然,又觉心酸,“那你会收徒弟吗?”
“早晚要收的,我决不能让莲衣门在我这一代失传。”
“安以墨……”她想劝他不要收徒弟,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平静的凝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开口,却见她笑了笑,忽然转开了话题。
“安以墨,你喜欢吃什么?”她对他眨了眨眼,建议道:“安以墨,你去打只野鸡来,我给你做烤鸡吃吧!”
安以墨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她一愣,不解地问道:“安以墨,你怎么了?”
他脸色惨白地扫了她一眼,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屋去。
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仔细回想着自己刚刚到底说错了什么,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日,她等到了天黑,也没见他回来。
她心下着急,再也坐不住了,拎着灯笼出门去寻他。
“安以墨……”她一边走一边喊。
这山谷里本就没有人烟,这会儿只剩下她一个,她看哪里都觉得恐怖。但,她不许自己退缩,他走的时候太不对劲,她一定要找到他。
“安以墨,你在哪里?”
她尽量往僻静的地方去找,找了他足足一个多时辰,最后才在一个小石洞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他。
“安以墨!”她将手中的灯笼放到地上,在石洞边蹲下。
石洞极小,刚好只够他的身子卷缩成一团躲在里边,她只能蹲在外边,推了推他。
“安以墨,你醒醒,我们回去睡。”
他本来微微颤抖着的身子更加剧烈的抖动起来,口中还模糊不清的呢喃着:“不要打我,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
她鼻子一酸,他曾经一定发生过什么无法面对的事情。
“安以墨,我信,你没有偷。”她抽出袖子里的丝帕,刚想为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便被他额上的温度烫得一惊。
“我没偷,我没偷,别打我……”他颤抖的身子使劲的往洞里缩去,拒绝她的碰触。
她红着眼眶,收回手,一时间手足无措。
“娘,不要丢下以墨,不要……”他仍旧在断断续续的呢喃着,无助得像个几岁的小孩子。
她蓄在眼眶中的眼泪瞬间决堤,心里一阵的绞痛。
她试着去握住他的大掌,不管他怎么挣扎,她都紧紧地握着,一遍一遍的安抚道:“安以墨,我信你没偷,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他挣扎了一会儿,才缓缓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
她见他不再挣扎,试探着又道:“安以墨,醒醒,我带你回家。”
她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他也没有一点的反应,但大掌却始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曾松开过一点。
“墨,醒醒,我们回家,好不好?”她的语气更温柔了些,试着唤醒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一点的反应,就在她沮丧万分的时候,他却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看向他。
她惊喜的展颜而笑,另一只空着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回家?”他费力的从嗓子里蹦出两个沙哑不清的字。
“嗯。我们回家。”她重重地点头,声音微哽的回他。
他缓缓弯起苍白的薄唇,虚弱地对着她笑,轻声呢喃,“家……”
“嗯。家。”顷刻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我也可以有家吗?”他不确定的反问。
“你可以。”她止住哽咽,肯定的回他。
“染儿,你真好。”他高大的身子忽然从石洞里滑出,靠在她的身上:“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安以墨,我以后也会一直待你这么好。”她抱着他的身子,试着将他扶起。
他整个人病得昏昏沉沉的,脚下发软,完全不能自己行走。她只好背起他,艰难的向前走去。
“染儿,别丢下我,我怕……”他伏在她的背上,全无意识的轻喃。
“好,我不丢下你。”她郑重的承诺。
她第一次体会了练武的好处,虽然打不过什么强敌,至少能背起他。
即便吃力,她还是走走停停的,用了大半个时辰,将他背回了两人住的竹屋。
她不懂医术,自是不敢随意乱动他的药,只能找来白酒,不停地给他擦身子,以降低他身上的温度,希望他可以尽快醒来。
天蒙蒙的亮时候,昏昏沉沉的安以墨终于睁开了紧闭的眼。
只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却很是不友好。
“你干什么?”他盯着她在他的胸膛上忙碌着的柔荑,哑声质问道。
她愣了下,收回手,忽略他的口气,惊喜地道:“安以墨,你醒了?”
“没醒!”他冷冷的白她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大人有大量,不与一个病人计较。
“没有!”安以墨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尴尬的质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无语的抽抽唇角,感情是她累得半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怎么知道?”她故作不悦地反驳他,“我昨晚本来想过来问你今日什么时候出谷,就发现你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发起了高烧。”
安以墨刚刚紧绷的情绪,明显松了些,抚着仍是发痛的头坐了起来。
“你回去收拾下,我们现在就走。”
她愣了下,没想到会这么快。但还是点点头,起身回去收拾了。
他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微拧眉心。
他也想一辈子留她在这深谷,但她的不快乐,他无法视若无睹,便只能带她离开,重回那纷纷扰扰的尘世间……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经收拾妥当,站在了毒峰谷的出口处。
赫青绾回望着毒峰谷的一草一木,不禁湿润了眼眶。
“安以墨,我们可不可以不走?”
“不可以。”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毫无一点的动容。
“安以墨,我真的已经放下他了。”她开口保证道。
“既然已经放下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他将马的缰绳递到她的手里:“会骑马吧?”
“嗯。”她颔首,接过马的缰绳,底气不足的小声道:“我是怕出谷后给你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