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急火燎地煮了柴胡汤给她端过去,扶她起身,看着她一饮而尽。那铜碗还在我手上,她却急切地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开。那手滚烫的像山芋,我看她眼中满是恳求的神色:“芈月,你去帮我把黑袍拿过来。”
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竟然还想去给世子做法?
“青儿,你病的这么重,今天就不要去了。人又不是铁打的,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呢。”我安慰她,只想她好好养病。那个什么世子,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若咳,明天就咳一天吧。
青儿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四肢无力,她无奈地平躺下来,看着我。看来我在那药里添加的辅剂起作用了,只要她放松下来,病自然好的快。
“芈月,你帮帮他,我担心他咳的太厉害,伤了身。”青儿幽幽地说,用最后一丝气力,塞给我一本木简。
我低头打开木简,看到上面尽是些稀奇古怪的咒语。我明白了,她是想让我替她到世子身边去——青儿果然烧坏脑子了,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
我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蚩尤先生说过我天性愚钝,做不了这个的!你要我开几副药帮助世子止咳还好,让我对着他做法,只怕我没做完,他就先一命呜呼了,还莫不如让他咳一天。”
青儿满头大汗,挣扎着继续劝我:“芈月,你错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天资禀赋之说,只是先生他不想让你入宫,才找了个托辞。”
蚩尤先生,他,他又骗我!!我惊讶地看着青儿,心想他们究竟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为什么?”我不解。为何不让我入宫?莫不成,那宫中有只神兽,只吃名为“芈月”的丫头?
青儿沉默了片刻:“先生嘱咐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至于原因,他也不提。若不是我担心世子的安危……”
嗯,像是先生的风格,他不想说的事,就绝不会说,也不愿意耐心解释。不过,青儿跟世子非亲非故,却宁可带病去见他,去帮他,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正琢磨着,突然被“邦邦邦”的急促敲门声惊到。
“青儿姑娘,您在帐中吗?国后见您迟迟未到,差我来看看。您可是一切安好?”
这声音我认得,就是那天我****躲在被子里时候,来找青儿的侍卫。
“大人放心,我只是身体稍有不适,耽搁了。真抱歉让您专程来找,我现在马上出来。”青儿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她推了推我的胳膊,暗示我替她上阵。
这节骨眼儿上了,我似乎已经没了退路。只好极不情愿地换上了那身黑袍子,头上蒙上了黑纱。临走前,青儿叫住我:“木简!”
我猛拍了下脑门,哎呀呀,差点儿把这关键东西落下!
天色昏暗,我又披着黑纱,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象。我低头,从黑纱下面盯着侍卫的脚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总之七扭八拐地就进了一个华丽丽的大毡帐。
毡帐里静极了,若不是听到那位世子轻轻的鼾声,我会以为这里只有我自己。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我心里不免紧张,于是安慰自己道:“芈月,这不是件不得了的事,就算被发现,也只会被认为青儿尽职尽责,就算病了,也找她的姐妹给世子招魂。嗯,只要迅速地走过去,把木简上的咒语读一遍就好。”
我给自己打气成功,心里似乎有了底气。一把掀开了头上的黑纱。
“好漂亮啊!”我环顾四周,这里果然有王室的气势。且不说这儿占地就是我和青儿毡帐的三倍还多,里面的用品摆设,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波斯的雪白地毯,红木的案几、立柜,就连那些茶壶和瓶瓶罐罐,不是玛瑙就是美玉制作。上面都雕刻着各种传说中的神兽或是名贵花草,而且图案对称,做工精细,平常百姓家里的那些,根本没办法跟这里的任何一样事物相比。
我正陶醉其中,突然见到最里面的床榻上,平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应该就是这毡帐的主人,义渠世子,义渠骁。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青儿形容的那般英俊呢?
我蹑手蹑足地走过去,生怕把他吵醒。不是因为我知书达理懂礼貌,而是宫中严格规定巫师在招魂的过程中不可以吵醒主子,否则我的屁股就要不知挨多少板子了。
走到他身边,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毡帐中红烛幽幽,照的他面色红润。虽然不是月光,然而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个在楚宫里,对十三岁的我信誓旦旦许下诺言的好看男子。
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手里的木简掉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啪嗒”声。他似乎在梦中被惊扰了,平静安详的脸动了动,皱起眉头。
我心潮澎湃,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重逢。芈月,芈月,接下来你应该怎么做?我不禁问自己。
我不知所措,他却先有了动静。只见那双长睫毛动了一下,眼皮就慢慢张开了。没错,就是那双黑黑的眸子,过去这么久,我从未忘记。
那眸子淡然地转向我,他似乎清醒了过来:“怎么是你?”
我心里一喜,看来他还记得我。
“我记得之前的那个女孩子,跟你不一样。你是第一次来吗?”他坐起身,微微笑着,温柔如水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脸上。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我眼神黯淡下去,苦等了这么多年,他却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突然觉得青儿说的很对,我是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女人。
他却饶有兴趣:“你的胆子比她还小。她每次见了我就只是脸红,但是话还说的出。你却怕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呢。”
“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六年前楚国的围墙,和墙角下的诺言?”我觉得心里很紧,似乎浑身的血液都涌了进去,让我呼吸困难。
他看着我脸色变得很差,于是收起笑脸,握住了我的手:“小丫头,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还是那么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湿气。
我猛抽回手——该死的,就连身体都保存着当时的记忆,那感觉还记得如此清晰。
我向后退了几步,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质问他:“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关心’!对谁都叫的这么亲切!对谁都说‘明媒正娶’!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六年,可是你却根本不记得我!”
他怔怔地看着歇斯底里哭的一塌糊涂的我,表情一片茫然。他越茫然,我心越痛。我心越痛,哭得越凶。
终于,那个守在门口的佩刀侍卫听到了动静,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