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心知肚明:“魏大人,几日前我按照你的叮嘱去追杀芈月,我们从城门口一路追她到一间破庙,却还是被她逃了。但是,她被我一剑伤了左肩,流了不少血,伤得很重。我后来派人找她,也没发现她的尸首,她八成是被人救走了。”
魏丑夫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他似乎并不高兴也不难过。也许他已经忘了那负心人?
韩大人怕魏丑夫路上被官兵欺负,执意亲自跟随囚车,送他到临城的矿山去。
一行人走在路上,两边的百姓都很惊讶,他们以为魏丑夫已经被五马分尸了,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气色红润。
人们窃窃私语,自然是褒贬不一。
来到城门下,魏丑夫抬头望向“宛城”那两个大字,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这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不舍地回头看看熟悉的街道。
他不记得自己曾亲自带队,在这街道上巡查过多少次了,他生于斯,长于斯,宛城的大街小巷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
“魏大人,走吧!”韩大人拍拍魏丑夫的肩膀。
魏丑夫看看韩大人,缓缓道:“韩大人,现在该改口了,以后,就叫我魏丑夫吧,我已不是这宛城的守将了。”
韩大人默默无语,什么都没说,昔日好友沦落至此,他也不好受。
逝者已矣,来者犹可追。过去的一切都是梦幻,脚下的路才是现实。
魏丑夫回头,不再留恋过去,看向前方。
一路上,韩大人怕魏丑夫辛苦,时不时叫官兵停下来休息。于是,囚车慢悠悠行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才到了矿山。
魏丑夫下了囚车,拜别韩大人。
“魏大人,我一定会多在国后身边美言,有机会再把你调回朝廷。”韩大人言之灼灼。
魏丑夫深深给大人鞠了一躬。他也不知道今生今世还有没有机会离开这矿山。他举目望去,一望无际的山野,绿油油的被树木覆盖着,仿佛与世隔绝。
“大秦要发展,少不了像魏大人这样的人才,相信我,总有一天,朝廷会意识到您的重要,让您回去。”韩大人拍拍魏丑夫的肩膀。
“借大人吉言了,希望下次相见,是在朝廷上。”魏丑夫双手拜谢韩大人。
韩大人默默点头,骑上马,跟着运囚车,离开了矿山。
“咔嚓”一个矿山狱卒突然弯腰,给魏丑夫加上脚镣,“来到这山里,就好好干吧,不要有二心。”
魏丑夫听懂他的话,意思是想天想地也别想逃跑。想必他在宛城大牢几次逃脱的事,已经传到了这矿上。
“走,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认识路之后,明天开始干活。”狱卒走在前面,魏丑夫在后面跟着,低头并不言语。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衣着肮脏的男人们,有的一身煤灰,有的光着膀子,有的脸黑的只看得见白眼球,分不清五官。
这些都是从附近的城里调过来的奴隶,他们看起来,大多数都有很结实的肌肉,可能是长时间的劳作导致的。这会儿,那些正在铲地、挖煤、抬煤的奴隶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魏丑夫,这个新来的人。
魏丑夫白皙的皮肤,在以煤堆为背景的矿山,显得特别鲜明。
“一个个都站着干嘛?快干活!”带魏丑夫去宿营地的狱卒大叫着,对周围的人群指指点点。
于是众人就纷纷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魏丑夫很快适应了这个散发着臭汗味和煤炭气味的地方。似乎经过李管家的折磨,他的适应能力变得很强。
“那个,就是你的床榻,边上,就是你的柜子。”狱卒指了指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柜子。
魏丑夫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简陋的床,木板木腿,其中一条床腿没了,还是用砖头垫起来的。他打开柜子,里面只有一块麻布,还有一套饭具。
“没什么事我走了。明天早上开始干活,可别睡过头。”说罢,狱卒转身出了宿舍。
魏丑夫一屁股坐在床上,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个房间里算上自己的,一共有四张床榻,也就是说这里一共住着四个人。
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口有纷乱的脚步声,原来是工作结束,奴隶们纷纷回到宿舍休息。
三个奴隶鱼贯而入。最前面是个秃头的小个子,中间是个瘦高的男人,最后进来的是个彪形大汉。
三个人一样的土头土脸,身形疲惫。
小个子进来,看都没看魏丑夫,倒在床上就呼呼睡过去。大汉坐在床上,一边喝水,一边盯着魏丑夫看。那目光很奇怪,让魏丑夫觉得浑身不自在。
到是瘦高男人先打破僵局:“新来的,你叫什么?”
“魏丑夫。”魏丑夫淡淡说,他现在学乖了一些,不想在这矿上树敌,于是收敛了自己的个性。
“魏丑夫,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矿上的老大。”他五指并拢,朝着那个彪形大汉。
“我就是矿上的老二,你可以称我矿老二。”瘦高个子指着自己。
魏丑夫轻笑了一下,没想到这里也有等级制度。
“你笑什么?”矿老二瞪眼看着魏丑夫。
魏丑夫收回笑容,一言不发。
“哼,新人,你听好了,咱们矿上有个规矩,新来的人必须比别人多干、少吃。你听懂了吗?”矿老二声音尖细,听得魏丑夫心里很不舒服。
他“嗯”了一声,就倒在床上,准备睡觉。矿老二看到他不太搭理自己,心里略有不爽,刚要起身教训一下魏丑夫,却被老大制止了。
“老二,没什么事早点休息吧。”他声音醇厚有力,听起来就不是一般的人物,可能进来矿上之前,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魏丑夫转过身,听着那老大的声音,猜想他入狱前八成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虽然魏丑夫没太把矿老二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当天晚上,他就明白了什么叫“新人要多干”。
当时已是深夜,营外虫声不断,更衬的营内安静。魏丑夫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人用力推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还没睁眼,就闻到一股骚气,瞬间恶心的没了睡意。
魏丑夫急忙坐起身,就听到矿老二的叫声近在咫尺:“喂!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出去把夜壶倒了!”
魏丑夫低头,借着月光,看到矿老二竟然拎着夜壶,站在自己很近的地方。那夜壶边缘,眼看就要碰到自己的床沿。
魏丑夫有些怒气,一把推开那夜壶,倒下身子面朝里继续睡着。
矿老二气的继续叫道:“哎?我说,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听不懂人话啊!”
魏丑夫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依旧一动不动。
“咳咳!”突然,老大咳嗽了一声。
矿老二急忙赔笑:“打扰老大了。我这就安静,这就安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