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儿,魏丑夫来到了魏晖身后。他背着手,凤眼微闭,静静看着魏晖跟韩大人切切私语的一幕,不知在想什么,面无表情。
魏晖丝毫没察觉到魏丑夫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直到他突然感到一丝如水的凉意,顺着自己的头顶倾泻下来,让他哆嗦了两下。他意识到魏大人来了,因为只有他能让人产生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是魏大人的“目光效应”。
魏晖猛然坐端正,一脸正色地起身拜道:“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小的一声。”
正通知你呀,魏晖,不过是用眼神……
韩大人见到魏丑夫来了,也回身笑着说:“魏大人,来来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一定要至少痛饮三十杯啊!”
魏丑夫眯着眼,慢慢坐在凳子上,举起酒杯:“魏某多谢韩大人出手相救。”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国后曾交代过,让我多多关照你。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竟然也敢有人捣乱,我哪能不及时带兵来解围?只是没想到,这是你做的一出好戏,差点连我都给骗了!”韩大人说着,跟魏丑夫挤了挤眼睛。
魏丑夫低声道:“韩大人,魏某不过是国后的一个远亲。朝廷不准后宫干政,国后为了避嫌,从未跟外人提起过我与她的关系。”
韩大人听出魏丑夫言外之意,点点头笑道:“不过,想不到那堂堂的义渠国世子,竟然敢铤而走险,私自来我秦国边城。他这是来给魏大人送前程来了呀!有了这奇功一件,魏大人日后必定青云直上啊!”
“韩大人过奖。”魏丑夫笑着,淡淡回应。功名利禄,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只想牵着伊人的手,像普通的老百姓一样,过着平淡无奇的小日子。想到这儿,魏丑夫抬眼看了看洞房,想着那人正坐等着自己。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不胜酒力的魏丑夫,几杯酒下肚,就昏沉沉倒在桌面上。他听着魏晖和韩大人边喝边调侃,说的很是欢快,似乎没空搭理自己了,便渐渐睡着了过去,还做了个梦。
……
夏日,宛城郊区,一片人迹罕至,空旷的小树林。
十六岁的少年魏丑夫,瘦瘦高高,相貌周正。他身背着佩剑,独自一人站在一棵高大的榆树上,手扶树干,看着远方。他不是在看那轮亮紫色的落日,也没在看那火红的晚霞。那双清亮的眸子,却聚焦在两个很特别的少女身上。
她们只有十三四岁的左右,身上穿戴的还算富贵,却没有下人跟在身后,独自背着包袱,在树林里奔跑。魏丑夫曾经见过宛城里的那些千金小姐们,哪个不是前呼后拥,随身带丫鬟,出门就坐车子呢?而这两个少女却不知为何徒步在树林里奔跑,匆匆忙如此,一副狼狈相。
这当儿,两人跑得累了,便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魏丑夫这边走过来。
正在这时,树上的魏丑夫,猛然发现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秦兵,正满嘴污言秽语地追赶上来。少女回头看到秦兵渐近,不得不继续奋力逃跑。秦兵于少女,就像是一群狼和两只惊慌的小兔子。
魏丑夫想起最近流行在宛城的传闻——少女被凌辱、沉尸,却抓不到凶手的事件……
“难道是这几个人干的么?”魏丑夫自言自语,一边拔出了佩剑,正要跳下树,出手相救,却一下子停住了,他理智的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果那帮大汉一起出手,他必处下风。到时候,只怕不但保护不了那两个少女,自己的小命也难保全。看来要想救人,只能靠智取。
于是他收回佩剑,安静地藏在树叶后,等待时机。
精疲力竭的少女们跑到一棵树下,手扶着树干,边擦汗边大口喘气。她们此时离魏丑夫很近,他这才看清两人的长相。穿红衣的女孩长相很俊俏,身材纤瘦,脸色苍白,像是生了一场重病。旁边穿粉衣的女孩儿则是粉嫩嫩的鹅蛋脸,五官小巧,额头中央有一弯月牙的印记,很是可爱。
此时,红衣女孩儿浑身无力,似乎有些虚脱,声音都变得很微弱:“芈月,我,我跑不动了,你不要管我了,你快逃!我一个人被抓住,总比两个人都被抓住的好。”
“青儿,你不要这么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我们生死都在一起!”粉衣服毫不犹豫地抓紧了红衣服的手,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小肩膀上,于是两人又硬撑着跑起来。
魏丑夫注视着远去的两个人,心中似乎有一湖荡漾的春水。他深深记住了那个粉衣少女,她小巧而带着月牙标记的五官、她焦急流下的汗水,顺着白净的脖颈往下流淌。她娇嫩的嗓音,是魏丑夫这辈子听到的最美的声音。魏丑夫眼神痴迷地看着那豆蔻年华的身影,一路偷偷跟了上去。
可是不知为何,那少女越走越快,无论他如何拼命地追赶,却被甩的越来越远很远,他忍不住想叫住那粉衣的女孩儿。
“芈月,不要走……”魏丑夫轻声唤着着少女的名字,却突然从梦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韩大人和魏晖聊得正欢,絮絮的话语声围绕着魏丑夫。他无聊地坐起身,用食指沾了些杯中酒,放在嘴里尝了尝。嗯,这酒跟上次在咸阳,国后寝宫里喝到的一样。对了,这酒好像是她赏赐的那壶。魏丑夫抬眼,看到桌子上的蟠螭纹提链壶。
宫中的人日子过得奢华,就是装酒的器皿都十分讲究。这壶从上到下都刻着繁琐而精细的花纹,壶盖和壶身,甚至那提链上的图案都不相同。能工巧匠制作这器物的时候,不仅考虑到易灌酒易倒酒,还考虑了易拎着到处走。
魏丑夫皱起眉头,无聊地数着那上面到底有多少个蝌蚪纹,却又趴在了桌上,睡去。
他黯然地睁着眼,发现自己趴在那张熟悉而柔软大床上,四周弥漫着让他觉得作呕的暧昧气味。被微风吹拂的半透明纱帘,贪恋地触碰着魏丑夫****的肌肤,若隐若现着他琼脂般光滑无暇的雪白后背。然而同样引人注目的,是右上角的神秘纹身——一只飞舞的蝴蝶。
八年了,她从来没找过我,这个绝情的女人。
魏丑夫无数次幻想,牵着芈月的手,回到那梦幻的水月洞天,在无数飞舞的萤火虫的见证下,深情的拥抱在一起。芈月幸福的笑着,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那对儿像月牙一样笑弯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他,轻声呼唤着他:“丑夫,我好想你……”
想到这儿,魏丑夫慢慢闭上眼,希望能再睡一会儿,回到梦里去见芈月。忽然,一只娇柔的小手伸了上来,顺着他背部优美的线条摸了下去。魏丑夫打了个冷战,马上睡意全无。他张开眼,看到对面丰满的国后,只披了一层如翼的薄纱,双目含情地望着自己,她的手,正放在他身上。
魏丑夫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着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一件一件地穿衣服。
国后仿佛一条无力的花蛇,缠到了魏丑夫身上,娇嗔地说:“真的要回去么?不多陪我几日?”
“不了。”魏丑夫头也不抬,他开始穿靴子了。
“呵呵,急着娶新娘子么?”
“算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口吻。
“最讨厌你这么诚实,不留情面。”国后松开了魏丑夫,慵懒地仰脸躺倒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