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故作娇柔,柔声细语道,“你能先扶我站起来吗?”
迟南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红玉肩膀上,没细想,就势抓住红玉的肩膀往上搀。
红玉顺势扛着迟南君的胸膛,暗暗积蓄力量,反手一掌拍在迟南君的肚子上。
迟南君没有防备,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伸手捂住肚子,眼泪汪汪的,眉毛拧巴着,表情痛苦。
伸手指着红玉,迟南君勉强抬起腰,眼神很诧异,“你被疯狗咬啦?”
红玉往前走了两步,迟南君跌跌撞撞地后退,不小心被身后的砖头块儿绊了一跤,仰着身子摔倒在地。
红玉单腿压在迟南君腰上,掏出一根绳子,将迟南君的双手牢牢捆住,“迟南君,姐姐对不住你,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吧。”
等等,什么下辈子?!
迟南君拼命挣扎着,脸色努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吭哧吭哧”佯装要往红玉手上咬。
也不知红玉哪来的力气,将迟南君一把拎了起来,推搡着往前走。
“好姐姐,”迟南君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回头冲红玉告饶,“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实在不行咱就去找麦冬,总有法子解决的。”
眼珠子“骨碌”乱转,迟南君文绉绉的模样很招人喜欢,搁往常红玉早就被逗乐了。
红玉依旧紧锁着愁眉,紧攥着栓住迟南君双手的绳子,推着迟南君的后背,往龙王庙的废墟走去。她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完成了任务,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你解决不了的,”红玉不敢看迟南君的眼睛,模样有些怯懦,语气惆怅,“迟南君,等天下太平了,你再投胎转世吧。”
迟南君满脑门黑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要能决定就好了。
“红玉姐,”虽然知道这女人要害自己,迟南君还是顺口喊了出来,“我在集市里碰到的黑袍摊主也是你吧?”
“是我,”以为迟南君要责骂自己,红玉闷声回答。
“我注意到你的手受伤了,”迟南君不按常理出牌,轻声询问道,“没事吧?”
红玉略微一愣,眼睛酸酸的,别过脸盯着远处的废墟,有些慌乱,“没,没事。”
红玉的心又开始乱了,原本狠下来的心,被迟南君轻轻松松一句问候击垮了。
“你说我现在大声喊救命,会不会有人过来救我?”迟南君心存侥幸,左右观察着空荡荡的废墟。
在城北,红玉倒不怕迟南君一嗓子嚎出去把人招来,却怕招来阴兵,这样麻烦就大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心里挣扎着,抬起的手臂又放下来,红玉好言劝慰道,“你不要喊,我就不会堵你的嘴。”
迟南君连连点头,紧绷着嘴,努力眨巴着眼睛,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救命啊!各路好汉请留步!麦冬!麦冬!!!”红玉一口大气还没喘出来,耳畔就响起炸雷般的嚎叫。
红玉的手脚也很利索,掏出手套塞迟南君嘴里,迟南君生吼却发不出声。
走到密室的入口,迟南君岔开双腿,横跨入口的两边,拼命挣扎着,死活不愿进去。
迟南君也不傻,他知道自己下去容易,再想活着出来就难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阳光下。
红玉很无奈,扬起手背劈在迟南君的后颈,迟南君眼白往上一翻,昏了过去。
红玉将迟南君拖到密室的铁门前,妇人坐着的椅子正对铁门,散发着酸臭的衣服也没换掉,头发倒是稍微打理过,没有那么乱了。
“你能帮我解除门上的符咒吧?”红玉把迟南君往地上一放,阴沉着脸对妇人说。
“别着急,别着急,”妇人的脸颊有两个酒窝,顺下来的一溜刘海儿遮住了额头,大脸盘子笑眯眯的,“你把他叫醒。”
大概是心里有愧,红玉不愿叫醒迟南君,“直接杀了他吧。”
妇人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行,你叫醒他,我想认识他。”
不得已,红玉蹲下来摇晃迟南君的肩膀,“迟南君,醒醒,迟南君?”
迟南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半天缓过神来,忙躲开红玉,一个劲儿地往墙角缩。
“迟南君,”妇人笑的很慈祥,注视着迟南君的一举一动,微抬起身子,“总算见到您了,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平庸,和那些凡人没有丁点区别,还真是委屈您了。”
迟南君一愣一愣的,俩大眼珠子上下打量着妇人,不明白这妇人的话是夸自己呢,还是在骂自己。
在妇人的眼神示意下,红玉将迟南君嘴里的手套揪了出来。
“你是谁?”憋了半天,迟南君采取最稳妥的问候方法。
“我?”妇人指着自己的鼻尖,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舒展着眉毛,用柔和的语气对迟南君说,“你不认识的。”
妇人摆出讲故事的姿势,眼神平视前方,“你我的缘分源自十四年前,那时我收人所托,曾言说过天命,九死一生,上天终究收不了我,”说到最后,妇人不由地放大了嗓音。
天空响雷炸过,“轰隆隆”击在龙王庙的废墟上,石砾迸溅,焦土飞扬。
看出红玉是在为这妇人服务,迟南君陪着笑脸,“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呗。”
“不行,”妇人也是很有原则的人,断然拒绝道。
“迟南君,您知道您会怎么死吗?”妇人压低嗓音,像是要讲恐怖故事般,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你会被我用银针刺入你的每个穴位,放置一天,银针的顶部会冒出小血珠,每一滴血珠象征着一粒星,这样……”
“凭什么!”迟南君听的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扯着嗓子打断妇人的叙述,“你往自己身上扎去!”
妇人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迟南君安静,表情始终很温和,“别慌,到这个阶段你且死不了呢。”
我是在乎这个吗?!迟南君乖乖闭上嘴,想听听这妇人还能捣鼓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我便能将这满天的星辰收入囊中,”妇人眼睛盯着迟南君,掩藏着眼神里的贪婪,接着阐述道,“然后我会顺着穴位,将你的经脉一根根挑出来,布置成天体运行的轨迹。”
妇人的嗓音不高,始终没有丝毫失态,眼神永远静若止水,仿佛世事均与自己无关,“然后将你剩余的血抽出来,放进烈日下爆晒一个月,磨成粉放入星盘中。”
好嘛,一点儿没浪费。看妇人的模样不像开玩笑,迟南君的心扑通直跳,手脚冰凉,小腿肚一个劲儿地哆嗦。
“忘了交代了,”妇人开口补充道,“你大概在我放血放到一半时会死。”
看着迟南君吓的煞白的小脸,妇人轻笑着宽慰道,“放心吧,我一定将你的肉身好好安葬。”
红玉默默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
妈妈呀,这里有个死变态!迟南君后背靠在凸出的岩石上,偷偷摩擦拴住双手的绳子,眼睛警惕地盯着红玉,怕她有进一步的动作。
“红玉,”铁门后的妇人开口吩咐道,“你把他的脚也捆上,然后丢给我,这么一毛头小子,我可治不了。”
红玉明显在动摇,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掏出绳子走向迟南君。
迟南君吓的魂飞魄散,后背紧贴着身后岩壁站了起来,“红玉,她都答应了你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红玉!”
先前迟南君之所以没那么紧张,因为他随身带着月痕,月痕里面那位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厮打未必会输红玉。
好死不死,就在这危急时刻,月痕里的那位大爷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还真是只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用胳膊将迟南君死死摁在岩壁上,红玉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勉强将迟南君的双腿捆上。
迟南君在红玉肩头乱动,嘴里高喊着救命,震的耳朵生疼,红玉只好又用手套堵住迟南君的嘴。
虚掩着的铁门从里面被推开,红玉将迟南君扛着肩上,眼睛里含着泪,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动。
即使铁门开着,只要有符咒在,红玉就休想踏进密室半步,所以妇人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口。
“红玉,还不快给我送过来,”妇人不急不躁,一副稳超胜券的模样。
“送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迟南君听到后,引颈企盼,感动的直想掉眼泪:麦冬!麦冬!
手里握着柄折叠刀,麦冬一副拽拽的模样,表情像极了讨债的,眼神扫过妇人,落在红玉身上,“把我的人还给我吧。”
红玉背对着麦冬,她的肩膀在颤栗,眼泪顺着泪腺淌了下来,内心像决了堤一样,瞬间崩塌了。
红玉最怕的不是生死,而是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被麦冬看到,她努力光鲜亮丽,努力把自己摆在同麦冬同一水平线上,努力做个好人……
“红玉,把迟南君交给我,从此以后你和我们再无瓜葛,”麦冬还是给红玉留着面子,要搁往常,他早就一刀封喉了。
红玉擦了擦眼泪,将肩膀上扛着的迟南君放下,回头望着麦冬,眼神里藏着情,“麦冬,你最近还好吧?”
妇人瞥了红玉一眼,脸上的笑收起不少,“既然来了就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