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废墟下的密室内
“我可以跟你合作,”妇人伸手揉捏着蟠桃树的叶子,表情陶醉,“也可以一个人独享美味的蟠桃。”
没想到让这老妪钻了空子。红玉表情狰狞,脸色气得煞白,盯着妇人的眼神非常瘆人,咬牙狠狠道,“信不信我再杀你一次?”
妇人的身材略显丰满,衣服虽然散发着酸臭味,却掩不住雍容大气,“那又如何?你要先想法子进来,即使你能进来,又能拿我怎么样?!”
眼神死死盯着妇人,红玉被彻底激怒了,她施展浑身的术法,一道道能量撞到铁门上,铁门“吱嘎”直晃悠。
有戏。红玉心里稍悦,估摸着青姨大限将至,哪想到自己愣神的功夫,先前自己施展的术法又迅速反弹回去,红玉躲避不及,被自己的法术击中,倒在乱石堆里。
妇人毫发无损,眼瞅着眼前这幕好戏,安然泰若,只静静地盯着红玉,不发一眼。
红玉一身的灰土,蓬头垢面的,脸颊有好几处擦伤,双腿被压在石砾下,后背抵在裂了好几道缝隙的墙壁上。
“你不能这么干,”红玉抬起头,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妇人,嘴里喃喃着,“自打出生,我便被教育,这辈子只有成仙得道,我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你不能拦着我的路,让我不得好死!”最后这句红玉是咆哮着说出口的,余音在狭窄的走廊里久久回响。
“这么巧,”妇人的语气很轻松,“我也是被这么教育的,而且我的师父曾对我说,如今的世道不同了,可不能让那些阿猫阿狗都成了仙,免得以后脏眼睛。”
妇人说起话来依然不动声色,她也知道红玉不是什么好鸟,却不愿点明,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毕竟这个姑娘的死活和自己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红玉耷拉着脑袋,紧攥着拳头,指甲掐着掌心的肉,摁的发白。
“你想吃蟠桃也行,”妇人坐回椅子上,也不嫌弃上面的血渍,悠然道,“但要帮我抓住一人。”
“谁?”总算抓住点儿希望,红玉探着身子,急切地望着妇人。
“迟南君。”
“你要抓他做什么?”红玉的眼神闪躲着,声音也柔软了几分。
“杀掉,”妇人回答的很干脆。
红玉犹豫了,尽管她心狠手辣,有些人却也是不愿碰的,迟南君就是一个。
这个少年完全和自己格格不入,如同闯进成人世界的孩子般,总是简单地揣摩每一个人,也试图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会在自己情绪低落时轻声安慰,会将路边采摘的野花别自己耳朵上,会在自己受罚的时候向青姨求情……
“你想的怎么样?”妇人开口催促红玉。
咬咬牙,红玉抬起头,嘴唇还淌着血,“我答应你。”
这几天,迟南君夜夜被老人宠幸,导致睡眠严重不足,走到哪儿睡到哪儿,甚至站着都能睡着。
这天下午,趁着精神头儿还不错,迟南君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去两公里外的集市,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而且,自己闲着的这两天,麦冬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嫌弃了,丫的自己整天混吃等死,还有脸嫌弃别人。
说是集市,更像是一个黑市,在这里你不仅能找到各种工作,还可以见到各种稀罕的人和物,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金币,便可以买到自己所需的一切。
迟南君身上穿着呢子大衣,长筒靴束住裤腿,小平头打理的一根一根竖起来,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一路上左右观察着,迟南君发现夜郎城最近的治理有了明显改善,起码街上少了许多无业游民,心里暗想:大概被吃完了吧。
走了大半个小时,老远就能看到集市的招牌-一块高悬的大木板,上书四个大字:自由买卖。
先向看门的老头儿交了一枚铜币,迟南君手里攥着简易门票,迈步走了进去。
集市里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吵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目的,或是为了活命,或是为了权势。
左起第一个摊位,地上简单地铺着麻袋,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抠脚大汉,堂而皇之地坐在麻袋上,昂着自信的头颅,面前还压着一张纸:没错,就是我!
迟南君远远避开抠脚大汉,一路上观摩过去,在一个搭有豪华的帐篷,摊位前还闪着彩灯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摊位里站着两位小姐姐,小短裙、吊带装,一双黑丝袜拉到了大腿根,火辣的身材配着天使的面孔。
摊位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多都是男人,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有些是色欲熏心,其他的纯属凑个热闹。
这个摊位是夜郎城最大的娱乐会所摆的,摊位前竖了个小牌子,上面写的是招门童的信息,条件苛刻,待遇优厚。
天地良心,迟南君原本也只是想凑热闹,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大嘛”,一个劲儿往前拱,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腰抵在摊位的桌子上,迟南君正想回头,让身后的老大爷让一让,却先被小姐姐盯上了。
“小老弟,”小姐姐笑眯眯地盯着迟南君的眼睛,特别认真地点出招聘的条件,“我们这要的是八到十岁的小朋友,你今年多大?”
“大爷,听到没?人家要的是小朋友,”迟南君回头冲老大爷嚷嚷着,“你一个老朋友瞎起什么哄。”
老大爷被说的脸色臊红,心里还不服气,嘴里小声嘟囔着往外挤,迟南君也跟着离开这个摊位。
这些摊位上摆的东西,大多都是虚头巴脑的,当然也有宝贝,不过犹如披沙拣金般,足够的运气才是关键。
迟南君走走逛逛,晃悠了大半个小时,愣是没瞅见合适的工作。
经过一个摊位,迟南君瞥了眼全身上下被黑袍包裹的摊主,心想还是不要招惹,准备悄悄溜过去。
可就在迟南君打算看下一个摊位时,眼睛突然被黑袍摊主的赏金拽了过去,双脚也不由自主地挪过去。
摊位上的任务介绍很详细,只需在太阳落山之前,去往城北的龙王庙,取一捧焦土回来交给雇主,即可获得十枚金币。
虽说城北是阴兵的狩猎场,可这些家伙一般都是晚上出来活动,白天还是比较安全的,除非你运气比较背,碰见起来撒尿的阴兵。
之所以没有亡命徒接下这个肥差,大概是被最下面那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给唬住了,都以为是闲得无聊的人在寻开心。
这些天自己的小金库只出不进,迟南君都穷疯了,盯着白字黑字的“金币十枚”咽口水,稍有犹豫,往前迈了一步,说出自己的顾虑,“你不会提前跑了吧?”
黑袍摊主露着一双眼睛,眼神平静,启齿轻声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先付你五个金币。”
黑袍里传出的是年轻女子的声音,迟南君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是谁。
听了黑袍摊主的话,迟南君不免有些怀疑,毕竟是两个陌生人,黑袍摊主没必要这么信任自己。
“你为什么要先付我五个金币?”猜测这里面有些猫腻,迟南君却舍不得金光灿灿的金币,毕竟这么肥的差事轻易可碰不到。
黑袍摊主迟疑了:我能为点儿什么呢?
打定主意,黑袍摊主特真诚地望着迟南君,语气诚恳,“因为你长得不像坏人。”
迟南君摸着下巴仔细琢磨,将自己里里外外分析一遍,发现黑袍摊主说的还真对。
“拿好,”黑袍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有伤,粗糙的手指捏着五枚金币。
迟南君接过金币,谨慎地左右观望,确定没有人盯着自己,这才放进大衣的内兜里。
空旷的城市里,院墙和房屋错落分布,杨柳沿着墙根依次排开,橘红色的落霞挂在天空。
迟南君小心翼翼地走在城北的街道上,两旁的房屋都不知荒废了多久,大多都坍塌了,脚下的水泥路也裂的七零八落,杂草从水泥缝里钻出来。
就在迟南君接近龙王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自己眼前闪过,看着非常熟悉。
想都没想,迟南君就跃上墙头,追了出去。
两道人影在墙头、屋檐追逐,寒风呼啸着带走凌乱的喘息声,瓦片、小石子摔在地面上,惊着了啄食的家雀儿。
迟南君追赶的,是一位身着破洞牛仔,脸上带了口罩、墨镜的女子,飘逸的长发随身形舞动,却不及迟南君敏捷。
脚下一个没踩稳,女子直接从屋檐摔了下来,跌落在一个废弃的院子中,杂草横生,残垣断壁,枯叶铺了厚厚一层。
迟南君一跃而下,趁机擒住女子的肩膀,伸手解开口罩,愣住了,“红玉?”
相比之前,红玉消瘦不少,脸颊有结痂的伤痕,眼睑上抬,盯着迟南君的眼睛,如做了错事的孩子般,小声喃喃道,“救救我。”
知道红玉曾挖取人的心脏,迟南君浑身不舒服,却还是很有礼貌地询问,“你怎么啦?”
“有人要杀我,”红玉的眼神很平淡,脸上也没有情绪的波动,如同叙述一件很普通的家长里短。
“谁?”
红玉仰望着迟南君,“我不能告诉你。”
迟南君纳闷了,“那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