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南琴没有看书小童,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岑旭尧,说:“你现在,还觉得幸福吗?”看书小童不说话,又道:“你好好想想吧,是让岑旭尧继续这样下去,还是你主动离开。”说完转身离去。
书小童只觉得站不稳,伸手扶了一旁的墙,背靠墙壁,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泪眼朦胧中看到岑旭尧把那些石砖卸下,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之后再推着空车回去,装满了又拉到同一个地方,四处都是尘土风扬,书小童认真的看着,只怕看不清。
书小童看了许久,看到岑旭尧坐在地上就着一瓶矿泉水吃馒头,看着他用铁铲和着水泥,看着他被工头使来唤去……
曾经高高在上的他,为了她,走到这一步,即便她用了全部气力去爱,去坚持,却怎么忍心看他这样!
书小童转身离去,步履踉跄。
晚上岑旭尧回到家,身上穿的是早上出门时的深色西服,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书小童,微微笑了笑。书小童站起身来:“吃饭了吗?”
“吃了?”
“我炖了乌鸡汤,你喝一点。”书小童说。
“好!我先去洗个澡。”
书小童进了厨房,鸡汤还是温热的,开了火,重新煮到沸腾翻滚。热烟一阵阵的冒出来,书小童站在砂锅面前,被熏红了眼,久了,便掉下泪来,迅速伸手抹了去,只怕被发现。
端了鸡汤到餐厅,放在餐桌上,又去厨房拿了两幅碗筷来。岑旭尧还没有下来,书小童上楼去看,走进浴室,发现岑旭尧坐在浴缸里,阖着双眼,竟然那样睡着了。
书小童蹲下身,因为心疼,心里一阵阵的发紧。她握住他搭在浴缸边的手,认真感受着那些细微的粗糙感。之后看向他的脸,他的下颌冒出了点点胡茬,因为没时间打理。书小童想起以前,岑旭尧的整张脸都是干干净净的。他为了她,这样活着,空有一身的才能,却没有施展的地方,不应该这样!
岑旭尧微微动了一下,睁开了双眼,看到书小童,笑了笑:“我怎么就这么睡着了?真是越来越能睡。”
书小童只是微笑:“鸡汤已经热好了,快下来吧。”
“好!”
岑旭尧与书小童坐在餐桌旁,书小童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陪着岑旭尧一起吃。一会后,岑旭尧问:“对了,你今天不是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看书小童不说话,有些自责的笑了笑:“本来应该早些问你的,可是一直很忙。”
书小童连忙说:“没什么事,也许是天气热了才这样。”
岑旭尧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不要太辛苦了。”
“好!”书小童回答。她伸手轻抚自己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生命,是岑旭尧的孩子,是她与岑旭尧的孩子。
岑旭尧吃得并不多,或许是太疲倦,便没了胃口。进了卧室后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依旧很紧的抱着书小童。
依旧温暖的怀抱,这样恰到好处的温暖,以后不会再有,一想到这里,书小童便忍不住掉下泪来,又不敢发出声音,便死命咬着嘴唇,咬得泛了白,发了红。
第二天,书小童约见应南琴,在一家咖啡厅。书小童没有喝咖啡,要了一杯温水,应南琴问:“怎么书小姐不喜欢喝咖啡吗?”
书小童没有回答,用了很大的气力,吐出了几个字:“我答应你,离开旭尧。”
应南琴微微一笑:“书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书小童冷笑了一下:“应董,别把所有人都想象得和你一样。”
应南琴却也不恼,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从桌上推送到书小童面前:“既然选择离开,就要彻底,我可不希望你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与岑旭尧扯上关系。这是去巴黎的机票,书小姐不是喜欢服装吗?我可以安排你进最好的服装设计学院,这一生,都在巴黎好好生活吧!”
书小童看了面前的机票一眼,再看向应南琴,这个女人心思缜密,只要她接了这张机票,按照她的话去做,那么,哪怕以后她再有机会见到岑旭尧,也没有颜面去面对,而岑旭尧,也许会因此而对她心生误会怨怼。
书小童把机票推还了回去:“我既然答应离开,就会走得干干净净,我自有去处,不用你费心。”
应南琴看了书小童一会,才微微一笑,道:“既然书小姐坚持这样,那也随你,我想书小姐一定是个讲信用的人。”
“我虽然答应你会离开,但是在一个星期以后。”
“为什么?早晚都要离开,书小姐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书小童站起身来:“一个星期后,我会离开。那么,告辞!”说完转身离去,一个星期后,是岑旭尧的生日,或许,应南琴这个做母亲的,并不记得。
应南琴虽然希望越快越好,但书小童坚持这样,她也没办法,罢了,多的日子都等了,还怕等这一个星期。只要书小童离去,岑旭尧就有可能回中豪,他也许一时会忘不了书小童,但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与盛颜的婚事不急,可以慢慢来。
晚上,书小童与岑旭尧说想回泽阳去看看养父母,她只怕以后再没机会去看望。
岑旭尧问:“怎么这么突然?”不是忌日,也不是清明。
书小童找了个借口:“因为最近常梦到他们。”
岑旭尧点了点头:“要不我请假陪你一起去吧?”
书小童摇头:“我又不是孩子,我自己去就可以,去两天就回来,你别担心。”
岑旭尧笑了笑:“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一起,你突然要离开两天,光是想想,就觉得不习惯了。”
书小童底下头去,因为眼眶泛了红。几天以后,她就要彻底离开他,只希望,到时候,他不要太悲伤,愿有一天,他能把她忘记,好好的活下去,那么,她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在泽阳,书小童去看了养父母,给她极大恩惠的两个人,紧挨在一起,安静的躺在墓地里,四下寂静,唯有轻微的风声。
她把怀中的两束白菊分别放在养父养母的墓碑前,站了许久,说:“爸爸,妈妈,我就要走了,以后都不能来看你们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含热泪的微微笑了笑,接着说:“但是,旭尧,他会来替我看望你们的……我很想守着他,再苦再难,也想守着不离开,可是……我没有办法,继续看他那样受苦,本不应该是那样的……我怀了他的孩子,这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好好抚养成人,只是,却不能让他知道。”书小童微微蹙了蹙眉,泪便滴落下来:“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保佑旭尧,保佑他好好的,保佑他……把我忘掉!”
离开了墓地,书小童去车站乘车去了青台,想去看看方梅。本来想好了以后都不再来,就像没找到她一样,但是,临走前,却还是忍不住想来看一眼,即便她怎样的狠心决绝,却依旧是给了她生命的母亲,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小店门前透过玻璃看了许久,小店里的客人依旧不多,因为是中午,系着围裙的方梅坐在靠窗的位置吃着一碗面,桌上放着一瓶清酒,吃上几口面,便喝下一小杯酒,也许有些烈,她蹙了蹙眉,眼也不由自由的眯了眯,眼角纹路清晰,眼里依旧浑浊一片。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书小童的记忆力,母亲一直都喜好酒,喝多了也会难受,却依旧每天都喝,仿佛断了一天,便是活不了的。偏偏喝多了还不安分,发酒疯,摔碗碟,这个时候,夏水铃总是要爱上一顿打,其实毫无理由,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总之就是不对的!书小童因为小,挨打的要少得多。
想起夏水铃,书小童只觉得难过。
方梅把面吃完,酒也喝了半瓶,看起来却依旧清醒,酒喝得多了,大概也就不容易醉了,书小童看到她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之后进了厨房。她转身离去,从此以后,真的不再来了,即便想来,也来不了了。
下午时,接到岑旭尧打来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坐夜班车回去,早晨的时候就会到泽阳,岑旭尧说:“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还要上班啊!”
“不行,我得先见你一面再去上班。”岑旭尧像个孩子。
“好!”书小童轻声说。
车子其实早到了些,到承安时还不到六时,天色还灰蒙蒙的。书小童下了车,走了几步,抬起头,便看到岑旭尧背靠不远处的墙壁,双手插在裤兜里,那样看着她微笑,即便瘦了不少,却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眼神依旧清亮如泉。
有那么一刻,书小童真想不管不顾的继续这样走下去,就这样下去算了,就自私一次,不管岑旭尧再苦再难,也留在他身边。可是,想起他在工地上的样子,想起他以前开着几百万的跑车,上上下下有人伺候,现在却每天挤着公车上下班,就连一个小小的工头,也能对他大呼小叫,她看不下去,真的,不忍心这样!
她跑到他身边:“等很久了吗?”
岑旭尧摇头,伸手把她拥入怀中,头抵着她温软的颈窝:“真好!”
“什么?”
“见到你,能这样抱着你,感觉真好。”说完便准备放开手,书小童却拥着他不放,他愣了愣,微微笑道:“知道想我了吧!”
书小童不说话,许久之后,放开手来,岑旭尧看了看她,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吃早餐吧!”
书小童点了点头。
早餐是周记的灌汤包,岑旭尧现在连吃的都很随意。
早餐之后岑旭尧要去工地,当然,他和书小童说的是去公司。书小童说要回家,其实是想去海边看看夏水铃与方正航,怕岑旭尧多想,便说是会直接回家。
是不同的方向,岑旭尧坚持先送她上车,看她上了车,在窗边坐了下来,之后车走远了,才又开始等去工地的车。
书小童中途转车,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来到海边,站在岩石上,朝深蓝的海水中撒下白色的花瓣,花瓣随着水波上下荡漾。她想,夏水铃和方正航会幸福的,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幸福的!
时间过得很快,特别是这一个星期,转眼便是最后一天,而这一天,是岑旭尧的生日。书小童预订了蛋糕,和杨妈去超市买了菜,早早便准备开了。书小童坚持自己掌厨,只让杨妈帮忙摘菜洗菜,这是她最后一次给岑旭尧做饭,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想好好珍惜,在以后的日子,她要靠这些记忆支撑着走完这一生。
饭还没做好,蛋糕便送上门来,书小童打开来看,圆形的水果蛋糕,上面标着岑旭尧的名字和生日快乐的字样,还有栩栩如生的属相图样,精致可爱,水果和巧克力以及奶油的香甜混合在一起,就连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书小童很满意,重新把蛋糕包装好,打了电话给岑旭尧,说晚上就回来早一点吧,一起吃饭。岑旭尧问:“怎么了?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