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声音拥有揪人心魄的魔力,把愤怒喜乐都传达得淋漓尽致,那么自然纯真。人们喜爱孩子,多半因为他们的单纯,连哭声都不加掩饰。
孩子的笑声是最惹人喜爱着迷的,此刻,我正陶醉在这笑声里,那是一份满足和安定。笑声此起彼伏,我也开始追寻幸福,往声音来的方向。
有笑的梦是美梦,一路走走停停做的尽是美梦,我希望美梦能一直延续到遇见那个发笑的孩子,但孩子的笑声却在一个夜晚消失了,清脆的笑声变成了悲痛的哭泣。
美梦未成真,恶梦来袭,我整夜的无法入眠,只好把时间都用来赶路,如果能尽快遇见那位哭泣的孩子,我一定要安慰他。
不知历经多少无眠的日子,我终于见着那哭泣的“孩子”,准确的说他并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如孩子般哭泣的男人。
我见到那个男人时,他正坐在河边呆望前方,目光消散地落泪,毫不掩饰心中的伤痛。
男人发现正被观察时,突然停止了哭泣,长久以来的哭声戛然而止,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我心里回荡的抽泣声也消失了,多么令人欣慰的感觉。
长久涣散的眼神正在慢慢聚焦,从男人泪眼模糊的表情里,两道目光不断涣散重组。终于,我的形象出现在男人眼珠里,一个满头白发的活人给另一个活人带来了活气。
“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男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认清我是一个活人,一个活生生的满头白发的年轻人,认清我后,他突然跪倒在我身前哭喊道。
“我的妻子太可怜了,求你救救她……”男人继续喊着,他已泣不成声,但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希望和苦尽甘来的幸运。
我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急忙将跪倒的男人扶起,将他带到不远处的大石块上坐着。男人坐在石头上时还在不停喘气,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因心里的激动。
回想起男人孩子般的哭声,他定是有什么极其痛苦的遭遇,我试探着和他交谈,其实不必试探,因为我只说了一个“你”字,男人的话匣子便打开。他说话时,我始终插不上一句话。男人说到高兴处,会像孩子般微笑,我也跟着他笑;当他说到伤心处,也会像孩子般哭泣,我也就跟着黯然伤怀。
听完男人的诉说,不禁感叹:爱情里的男人都是孩子。男人因为爱情,又笑又哭,从他哭笑的神情里,我能看出他的用情极深。
这一场充满悲喜的故事从一场偶遇开始。世上千千万万的人,能遇上见第一眼就让你心动的另一个人纯属偶然,所以这是一场偶遇。
男人在一年一度的集会上遇见了邻村一位让他心动的姑娘,那次集会,男人没做成任何一桩买卖,他一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追随着姑娘。等到人群散去,姑娘也随之离开,失落的男人只好四处打听那位姑娘的下落。
经过数月的奔走相问,男人终于得知姑娘的身份,她有个美丽的名字:念竹,最让男人兴奋的是念竹未嫁,她是邻村一户普通村民家的小女儿。她是个普通的女孩,但在男人心里,她是那样的特别和迷人。
男人得知念竹的下落后,迫不及待的寻到念竹家中,冒昧地向念竹的父母提出要娶他们小女儿的请求,从始至终他都有着足够的勇气。
念竹一家对这突如其来的男人和他的提亲都有些尴尬,他们见男人衣冠楚楚,又不失礼节,不好拒绝,只能好言相劝让他先回家等消息。
男人到念竹家提亲时,念竹并不在场,父母忙着她也四处打听有关男人的资料。经过层层亲戚“关系”的打听,他们得知男人是邻村一户赵姓人家唯一的公子,赵家虽比不上大户人家,但在村里也有些地位,加之男人品行端正,乐善好施,念竹的父母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不知情的念竹得知婚期后,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激起她心里的叛逆。
“我不会嫁给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除非我死,那也是被你们所逼。”这是念竹的原话。
女方不愿嫁人,男人无法强求,但他对念竹的念念不忘,日复一日竟变成了相思病,整日昏昏沉沉卧床不起。
病倒的男人一直在昏迷中呼喊着念竹的名字,家人边埋怨男人的死心眼,一边为他寻医问药,四处求医拜佛。后经村中算命先生的指点,赵家的人将男人带到山中一所小庙里求佛赐药。
算命先生对赵家的人说:让他在庙中睡上三天三夜便会有所好转,但你们必须在小庙举行隆重的仪式来迎接神明。
男人昏迷着被抬进山,他在庙中昏睡的第二天夜里,庙中做法事的人都已睡去时,他却意外的醒了过来。在烛火摇曳的庙中,男人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佛像前,他看着只有一块刻字木碑的“佛像”,带着朦胧的视野,跪在木碑前入定了。
第三天清晨,做法事的人们陆续醒来,都发现男人竟清醒了,还跪在佛像前,他们见男人不言不语像木碑一样呆着,都有些疑惑。
人们正疑惑时,忽见跪着的男人猛然站起身,微笑着往山下走去。
男人回家后的第二天,赵家就将念竹娶进了门,没人知道念竹是如何答应的,两家人都未提及此事,但谁人都或多或少的察觉到了那些欢笑的脸上藏着的一点苦涩,村民都觉得这是一场不像喜事的喜事,但也都奉上了祝福。
外人只道,赵家公子娶了一位大方美丽的贤妻。只有男人自己知道,念竹现在是什么样子。
嫁进赵家的前一天,念竹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恍然之间谁也记不起来,什么事也都忘记了。就在那天男人再次来求亲,家人正对念竹的病发愁,听闻赵公子来求亲,很快便同意了婚事,念竹已没有反对的意识,第二天两人就拜了堂。
男人将念竹娶进门后,总感觉她不像那个初见时的念竹,哪里不像又道不清。其实男人也未和念竹说上一句话,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和她的对话也都是通过他人之口,所以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念竹是什么样子。
经过数日的观察,男人终于发现念竹的异常,她会突然记不起以往的事情,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总会突然的失忆。这个发现让男人有些不安,但他还是爱着妻子,还为她掩盖失忆的病情。
生活总会有很多不如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亦是如此,男人对念竹的耐心终究被时间磨灭,但他心中的爱却未曾减少,那爱只对真正的念竹,一个正常的念竹。于是,他又来到了山中的小庙,他要恳求神明将真正的念竹还给他!
“那晚神明对你说了什么,又对念竹做了什么?”我忍不住问。
“那晚我在昏迷中被一个声音叫醒,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到佛像前,当我跪下时,那个声音又想起来了,他问我是不是很想得到念竹,我点头。他又说可以帮我得到心爱的女人,但要付出代价,还问我愿不愿意。我在心里不停得说愿意,然后那个声音让我用最深的爱意想着念竹,天亮时我就能得到她了,至于什么代价他并没有说。”男人回忆着说到。
“我也不知道他对念竹动了什么手脚。原来他说的代价就是我会得到这样一个念竹,我以为他说的代价会出现在我身上,没想到……”男人继续说到。
男人第二次去找那木碑佛像时,佛像只让他到村东边的路上等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说是那人可以帮助念竹。所以他见我时才会那样激动,而我却在想着那个木碑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让男人来找我。
我被男人领到赵家,见到了呆坐在床边的念竹。一见到念竹,我就发现她身上被一层奇怪的能量笼罩着,我看不透。
看不透念竹,只好让男人带我到山中的庙里看看,隐隐能感觉到念竹和这座小庙有着紧密的联系,于是我让男人也带着念竹上山。
我们来到小庙时,天突然黑了,我记得出发时还是早晨,往小庙的路程不到三个时辰。没多久,大雨就下来了,无数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山中的一切,那样无情、冷酷。
“你终于来了!”庙里响起一个声音。男人和念竹并未感到异常,只有我听到了那声音?我四川张望并未发现异常,那声音也再未响起。
这是一座小庙,四处简陋不堪,破旧的神龛里有一块木碑,碑上刻着模糊的文字,木碑前一个生锈的香炉和一些散落的香灰都预示着这是个人烟稀少的破庙。
庙里只有那块木碑吸引我的目光,木碑上的文字似乎在动,浅浅的光在碑上游走,像是在经历一场打斗。
仔细看,我才发现那场战斗的激烈。
那是数百年前的一天,村里一位屠夫在一夜之间将整个村子屠杀殆尽,接着又在几座邻村制造了惨案。
屠夫疯狂杀人,幸存的村民四处逃命,一时间哀嚎遍野,人心惶惶。
云居寺的主持云宗大师为解救百姓决定下山收服屠夫,云宗大师找到屠夫时,他正将一座村里的最后一位孕妇结束了性命。杀人如麻的屠夫转身见云宗立定在远处,提起刀便向他走去。
一个屠夫,一位和尚,两人激烈打斗,和尚终究慈悲为怀,处处对屠夫手下留情,他想感化屠夫,但屠夫用尽蛮力使得和尚节节败退。
一攻一退,就在两人都有些疲惫时,和尚终于下定决心要除去这一祸害。他一挥禅杖,一记重击落在屠夫头上,屠夫身体顿在空中,继而血流顺着屠夫的额头流下,随后屠夫倒地,双眼无法瞑目地张着。
“阿弥陀佛!”云宗念起佛号,见不远处有间破庙,他决定安葬屠夫并在庙里为其超度。
就在云宗埋好屠夫准备超度时,天瞬时黑了下来,一阵疯狂的嘶吼响起。那些被屠夫杀死的怨念朝屠夫的坟墓蜂拥而至,声音停止时,屠夫从地底跳了出来。
一个恶魔诞生了,尽管云宗不停念着佛号也无法镇压恶魔的疯狂。在最后关头,云宗决定用佛门阵法将恶魔封印,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之时,云宗在庙中将阵法布置完毕,他将复活的屠夫引进庙中,路上不免一番打斗。云宗以挨了一刀为代价,成功将屠夫引至庙里。
伏魔阵的阵眼被云宗设在庙里的一块木碑上,经过一番努力,屠夫终于被封印在阵法中。
那块木碑本可以杀死屠夫,但在最后关头,云宗发现自己已无力气将屠夫除去,或许还因为和尚心中的善念,他选择了封印和自我的牺牲。
云宗圆寂后,他将体内的七颗舍利分别守护在小庙的七个方位,为了不让人破坏这座小庙,云宗的灵魂选择了永世守护此地。
数百年后,伏魔阵中恶魔的意识已消失殆尽,而功德圆满的云宗得道成仙,他带着七颗舍利离开了这座安全的小庙。
云宗走后,恶魔的意识苏醒了,他为自己的计谋得逞窃喜不已,唯一要做的就是解除封印,将自己释放出去。正苦于无计时,恰逢赵家公子为治疗怪病来此求佛,这还得感谢那位江湖骗子。
痴人的思想是毫无防备的,恶魔利用赵公子的痴念,以及他心中深入骨髓的对于念竹的爱。恶魔将庙中的阵法以赵公子的思想为媒介附着到念竹身上,将念竹与整个庙宇连为一体。
如果我要救念竹,只能解除庙里的封印,到时念竹恢复意识,恶魔也将从庙中解脱。
恶魔似乎看穿我的想法,从听到的一声冷笑中,可以看出他的得意,数百年的困兽竟变得如此诡计多端。
此时的念竹依旧发着呆,她侧耳倾听雨水的拍打声,赵公子搀着妻子,这画面有说不出的动人,但身后的恶魔却在冷笑。
木碑上的文字还在流动,从微弱的光里,我看清恶魔正紧闭双眼,他在耐心等候着他的自由。他会得到自由,因为我一定会救回念竹。
我走向木碑,就在我伸手那一刻,我的身体定住了。许久之后,我毅然拔起木碑,望着流光飞舞的木碑,用尽力气将其折断。
“哈哈哈……”无尽的笑声响起,念竹已昏睡倒地,赵公子也被笑声震得瘫倒在地。
这时雨突然停了,天空万里无云,清新的空气解释着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模样,一场暴雨过后的山林干净得犹如天堂。
只是那可怖的笑声破坏了天堂的美好,他很快就要将天堂变成地狱。
化身恶魔的屠夫出现了,他将身体从庙里的地面慢慢托起,当他完全站立时,他的头已经顶破了屋顶,石屑伴着腐朽的木头纷纷飘落。
一转眼,赵公子和念竹便被埋在石灰木块下,是虚弱的赵公子奋力带着念竹从坟墓里爬出的。看着不远处并无大碍的两人,我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恶魔。
头上的石屑随着我的前进缓缓飘落,在我走到恶魔脚下时,他正低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屠夫还在大声喧哗,我低头望着他那双长满苔藓的绿色大脚,双手握紧手中的两截木碑,我突然出手,狠狠将木碑插入那双大脚,绿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血液就像沸腾的水,噼啪响着不停往外涌动。
“啊!”恶魔的笑转换成了哀嚎,他伸手将我抓起,我被他的大手抓着放到眼前,一股恶心刺鼻的气味传入我鼻子里。
“快拔出来!不然我捏死你!”恶魔说着突然松开了手。
我的身体往下落,路过恶魔的胸口时,我甩出手中的木钉,木钉瞬间钻入恶魔的心脏,一切突然瞬间禁止。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痛苦哀嚎,恶魔倒地了,残余的小庙被彻底压毁,原来的一座庙已被夷为平地。
我坐在一堆废墟上,看着恶魔的尸体渐渐消失,最后地上只留下两截木碑还有不远处的一根木钉,他们都在冒着白烟。
这样对付恶魔的方法可不是我想出的,我伸手去抓木碑也是无意识的举动,就在我伸手那一刻,云宗大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云宗大师教会了我对付恶魔的办法,他说那块木碑中藏有一根木钉,将木碑掰断就能取出,然后将木钉刺入恶魔的心脏内就能将其杀死。
当年云宗大师在封印恶魔的最后一刻,本想利用木钉除去恶魔,但苦于命悬一线再无力气做此事,而化为元神的云宗已无法再拿起木碑。就在云宗成仙临走时,他已隐隐预示到恶魔的复活,他将对付恶魔的办法注入木碑中,而我就是冥冥之中被选中驱除恶魔的人。
我的身份也是云宗无意透露给恶魔,恶魔才能利用赵公子和念竹将我带到此处。这一切竟都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的,我只是一个参与游戏的玩家,游戏的结局和规则都已被设定,想到此处我竟有些失落。但看着念竹发自内心的微笑,还有赵公子对念竹的柔情似水,许多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赵公子携手念竹下山,而我在半路上又上了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前方有无数连绵起伏的山,海拔都不是很高,每个山下都有村落,我就这样起起伏伏的走着,走过青山,走过人群。
直到我看见一片海,我以为是海,但水边立着一块刻有“冥河”二字的石碑,它注释了这只是一条河,一条一望无际的河。
“要到对面去吗?”河面上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位船家对着我喊到。
我上了船,望着看不到对面的远方,究竟对岸在哪儿?船家摇桨多少次才能见到对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