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云大人听一惊,又心思重重着。大人们又继续议论着。“听说咱们皇上是听了几个武将提醒,说是文士给张九四取名为‘士诚’,说‘士,诚小人也’,乃文人变着法骂张九四。于是皇上这才担心自己也会被文人愚弄讥诮。所以,开始留意文臣们的奏章之中有没有什么可疑词句,以至如今扩展到对诗文书稿的审查中。”
“哎,这,这是如何荒唐,如何荒唐啊。文人词藻本就雅兴而作,恭贺之意,如今这般疑心,让我们这些如何敢作文章?”
“是啊,是啊。得小心,多多斟酌着。万一写了什么让皇上疑心,可是随时要丢性命得啊。”
“哎,那怀庆府学训导吕睿作的《谢赐马表》中‘遥瞻帝扉’,‘帝扉’就被皇上视为‘帝非’,被下令立斩了。”
“哎。这真是,真是。”大人们摇头叹息着。
一连几日,云大人可谓焦头烂额。一边不安着景轩竟是蒲氏之子之事,一边每日听得文人因文字获罪被斩的消息。此时,已是洪武十七年(1384年),朝中这会人人自危,云大人逐渐感到伴君如伴虎,有了退隐的打算。不过退隐之前,云大人始终有一事不放心。自从云娘病愈后,日子里虽然甚少提及景轩,但总是以泪洗面。云大人看在眼里担忧在心里。如今景轩做了锦衣卫,人越发暴戾不说且又是蒲氏之子,内心蒙蔽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若云娘日后跟了他,必将不幸。云大人思虑着,于是,他想到了一人。这日下了朝,云大人来到了尚大人宅中。
“尚大人近来可好?”见面一番寒暄。
“呵呵,云大人来宅自是贵客啊。”两位大人素来交好。一番寒暄后,云大人这才实话说来。
“不知贤侄尚风现在波斯可好?老夫耳闻波斯公主一事,不知尚风与波斯公主是否定亲了?”
“哎,尚风这孩子,他得心思啊……”尚大人叹道,又看了看云大人。“他放着好好的波斯公主不要,说和公主只能是朋友。虽是要好,却并没定亲。”
“哦,那就好,那就好。”云大人心中大喜。“其实,尚大人想来你也明白,尚风一直喜爱云娘。若不是后来景轩之事,尚风也不会……”云大人说着。
“哎,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景轩和云娘都已定亲了。”尚大人摇了摇头。他怎不知自己孩儿的心思呢,尚风是心里始终有着云娘。
“尚大人,今日老夫来实不相瞒。尚风这孩子一直都是老夫心中的佳婿人选,当初老夫因为尊重云娘的选择,才无奈答应了她与景轩的亲事。可是景轩秉性不好。如今又做了人人痛恨的锦衣卫。我又怎能放心将女儿许配给这样的人呢?所以,老夫已经决定取消那门亲事。”
“那,大人是想?”尚大人似乎明白了云大人的意思。
“不错,是的。其实今日老夫来还想告知尚大人,我已打算退隐。所以,考虑云娘没有值得托付之人,心中终是不放心。老夫喜爱尚风这个孩子,希望能将云娘托付与他,老夫也就放心了。”云大人说着。
“这,我看也好。”尚大人当即同意。
“那我这就去写信通知尚风侄儿回京一叙。”云大人大喜。
“好好好。”两位大人自是开心。
“尚风,有你信。”这日,波斯国官署里,长发明艳的波斯公主正扬着手中的信来到尚风身边。
“哦,那你帮我打开看看。”尚风无心顾及,正举着长镜朝天空望着。
波斯公主笑着,刚念道:“吾侄安好。”尚风便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活。
“是,是云大人?云娘的父亲大人。速速给我。”说着,尚风一把夺过公主手中的信。
“又是云娘。”见尚风这般,波斯公主悻悻的坐到一旁。
“我要回京,我要回京。”尚风大笑着。
“什么?你要回你们都城?”波斯公主立刻大叫了起来。
“是的,是的,美丽的波斯公主,我最好的朋友。我要回去了。我要去见云娘了。”尚风高兴的说着。
“不准你走,我不准你走。”波斯公主着急道。
“我们怎么说的?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是,这不是爱。”尚风抚了抚波斯公主的长发,笑道。
“可是,可是,你走了,我就没有可以聊天的好朋友了。也没有人和我一同去研究星象了。还有,我就是喜欢你,我要你在我的身边。”波斯公主着急的说着。
“你是公主,你会有很多的人爱你。而云娘现在的情况不好,她现在需要我。而我想照顾这个女子。公主,我们是好朋友,我们说好的。我们追求自由的爱情,而不是束缚的。”尚风温和的看着波斯公主。
“可是,可是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我嫉妒云娘,我好像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尚风,我会很想你的。”波斯公主流着泪抱住了尚风。
“嗯,公主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云娘是个好女子,她会绣很多美丽的织物,她也非常的美丽温柔。有机会,你看到她的时候,你也会喜欢她的。”
“好,那你回去吧。你见到云娘告诉她,我嫉妒她。”波斯公主擦去了眼泪,这异国的女子是骄傲的。或许尚风对她来说,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只是波斯国的一阵风,这风总会是要离开的。做了一番准备,在一片有着辉煌的落日里,波斯公主挥别了尚风渐行渐远的身影。
见尚风回京的日子近了,云大人笑着对终日沉浸在刺绣中的云娘说道:“云娘,为父有话同你说。尚风要回来了。”云娘听了愣了愣,继续手中的活。
“尚风应该是和波斯公主一道回京的吧。”云娘说着。
“云娘,为父就是想告诉你,尚风没有娶波斯公主。他心里始终有你。”
“父亲大人,您,都胡说什么。”云娘慌乱了。
“云娘,为父就是想说。你和景轩如今这般,做父亲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那时,景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被我堂堂工部尚书的女儿所救,还给他一条生机在锦绣庄谋生。我们云家父女对景轩照顾的可谓是无微不至。甚至为父见你好生爱慕他,不介意门第答应了你们的亲事。可是如今呢?景轩做了锦衣卫,人完全变了,性子阴霾对你忽冷忽热。你病重期间……若不是他的出现,你本该和尚风早已成亲。”
“父亲大人,求您别说了。”云娘蹙着眉头痛苦着。
“哎,云娘啊,为父年事已高,如今朝廷纷乱,文字狱盛行。殊不知今日上朝,明日会不会因为文辞不妥遭到祸害,为父打算退隐朝廷。可是,唯一就是你这女儿家的亲事,是为父着急的。你为了发展我们云家的丝织业,耽搁了适婚的好时机。而定亲的景轩性子阴晴不定。日后,为父不是官员了,你的日子该如何?尚风那孩子一直都很喜欢你,甚至拒绝了波斯公主也都是为了你。他的性子,他对你的痴情。日后你若跟了他,为父这才放心啊。我已同尚大人说好了,尚风这才回京的。”
“父亲大人。”听着云大人说的种种,云娘似乎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尚风一直喜欢她,深深爱护她,云娘这些不是不知。只是,云娘不确定,是不是没有景轩,她就真的会选择尚风?她和尚风太熟悉了,就如同哥哥与妹妹一般。她喜欢开朗的尚风,但都仅仅是哥哥的那般。面对景轩一日日的冷漠疏离,云娘的心也跟着碎了。
“你与景轩的亲事,必须断了。”云大人发了话,云娘只得含泪同意了。
这边,从波斯风尘仆仆而回的尚风,一到了应天城就赶紧来了云宅。
“尚风。”云娘笑了笑。见到满面笑容的尚风,一份久违的温暖让云娘又再次涌起温暖的回忆。
“啊,爱侄总算回来了。好啊,云娘你见过了吗?”云大人关切道。见尚风如今已然更加儒雅、举止有礼。云大人很是满意。
“见过了,不过比起往昔,云娘神色中多了些哀伤。”尚风疑虑道。
“哎,是啊。不过尚风你回来就好。我已经草拟好了书文,解除云娘与景轩的亲事。”
“这,云大人。恐有不妥吧。”尚风急忙道。
云大人眉头一紧,“尚风,莫非你不想和云娘在一起。”
“哦,不不不,不是。云大人。我是希望云娘能开心、心甘情愿的选择和我在一起。”
云大人一听大笑道:“爱侄多虑了,此事,我已和云娘商量过,她同意了。”
“哦,若真是这样……”尚风也不便作答。只是隐隐觉着云娘的凄哀之色,不似云大人说的那般。
两日后,尚风去了宫中找到景轩。昔日这有着兄友之谊般的二位男子,此时面对面,似乎气息有着大不样。“云大人说你进了锦衣卫亲军衙门,人变了。我本来有些不信。可是今日所见,见你眉宇间很是阴戾,果真不似往昔那深情至性的男子了。”尚风道。
“哦,若是这样,倒也是拜一人所赐。呵,尚风你此番回京,我本打算晚些日子为你接风。可是,你突然而来,所谓何事?”景轩淡淡道。
“景轩,你真的变了。你可知道,云娘现在很是伤心。如今,我见到的她早已不是过去清灵、愉快的女子。她的容颜太多哀伤。你们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尚风不快道。见尚风这么一说,景轩内心也是悲痛。他和云娘之间那无法跨越的深泽,注定了他们的不能。景轩不舍放手,亦不知如何处理那份情感,那个爱而不能的女子。
“景轩,本来我今日来,是要认真的告诉你,不管你对云娘是否还有情,我,尚风,不会再放开她了。我一直守护着云娘,给她幸福的生活。当日,我要你好好待她,既然你没有做到,那你不要怪我尚风回来娶云娘了。”尚风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