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一番相思之语,景轩心头的思念又怎会比云娘少了半分。“云娘,我何曾不想念你呢?”景轩心中叹着,转过身看着那几颗红豆。这是他和云娘一同种下的爱情。景轩沉默后,漠然道:“几颗红豆而已,你若要给我看,自可找人带给我便是。何必特意赶来。我还有事,这种事情下次不要再来烦我了。”说完,景轩大步向宫中走去。
顿时间,云娘手中的红豆,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纷纷落于了地上。“为何,景轩?你怎会又如此疏离?这是为何?”看着景轩离去的身影,云娘湿润了眼眶。
“我曾以为,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她的面前,她身旁有着别的男子,而不知道我爱她。相随相知的岁月,我们倾慕彼此,终定情彼此。竟又没想到一份难以言说的恨事让她和我的爱情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这距离比我站在她身旁,她不知道这份爱意还要遥远。这是明明相爱而不能在一起啊。”眼眶噙着泪,景轩一步也不敢回头,他知道他不能回头。
是日早朝,云宅来报,说是云大人宅中有事不能早朝。朱元璋听了甚为关切。来人说是云娘小姐突染风寒一病不起,云大人在宅中照顾。朱元璋叹了叹,“人间亲情最是感人,朕深感云大人爱女之心,待会退朝后,让宫中送些人参过去。请云大人不要太过焦虑。”这边说完,朱元璋又传了景轩上殿。
“你下值后回云宅看望云娘吧。”朱元璋道。
“这,这,是皇上。”听得云娘得了风寒,景轩也是担忧。但是,去云宅始终是他不愿之事。犹豫了一番,还是遵了皇命。
“云娘,你告诉为父,你和景轩之间怎么了?大夫说你是内心郁结加风邪所致。为父看你终日闷闷不乐,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若是景轩欺负了你,为父这就去宫中索那景轩来跟你赔不是。”云大人疼爱女儿,对景轩愈发不满。
“父亲大人,不可,万万不可。自从太原回来后,景轩入了宫中甚少回宅。父亲大人,您也知这朝中锦衣卫本就是财狼之态。景轩正直,我怕他内心有着难言之事,心头烦闷故而冷落了我。”云娘说着。其实,她分明感觉的出似有一道看不透的雾,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在她和景轩之间。云娘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她只是越来越害怕,越发感觉到她和景轩正越行越远,找不到任何缘由。
听云娘这么一说,云大人却不是个糊涂人。这本来很是相爱的二人,这会的日子总是亦近亦远,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缘故?云大人想着想着,忽然,蒲氏的尸首浮现在了脑中。大牢里,景轩那双怨憎的双眼。景轩为何和蒲氏尸身同时出现?且景轩总是似曾眼熟。细想着,云大人不禁惊慌了起来。
“当年所救的景轩,究竟是何人?”云大人越想越怕。
“云老爷,刚才景轩姑爷来过。”下人道。
“那他人呢?”云大人连忙追问。
“景轩姑爷让小的将一些补品给送进来,然后就离开了。哎,真是奇怪了,怎么都不进宅看看云娘小姐啊。”下人说着。云大人连忙去了宅门口,果然见景轩远远离去的身影。那身影越发像极了一人。越看越觉得不安,云大人哆嗦着赶紧去了佛堂。
推开佛堂,漆黑一片,一缕光就那么刺眼的打在了一灵牌前。云大人盯着那灵牌看着,内心极度不安着。“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吧。蒲兄,当年我也实在无奈,为了保护唯一的女儿云娘,这才答应皇上做了那番计策,害你们蒲氏父子受了牵连。回来的官差说,你的儿子重伤坠崖,而你被押入大牢。我欲前往刑部探视,也迟了一步。我,我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怕是今生都无法释怀。若是老天真的有眼,若是,我今日所猜测之事确实那般。我云启功这生甘愿受任何责罚。只是,只是不要报复在我女儿云娘身上啊。”云大人看着蒲氏父子的灵牌落泪道。
这边,城南的郊外,景轩跪在了一座坟头处前。这座新起的坟冢没有任何的修葺,连个墓碑都没有。景轩从狱卒那得知,蒲父的尸首都埋在此处。因为是朝廷要犯,若不是太子朱标一言,恐怕这蒲父的尸首只能草草丢弃最后给野狗刨了去。
景轩久久的跪在那。“若不是云大人,父亲怎会有今日凄惨之事。死后连为您立个碑都难以做到。孩儿心中有恨,孩儿心中有恨啊。但是孩儿没用,爱上仇人的女儿。父亲,孩儿到底该如何做啊?”景轩的内心呐喊着,一次次叩问着。但是,回答他的除了坟头上孤零飘摇的荒草,再无其他。
一连多日,景轩都会在云宅外守上一会。云大人始终不上朝,云娘身子到底如何?景轩始终难抑对云娘的思念。
“咳咳咳。”云娘躺在病榻上。
“云娘啊,再喝些汤药身子就会好了。昨日大夫又给了些好的方子。”云大人苦苦说着。
“是,父亲大人。”云娘缓缓接过。见父亲年事已高,仍得为自己操心,云娘心中也是不安。喝完汤药,云娘躺下身子,眼睛又向四周张望着,似乎在盼望着什么。云大人当然明白女儿的心思,叹了一口气。云娘心中一阵酸楚,“都过多个日子了,我这身子病着,他居然都不曾来见我一面。是他太狠心?还是丝毫心中没了我?”云娘落着泪。
“云娘,我就在宅外守护着你啊。你身子好点了么?我们近在咫尺,却又隔着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唉,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我却要装作丝毫没把你放在心里。”景轩凝望着云宅,最终没有踏进。
明明相爱却无法在一起,老天似乎也为他们的苦落了泪。这日夜里,春雨夹着滚滚雷声,霹雳哗啦的落了下来。砸在云娘的窗前,伤着云娘的心。是日一早,下人惊慌来报,“云娘小姐,云娘小姐,那,那红豆树,红豆树被大雨冲倒了。”
“什么?”云娘惊坐起了身子。
“云娘小姐,你披上件衣服再出去,外面太凉。”下人在身后忙劝着。云娘摇晃着身子到了房外。只见,那红豆树歪斜着枝干倒在了泥土中,上面挂着雨水,叶子落了一地。那一颗颗红豆如泪珠一般散落在了泥土中。面对如此景象,云娘捧起红豆树,失声痛哭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你和我一同种下红豆树,原是盼着爱情接满红豆,欢喜你我心头。可是,你怎么说没了就没了?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爱情?连红豆树也最终会夭折?”云娘哭着说着,顿时心头涌上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宅中惊慌一片。
这会,宫中。
云大人气势汹汹找到景轩。“告诉老夫,你究竟是何人?你为何要接近云娘?为何要如此伤害云娘?你究竟是何目的?云娘如今郁结成疾,呕血病危。老夫命你速去探望她。”听得云大人这么一说,景轩也是担忧万分。
然而,景轩忽又想起大牢内父亲可怖的死状,而眼前正是仇人。景轩不由捏住了拳头,大声道:“你问我是何人?哼,在下蒲钧昊,大人可曾认得?”
顿时间,云大人惊愕了。他指着景轩颤抖道:“你,你,你是蒲有德之子?”景轩并不作答,答案已然明了。
“蒲有德之子,居然没有死?这怎么可能?”云大人喃喃道。
“我没有死,大人感到意外?还是感到可惜?还是您害怕什么?”景轩冷冷道。
“你,你,你是何目的?当年你怎会没死?难道你来应天城接近我女儿云娘,是为了,为了报复老夫?你说,你究竟是何目的?当年蒲氏父子一案,老夫的确内心有愧,但也实属无奈。你,你,你告诉老夫,你为何如此可恶,来接近伤害云娘?云娘没有做错什么,你若有什么尽管朝老夫来。老夫就云娘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当日云娘收留你,你怎会有今日。你若是伤害云娘,老夫定要你偿命。”云大人惊惧着浑身颤抖着。
景轩冷冷的看着云大人,一字一顿道:“云启功,云大人。你害我父亲枉死,这痛,这亲见亲人尸骨未寒的痛,你这小人怎会明白?莫说我为何遇见了云娘。这也怕是老天给我的莫大笑话。不错,若说接近云娘是有目的,哈哈哈,那就是我也要让你,让你云启功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哈哈哈。”看着云大人的惊慌失措,景轩大笑着,心头却涌着一股深深的苦涩。
“你,你,你,你这个卑鄙之徒。老夫绝不容许你伤害云娘半分。”云大人大声的喊道。他惊恐的看着景轩,真真切切的知道了景轩真如他猜测那般,竟真是蒲氏之子。慌张中,云大人慌不择路而去。
“是你,都是你云启功,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害我父亲枉死,是你给一对本该相爱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深泽。我与云娘不可能在一起了,是这一生都不可能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一手造成的伤害。是你害得我和云娘,害得我和她无法相爱,两情憾事成了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当年,你让我们蒲氏父子所受的伤害,他日,我定让你云启功尝到同样的滋味。”景轩眼中燃着怒火。
寒夜五更天。
朝房内,云大人和各位大臣们等待着早朝。这会,一些大臣们正悄声说着话。“各位大人,不知听说了没有,此次杭州教授徐一夔贺表‘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之语,皇上览后大怒,说生与僧同音,光就是秃头,则同贼音,讽刺皇上当过和尚、剃过光头,还当过土匪,于是下令将徐一夔给斩了”。
“哎呀呀。”大人们一听嘘唏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