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是说,告发晋王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要……”
“吭吭吭。”这边,蒋瓛沉着脸和锦衣卫来到了大牢,两名狱卒吓得赶紧闭上了嘴。蒋瓛暗自朝牢中张望了两眼,见那垂头丧气坐在茅草上的人果真是景轩。“他居然真的没死。”蒋瓛立刻示意两旁的锦衣卫将一物拖了出来。
“大人,这是?”官大人好奇的问着。
“你看看便知。”蒋瓛笑道。
“啊,啊。是干尸。”官大人吓得连忙倒退了几步。
“呵呵呵。”蒋瓛轻蔑的笑着。
“大人,您为何要把一具干尸拿到大牢来?”官大人哆嗦着。只见,眼前这具干瘪的尸身,垂搭着双目,轮廓分明的脸竟与景轩几分相似。锦衣卫很快将那具尸身丢弃到一间牢房中。
“再请那景轩一同移入这牢中。”蒋瓛冷声道。
“走,出来。”景轩莫名的看着前来的衙役。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景轩问道。
“让你出来就出来,哪来这么多废话。”两旁狱卒推搡着景轩,一边嘀咕着。“锦衣卫指挥使蒋大人都来了,看了你半响,都没认出你来,你肯定是假的锦衣卫。”
“什么,蒋瓛大人来了?那大人应该会认得我呀?”景轩惊讶着。这边,两个狱卒将景轩推入了另一间牢房。
“你们这,这是何道理?”景轩重重的拍打牢门,可是狱卒丝毫不去搭理。景轩无奈只得坐下。瞥眼间,竟见一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茅草旁。景轩迟疑着慢慢走近那人,只见这身躯面朝下,枯燥发黄的几缕头发、干瘪硕长的身躯,顿时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而蒋瓛正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景轩赶紧拨开草丛将尸身翻转,一看,竟,竟正是那被诬陷勾结蒙古人图谋造反的蒲有德,自己的父亲。那可怜的蒲父早已戳瞎的双眼黑洞洞着一片。尸体显然是被油煎过后又被风干,面部脱去了一半皮肤呈现出了骷髅,身体焦黑,脏腑也不知了踪影。面对父亲死状如此惨不忍睹,顿时,景轩悲狂的大吼了起来,愤怒的捶打着牢门。
就在此时,牢房外忽然传来了公公的声音。“太子驾到。”蒋瓛见太子来了,云大人也跟在身后,猜出了其中一二。他赶紧藏进了暗处。
“本王听说晋王所杀的锦衣卫景轩没死,特来询问此事。他就是自称的景轩?”太子问道。官员立刻点头称是。“那本王倒好奇,景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真是晋王所杀?”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到了景轩的牢门前。
“罪人,太子驾到,还不速速跪下。”官员喝道。景轩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尸体旁,也不出声。
“这人是怎了,如此神情?”太子疑惑不解。
云大人赶紧上前细细一看,果真是景轩。便着急道:“景轩,太子来了,你赶紧回话。”听得云大人的声音,景轩瞬间捏紧了拳头,愤怒的双眸中射出骇人之气。顿时,云大人惊得连连后退。
“一侧是父亲的尸身,一侧是太子忽然驾到。而蒋瓛又在暗中监视。今日父亲尸身突然得见,显然是锦衣卫怀疑了我的身份,故意设计探查。我绝不能待在大牢里。父亲死的凄惨,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景轩闭上了眼睛,缓缓道:“是,臣景轩叩见太子。”
太子朱标见景轩神色悲戚,不免同情。于是训斥道:“你们竟如此对待朝廷官员,他明明就是锦衣卫景轩,你们真是大胆。”
官员一听吓得赶紧跪了下来,满口委屈道,“我们的确不知他真是景轩大人呀。都说景轩被晋王所杀了。”
“景轩,本王问你,你究竟是如何回到京城的?”太子问着,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你告诉本王,晋王是否有杀害过你。”听了这话,躲在暗处的蒋瓛不由掏出了毒镖。
“当日晋王所言,那两个锦衣卫要杀自己,必是有人指使。今日若是自己认了父亲的尸首,又说出晋王没有谋反之事,必然会遭到蒋瓛毒害。”景轩想着,压抑伤痛道:“臣,当日与两名锦衣卫出了酒肆,身中一刀跌下山崖,靠山中积水存活了下来。后来回京才听闻晋王杀锦衣卫之事。臣因中刀坠崖,其他不知。”太子一听倒也勉强宽心。蒋瓛也嘘了一口气。见景轩对晋王之事似乎不明,对蒲氏尸首除了惊恐并无其他,蒋瓛虽有些疑惑,但也还是放心,便悄悄退出了大牢。
这边,狱卒立刻打开牢门。就在景轩跨出牢房的同时,他禁不住哽咽道:“太子,臣劳烦一事。臣关押期间,见到牢中一人死状惨不忍目睹,尸体也还置于牢中,不如做番好事,让人葬了可好?”
太子朱标见这么一说,赶紧命狱卒将尸体拖了出来。云大人无意中张望了一眼,顿时间面如土色,失声道:“这这这。”
“云大人,有何不妥?”太子关切道。
“是啊,云大人,难道你有什么不适?”景轩咬牙道。云大人欲言又止,支吾了几句,便速速离开了大牢。
景轩感激太子善心,赶紧给太子下跪。“景轩,你这是作何?”太子不解。
“只请太子受我一拜。”
待出了大牢,景轩摸索一番,将一孩童的拨浪鼓递给了太子。“太子可曾记得这是何物?”
太子朱标一见心生喜悦,“这是……”
“嘘,太子知道就好。晋王的确没有谋反之意。只让我带话,孩提情谊深,兄友岂敢忘。天冷多添衣,事事要当心。”
“这。”太子惊讶动容着。景轩看着太子,见他念及手足之情救下晋王,又安排官员葬了自己的父亲,这片仁厚让景轩大为尊敬又感激万分。
“父亲死的凄惨,儿却无法相认,儿如此无用不能为父报仇。我恨云大人,恨不得杀了他。可是父亲,我更恨我自己,恨我竟爱上了仇人的女儿。父亲,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景轩痛苦着。
回了锦衣卫亲军衙门,景轩半个多月都未曾踏入云宅。云娘只道是景轩忙碌,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仍不见景轩,云娘的眉头不由越发蹙得紧。见窗前的红豆树已发了芽,结出了晶莹红润的果实,颗颗煞是动人。“若是景轩看了,定是高兴呢。”云娘想着,摘了几颗放在手帕上。收拾一番后,就去了宫中。
景轩刚下了值,听得云娘托人传话,说是等在宫门口,景轩矛盾了。一边是对云娘的思念,一边又是杀父之仇。两个本是相爱的人遇到这般深仇之恨,这无法改变的事实,这爱情再多美好、再多思念,或许也只能走向陌路,这或许也就是景轩和云娘注定的爱情。
“罢了,渐渐冷落她,让我们之间就这么结束吧。”想着,景轩让人回话去,“就说我马上要去值守,让云娘回去吧。”
“景轩大人要去大殿值守,云娘小姐你还是请回吧。”云娘听得来人这么一说,心中好是失望。
“那,那这值守,总得有个时辰休息吧,我在宫外等等吧。”云娘说完,径自走到宫门口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此时,早春三月,还是有些寒冷。云娘身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红梅,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着楚腰。她一头乌丝绾成如意髻,插了一支景轩送她的碧玉簪,简洁雅致,但也单薄。不多会,树荫上的阳光渐渐隐了去。一阵三月的春风吹过,冰凉凉的扫过云娘的肌肤,一股子寒意不由得让云娘喷嚏了几声。
“哎,这傻女子。让她回去了,却还等在宫外。”景轩望着云娘心下不忍。“我究竟该怎么办?这不可以靠近的情感。父亲惨死,这怨恨又当如何?云娘啊,你我之情该如何是好?你我之爱,这,这又如何可能得了啊?”景轩幽幽道。见云娘始终痴坐下树下。景轩担忧又恼恨着。于是,他便走了过去。
“景轩,景轩,你终于来了。”云娘高兴的挥着手。柳树下,她衣裙飘扬,亦如期盼爱人的心情一样,轻轻的、温和的、长久着。景轩看着云娘内心很是复杂。多少次他都好希望快步走向云娘,紧紧抱着她,诉说相思的情意。然而景轩知道,自亲眼看见父亲惨死的那刻起,自知晓云大人就是陷他们父子于噩事之人后,他与云娘之间的爱情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他们回不去了。
“为何害死父亲的仇人,偏偏是云娘的父亲?为何又让我爱上仇人的女儿后,让我知道这一切?为何我要知道呢?”景轩痛苦不堪着,苦苦压抑着一切,直到走近云娘。云娘喜悦着一头埋在景轩的怀中。景轩的胸膛暖暖着,云娘娇羞着。景轩沉默了,他静静的看着云娘,多想伸出手去抚摸这温柔清纯的女子。但是,景轩知道,他做不到了,这是不可以的。
景轩一把将云娘推了开来。“景轩,你,你怎么了?”云娘被这意外的疏离感到心慌。景轩转身不再面对云娘,他怕看到云娘无助的容颜。他告诉自己必须冷落她,必须让他们的爱情冷却直到消散。
“云娘,你来有何事?若是没有,还是请回吧。宫中事务较多,我还得回去。”景轩冷冷的说着。
“我来找你,必须有事吗?景轩,我想见到你。”云娘低声说着。“多日来,你都不曾回宅。窗前的红豆树发芽了,也结了红豆,我等你回宅看这一切。可是你一直在宫中。我想着,就摘了几颗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我,我想你了。”云娘轻声说着,不觉有些哽咽。掏出手帕,那几颗晶莹的红豆就那么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