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轩满怀心事,沉默不语着带着纸笔出了绣房。
站在锦绣庄的后院中,一场春雨似乎刚刚下过,空气如酥、草色青青。遥看而去这半城柳絮天水一色。景轩放下画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今日,尚风又同云娘一道出去了。这些日子,他们去哪也不让他知道,像是有意避开自己。而云娘手腕上的玉镯时不时晃荡在眼前,就像是在取笑、提醒着景轩,将他的心深深刺痛着。景轩也知道定情信物对一个女子而言代表了什么。尚风争取一个所爱的女子,他所做的都是对的。而景轩是一个朝廷要犯,身负父仇的男子,面对所爱的女子却不能做什么。想着,景轩哑然失笑了。父仇都无法报,又怎么能谈儿女私情。景轩望着绵延的早春烟柳,惟有手中的画笔与他共鸣。
“尚风,我受了你的定情信物,是不会反悔的。你又何苦在锦绣庄给景轩脸色。我们三人也算是情义之交。就算日后我与你……也希望景轩与你我始终都是挚友。”云娘字字敲击在尚风心头。
尚风默默不语的想着,景轩父子图谋造反乃是死罪。云娘和景轩亲近,日后万一景轩身份查出,云娘难免受到牵连。用定情玉镯绑住云娘,亦是让景轩死心,才能保云娘日后安全。这些云娘自然不知。见尚风不说话,云娘也不再说什么了。
待到了尚宅,尚风交代着。“云娘,我去和刑部大人说,你只需在一旁等着。”
“嗯。”看着这会尚宅中,尚风父亲正同一位相貌敦厚的中年官员笑谈着,云娘想那人必是刑部大人了。
“尚大人,今日来,我们二人继续喝茶同欢叙叙旧谊,不言政务啊。哈哈哈哈。”刑部大人说着话,一边喝了一口茶连连称赞。“好茶,这应该是浙江龙井茶,茶味甘艳,且含有特别的豆花香。实在是茶中‘至品’,哈哈哈哈。”
“嗯,安大人,果然好品味。”二位大人虽说笑着,却又互相使个眼色。原来这会尚宅的屋顶上,又出现了那一身艳丽服饰的身影。
“他们又来探听了。”
“嗯。”尚大人和安大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彼此。
“来,此等好茶,得再喝一杯。”说着,尚大人就又慢慢悠悠的沏茶、闻香。这一番品茗,就又是一个上午。连日来,二位大臣天南地北、海吹神侃,那锦衣卫实在挨不住,在屋檐上松松筋骨终被二位大臣看了个仔细。
这锦衣卫见实在探不到任何,翻身跃下了屋檐后。喝茶的尚大人和安大人,这才放下茶杯长叹了起来。
“昨日,朝廷又有一位大人因为言论被锦衣卫当场捉走,下了诏狱。”
“是啊,又一个不幸的大人啊。”一想到锦衣卫非法凌辱犯人,北镇抚司“诏狱”刑法极其残酷,上夹棍、剥皮、断脊、堕指等,惨死诏狱之人不胜枚举。尚大人和安大人都不由皱眉叹息。
“可保护了大人的家眷?”尚大人担忧的问着。
“哎,锦衣卫向来做事心狠手辣,自然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那大人的妻女已被他们暗地杀害,派去救的人迟了一步。让人痛心失望的是,皇上似乎也是明知放任。”
“砰”的一声,尚大人双拳重重锤在桌上,忿忿骂道:“哎,这朝廷鹰犬,实在可恨。”
“父亲大人,安大人,你们又在喝茶啦。哈哈哈。”这边,尚风笑着来到了大厅。安大人点了点头,却难掩凄哀不平之色。“对了,安伯父,我今日有事想劳烦您。”尚风说着。
“说吧。”
“就是,关于两年前勾结蒙古人图谋造反一案。”
“什么?这是谁要你打听的?你这孩儿问这做什么?”安大人惊身而起,尚大人也很是意外。
二位大人赶紧环顾了四周,安大人立刻拱手道:“那尚大人,我这就先行告辞。”
“好,不送,不送。”就见安大人匆匆离去。
“哎,安伯父,您别走啊……”尚风欲追上前去,却一下子被尚大人喝住。
这边,安大人就见一个淡雅的女子亭亭立在门外看着自己,眼中似有乞求之色。“这女子,好生面熟?”安大人不及多想,就匆匆跨出了尚宅。尚大人见云娘早已等在大厅外,就没再教训尚风。转身离去时,忽然一惊,莫非是云娘拜托尚风找刑部安大人了解图谋造反一案。
“云娘,老夫有一事问你?是不是有谁让你打听蒲氏一案?”尚大人沉声问道。
“尚大人,我,我,我。”云娘语气顿塞着。
“父亲大人。”尚风喊道。
尚大人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教训着,“老夫,不论你们有何事瞒我,但是……切记,祸从口出。”说完,尚大人又打量着云娘。说道:“云娘,你们锦绣庄现在可好?老夫也好久没去探望家父,等过些时日,我与尚风娘亲会亲自登门拜访。”说完,尚大人便大步离去了。云娘摸着手腕上的定情信物,又是尴尬又是无奈的杵在了一旁。
“这安大人一听此事,立刻走人。看来当年蒲氏图谋造反一案,确有蹊跷。”尚风说着。
云娘不做声的想着,又问道:“尚风,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再见到安大人?”
“这,让我想想。对了,要不这样。明日下朝,你在皇宫外等我。我将安大人请出来,我们单独和他见面说话。不过,为了安全,你还是去乔装成男子以防万一。”尚风考虑了一下。
“好,那明日我们皇宫外见。”云娘高兴着。
是日天刚蒙蒙亮,待父亲去了宫中,云娘也赶紧起身装扮。不一会就成了一个清雅俊秀的男儿。云娘看了看景轩的屋子。“景轩,我会想办法帮你打听到你们父子被诬陷一案的真正原因,还你们父子一个公道。”说完,云娘头也不回的出了云宅。
这边,退朝后,安大人刚要上轿,尚风就将他给喊了住。“安大人,您在锦绣庄定制的云锦需要量身,您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
“啊,尚风,这?”安大人着实意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番后便道:“好,那我们去吧。”这边,尚风同安大人一起向宫外走了去。此时,云娘在皇宫外的一家酒肆里候着。这一身清雅俊秀的男儿装扮,不时惹得人打量着。
“尚风,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莫不是?”安大人略微迟疑的问着。
“安伯父,没错,我是想带你见一人。就是想打听蒲氏一案的人。”
“哎,老夫就猜到是此事。在宫中也不便拒绝。你可知道,这图谋造反本就是死罪,而如今又打听当年之事。这,这,你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吗?你我都在朝中共事,京城布下锦衣卫视线。这,这。”
“安伯父,不必多言,你就随我去一趟吧。”尚风恳切道,安大人无奈叹气着。终于,二人到了约见的酒肆。酒肆四下嘈杂,安大人被尚风领着进了一间雅室。这边,一身男儿装扮的云娘便向安大人行了礼。
“这,这位是?好生眼熟呀。”安大人看着云娘。
尚风便又赶紧说着话,“安大人,我们今日请你来,是想知道当年朝廷捉拿的勾结蒙古人图谋造反一案的真相?据说,那蒲氏父子造反证据与一宝石有关,请问这究竟是何原因?”
“你,你们怎么知道与宝石有关?”安大人一个惊呼。当年刑部受理此案,其证据正是马踏日月寓有造反之意的宝石。因涉及朝廷大统,此案处理之事都是讳说。尤其证据,尚风怎会知晓?除非是涉及造反案情之人。一想到这,安大人惊的四下里看了看。“此事真是打听不得,你们既知证据乃是宝石,可见你们与此案之人很是熟悉。这可是会带来杀身之祸。不可打听,不可打听啊。劝你们也远离是非。”安大人摇头直说。
“安大人,素闻您为人正直。公正不阿,当年刑部如何处理此案,你定是知道内情。这蒲氏一案本就有冤,你既然知晓,就请你告诉我们吧。或许,一切都无法改变,但是若能知道实情,也算是给生者一份安慰呀。”云娘不由乞求道,又一边追问着:“为何说当年曹大人谋反与蒲氏父子有关?仅仅就凭一个宝石就妄下论断?如今那蒲父尸身又在哪里?”
面对云娘追问,安大人惊的一头汗水。“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执意打听?不,不,本官不便多说。也劝你们,还是不要打听为好。”说完,安大人就匆匆起身告辞。
“安大人,您且留步。我,我是云大人的女儿,云娘。求你看在我父亲大人面上,告诉我实情吧。”云娘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什么,你,你竟是云大人的女儿,云娘。”安大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