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轩缓缓道:“家父在宋元时期曾是有名的海商,自幼我便随父经商贸易出入异域,五湖四海遨游,人生好不快意。即使明朝海禁后,父亲又带着我在泉州开设了福雅居,生意很是红火,一时也是富甲一方。只是未曾想到,我们父子二人却因一场冤案被朝廷捉拿。父亲保我性命,独自被捉。我一路逃亡到了应天城,欲伸冤救回父亲。结果却亲见父亲惨死悬挂于城楼上,为夺尸身我身中数箭,而父亲却……无奈,我逃与了南山……”
悲伤中,景轩继续道:“我不知道,我与父亲为何会遭诬陷,这一直是我心中难以磨灭的仇恨。无意我遇到了你,知道你父亲乃朝廷之人。我想借机会去刑部夺回父亲的尸身,甚至,甚至为了……”云娘惊讶的听着,不由握紧了景轩的双手。她没想到景轩素日里看着冷峻,原来是内心隐藏着这么一桩血海深仇。
“那你是不是为了接近朝廷之人,寻机会到刑部。而亲近我们云家。亲近我的父亲云大人,还有,还有……”云娘不知所措的说着。景轩看着云娘,禁不住抚摸着她的脸。
“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感。当时我一路南逃整整两年,直到到了南山。当时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只是没有想到会遇见你。我以为只是感激你,且无意得知你的父亲是朝廷之人,我的确为了寻机会去刑部刻意与你亲近,接近云大人。”景轩幽幽说着,云娘听着落下了泪。
“可是,随着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我对云娘点点滴滴的了解。这才发觉,我是真真实实的爱上了你。你是个好女子,你的聪慧、你的善良、你的温柔、你的美丽都是那么的让我倾心。我出入海外多年,见识了太多女子,却从未有一个女子可以进入我心。我一直不愿娶妻,直到遇见你,云娘,我终于知道原来我一直在等的女子就是你,就是你云娘啊。可是,我有父仇,面对你的爱,却让我惶恐不已。今时今日的蒲钧昊,不,卜景轩,可以给你什么呢?”景轩叹道,云娘唯有默默的落着泪。
月下,一对人儿诉说着身世离恨。“景轩,你父亲尸身如今还在刑部吗?”云娘忧伤的问着。
“父亲的尸身?”想到城头上父亲的尸骨风干,又被多道利箭所射,景轩苦痛的捏紧了拳头。“我不能确定父亲的尸身如今是否还在刑部,但是,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寻一寻。更要查出是何人害我们蒲氏父子深陷图谋造反的冤案中?”云娘听着景轩的惨痛经历,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血海深仇怎是只字片语可以劝慰的。就这样,云娘依偎着景轩,用她温热的身子给景轩那悲凉的心一丝温度。
此时他们如此的靠近着彼此,景轩不由的轻抚着云娘的发。月光下,一株红豆树正伸着美丽的红豆衬在云娘的乌发上,发出了红艳的光芒。
景轩撷取了一颗红豆,“云娘,这个送给你。”
“这,这是红豆……它真美。”云娘高兴的摩挲着。
景轩吟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云娘接道,二人不由默默相视着。景轩那双眸子闪烁着炙热的光,似乎要燃烧了彼此。深深的,景轩吻上了云娘。云娘顿时怔住了,而那颗红豆也紧紧的攥在了云娘的手心里,也在她的心头泛起一片温暖的情意。
从苏州府回到了应天城不久,一日,云娘悄悄出了宅。
“尚风在吗?”云娘在尚宅同下人们问着话。
“哦,是,是云娘小姐来了。快请进,尚风少爷在,在。”下人们看是云娘都窃窃笑着。他们都很喜欢这善良的女子,盼着她能和尚风少爷成亲。可是,忽然间好几个月,一向同进同出的二人似乎生分了很多。尚风少爷虽然表面不说,但看得出心中很是愁闷。
“云娘,是云娘来了。”尚风急忙从书房走了出来。
“尚风。”云娘笑着,那清丽的容颜很是好看。“尚风。我找你有事。”云娘正说着,意外发现尚风清瘦了很多。“你近日可好?”
“哦,都好,都好。云娘找我是何事?”尚风迎着云娘进了大厅。
“不行,这绝对不行。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执意要见朝廷刑部大人。但是,我能感觉到,这其中必有危险之事。”尚风一口回绝了云娘的请求。
“尚风,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就带我去见见刑部大人吧。”云娘着急着。
禁不住云娘这般,尚风便问道:“好。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执意要见刑部大人?且此事云大人知道吗?”
云娘想想说道:“好吧,尚风,我告诉你原因。不过,你一定得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能说出去呀。”尚风郑重的点了点头。在他心中,云娘是他可以用性命相待之人。他对云娘的情感是执着的。尚风隐隐感到这事关系着人命安危。他爱护云娘都来不及,又怎会说出去呢。于是,尚风连忙领着云娘进了书房。
原来,云娘听了景轩的遭遇很是痛心。想了多日,景轩要从刑部寻回父亲的尸身,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就做不到。而云娘亦知,自己的父亲云大人做官一向循规蹈矩、怕是非。景轩之事万万不能告诉父亲大人。而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只有同在朝廷为官的工部侍郎尚风了。这边,云娘将景轩的遭遇告诉了尚风,希望为她引荐刑部大人。尚风听完大吃一惊。
云娘又叹道:“若不是蒲氏父子遭遇不白之冤,景轩现在的生活也该是广阔自在的,可叹啊,世事弄人。”
“云娘,这事,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云大人知道吗?”对于当年蒲氏父子与胡惟庸亲信曹大人共同勾结蒙古人图谋造反之事,尚风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如今,这朝廷要犯蒲氏之子竟在他们身边,还成了锦绣庄的画师。这可是知情不报,藏匿犯人的死罪呀。尚风不由紧张了起来。
“这个倒没有,我没敢告诉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为人中庸。毕竟他在朝为官,若知道自己收留了朝廷要犯。我真担心父亲大人为自保告到皇上那。”云娘忧虑的说着。
尚风舒了一口气。毕竟他和云娘一样,对景轩亦欣赏亦钦佩。如今,三人情谊交好,这秘密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也算是安全。“嗯,那就好。云娘,我看找刑部大人之事,还是算了吧。既然景轩,就是蒲氏父子一案尘埃落定,蒲父已死。且朝廷迟迟捉不到当年的蒲钧昊,渐渐风声也小了。如今,蒲钧昊也已改名。这些对他的处境反而也好。他现在生活也算平静,不如就当过去的都过去吧。”尚风劝道。他对云娘要见刑部大人调查当年蒲氏父子案情,分明感到很是危险。
“不,尚风。我在意景轩,在意他的悲哀,在意他的痛苦。他父亲的冤案悬而未决,他饱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这一切,他的不快乐都深深的令我难受,令我悲痛。”云娘说着。“尚风,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帮景轩解开冤案,还他们父子一个公道。听说刑部大人安大人秉公办事,想必当年蒲氏受冤其中若有内情,安大人也定是知晓的。”
“可是云娘,且不说我仅仅只是一个工部侍郎。况且如今,朝中大臣们人人自危,深怕与胡党牵连上。现在你要去找刑部大人调查图谋造反的冤案,这案情中的曹大人正是胡惟庸的亲信。若是有冤,难道推翻胡党的罪名?且即使真的是冤案,这幕后推手,定不是你我可以查的出。难免不陷危险之中啊。”尚风思量着。
“尚风,我明白此事的危险。所以,我只是想你引荐一下,询问一番当年一案的情况,还有蒲父尸身如今的下落,不做其他,你看好不好?”云娘坚持着。
尚风见云娘为了一个男子这样乞求自己,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无奈道:“且让我好好想想吧。你先回吧。”
云娘无奈离开,出了尚宅便向锦绣庄走了去。入内,远远看到那熟悉的男子身影。云娘细细的看着景轩,就因为这样一个男子,用他的画技,画出了一幅幅精湛的丝织画稿,让锦绣庄做出了一件件令人惊叹折服的丝织品。宫中喜爱、民间津津乐道、云大人也因此受到大臣们的尊重。云娘感激敬佩这样的男子。
这会,景轩正站在织匠们面前询问着:“若是这样织法,得几日完成。”
“这个时间长了。一件五丈长的袍料,一日只能织二寸,织完也要织二百多日。”听着织匠说的,再看着高大的织机,想到一日只能织二寸。遇到节日、皇家庆典,锦绣庄又得奉旨加派织造,织匠们就得不分昼夜的赶制。辛苦不说且没有多少出新。景轩在那若有所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