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来,景轩、云娘不由深深的呼吸着,看着这一片荷塘。只见潭岸亭台楼阁错落、花木扶疏,一派诗情画意。潭中有一六角飞檐的亭子,潭中的四处泉眼正喷涌着泉水。可谓山光水色,清幽之至。二人双双在潭岸坐了下,白马则在一旁悠哉的打着尾巴啃着青草。面对满池的荷花与送入鼻息的荷风,景轩、云娘不由相视而笑。
“这里荷风美景,云娘是否有了主意?”景轩不觉莞尔的问着。他斜迷着眼慵懒的靠在一旁看着云娘。云娘望着那盈盈的月光照在荷塘上,莲花安静的伫立在水中央。忽然,水面起了涟漪,原来竟是一只红鲤在荷下嬉闹着。姣美的月色、活泼的鱼儿,在这一池美景中,无人打扰的世俗外,云娘忽然涌起了欢愉的情绪。
“若是活着如同这荷塘的鱼儿自有自在的游着,游过四季,伴着荷花,一生一世该多好。”云娘沉静的眸子望着眼前的美景。这荷塘的池水也映照着云娘那清丽透彻的笑脸,是那般的美好。
云娘不由吟诗道:“初识立蜻羽,小居淤藻塘。经年四节露,万物邀我香。”
景轩嗅着云娘的发香,也不觉念道:“破水脱俗尘,骈俪落落影。宛若故人来,兮笑水中央。”
“呵呵呵。”二人不由笑了。
“景轩,你看那月光……”忽然云娘高兴的喊着。回眸中,皎洁的月色下,景轩、云娘正好四目相对。景轩忽然一把抱起云娘,向潭中的亭子飞身而去。云娘惊讶的紧紧抱住景轩,俯身看着半空下一池荷塘风光又惊又喜。待落地,二人已经立在了亭中。四周更是荷风习习、惬意满心。云娘笑着,惊喜的看着这一切。
景轩看着云娘,忽然想起了父亲惨事,内心一阵悲哀。此时的他不可以有这儿女情长的心思,他不能,景轩知道他不能。他又复杂着,只有接近官家人才能有机会进入朝廷。不由的,景轩沉下了脸同云娘一起看着荷塘月色。
一夜荷塘行,景轩与云娘的心中都不觉滋长了情愫。
这边,云大人见了景轩,也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番。看着景轩冷峻的眸子,云大人心头一怔,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听得云娘说着给马皇后想到了新绣样,是景轩帮忙给出的主意。云大人不由对景轩有了几分好感,欲要景轩离开宅子的话到了嘴边,竟也莫名的咽了回去。
不一会,云大人朝着宅中的佛堂走去。两年前自从蒲氏父子一案后,这佛堂云大人就再也不让任何人进入,包括最疼爱的女儿云娘。佛堂外侍卫把守,云大人通常逢清明、初一、十五进去拜祭。此时,云大人不知为何看到景轩后,内心莫名的想到了故人。他心绪翻腾悲痛了起来。
这边进了佛堂,关起门,云大人就跪在了一灵位前。“蒲兄啊,我来看你们父子二人了。”只见,佛堂上,其中一灵位上竟赫然刻着“泉州蒲氏父子之灵位”。云大人跪在灵位前泣不成声着。想起当年计除奸臣牵连蒲氏父子,心中很是愧疚。香火幽幽燃烧着,似乎一寸寸的灼痛着云大人的心。云大人面对着蒲氏父子的灵位拜了又拜,唉声叹息一番后出了佛堂。
这边,“咳咳咳。”云大人咳嗽不断。
“父亲大人,您怎么了?女儿见您这些年来总是心绪愁重,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您倒和女儿说说啊。”云娘担忧的问着。
“没事,没事,云娘也真是懂事啊。”云大人说着又看了看景轩,便吩咐道。“他身子刚好,就让他好生在宅中疗养吧。”云娘听了高兴的应着。景轩也赶紧向云大人行了礼。云大人看着景轩却陷入了沉思。
在云宅待了多日,父亲惨死的情形,时刻唤起景轩的愤怒。这悲痛苦苦煎熬着景轩,他好想冲入刑部夺回父亲的尸身。可是这一切景轩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做到。他看着云宅,或许能借助云大人寻得机会。景轩打算着,这边,又看到了清丽温婉的云娘,不觉内心一阵温热。
这日,清晨。满院飘着花香,枝头的花瓣飘散在空中。在这片静谧美好的景色中,景轩拿着一物敲开了云娘的屋门。“云娘,有一样东西给你。”云娘开了门,见是景轩微微笑着。
“打开看看,是不是可以放在你绣的纹样中。”景轩说着。云娘接过景轩手中的画纸。缓缓打开,竟见一副鲤鱼戏莲的图景跃上了眼前。云娘惊讶着,看着红鲤活灵活现的绕着荷花游弋着很是逼真。如此精湛的画功,需要怎样的笔力。
“这,这是你画的?”云娘惊讶着。
景轩点了点头,问道:“这图绣于纹样上可以吗?”
“好,好,太好了。我想缺少的意境正是这个了。”云娘赶紧卷起画纸,高兴的拉着景轩朝锦绣庄走了去。
这锦绣庄为官府的丝织作坊,位于城北不远处与后湖相连。不一会,二人便到了锦绣庄。景轩抬眼望去,只见锦绣庄大门朱漆漆成、气派非凡,穿过宫墙便是迎着一株株红梅。早上这会东风吹过,云娘同景轩走在红梅下,迎面来了锦绣庄的绣娘们。她们熟稔同云娘招呼着,也惊讶的看着云娘身旁高大伟岸的男子。此时,天气风和,隔着宫墙的锦绣庄一侧是烟气碧波的河水,水岸上绿树成荫,草坪上繁花意趣。还能听得了远远的机杼声,还有时不时欢快的鸟鸣。
一路上,云娘喜悦的说着。“景轩,我觉得你画的真是很出神,若是照着这个画做绣稿,织造出来的衣裳一定很美。”景轩走在云娘身后笑着。入了锦绣庄内,绣娘们、织匠们和云娘招呼着。工部侍郎尚风见到云娘不由露起了笑容,只是见了景轩也跟来了,立刻一愣。云娘忙着领景轩朝大花楼木织机前走了去。
“云娘,你们,你们?”尚风不解的看着他们亲昵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快。
云娘在大花楼木织机下,看了看景轩,笑着展开了他画的图案。一下间,四周的织手们都吸引了来。她们惊叹着看着图纸,从未见过如此真实饱满的色彩图案。
云娘对照着图纸和织匠们说着,一边又问道:“景轩,你过来看看,这红鲤就绣在丝绸的这处可以吗?”景轩笑着点了点头。他站在一旁看着云娘专注的神情、喜悦的笑容,内心一种情愫慢慢的荡漾开来了。听着机杼声不断,云娘皎洁的面容是那样的美丽。景轩从没有想到过一个女子专注劳作的样子,也是如此的美好。
不出几日,布匹上绣出了一副活灵活现的荷塘月色美景。洁白的时光之线,缓缓流淌进了月色下微微荡漾的荷塘,初露的小荷于水中央散发着淡淡的荷香,而这片荷塘里也正有一只红鲤自在的游弋着。“云娘,你绣的真的很美。你瞧,这鱼儿彷佛游过了四季,与这荷塘一同守候那皎白的月光,荷花彷佛也依然香着。这景是多幸福啊,没有任何的忧伤。池畔荷花香,月色醉星光,采撷一朵莲,携芳入梦来。不知夜芬芳,还是荷花香?这月色下,只有相爱的它们。”景轩赞赏着,不由深深看着云娘,云娘红了脸垂下了双目。
到了给马皇后进贡的之日。“每年给本宫送的贡品千奇百样,但是样样都不是很新奇。倒是这荷塘月色的丝织甚是美丽。听云娘说,这荷塘月色也是表达皇上与本宫的情意绵绵。本宫像这只鱼儿在皇上的‘荷塘’天地里,游过了四季,快快乐乐的生活着,只为和皇上守候这人间皎白的月光。皇上啊,本宫也真的很感激您啊。”马皇上一边咳嗽着,一边缓缓的说着。朱元璋也是大为感动,他后宫三千,却始终最钟爱这温厚善良的马皇后。
待马皇后身穿绣有荷塘月色的缎子,华贵的出现在了寿宴上时,那精妙的纹样、熠熠生辉的红鲤仿佛活了一般,带来了一片生气,令马娘娘原本奄奄的病容似乎也一下而去。寿宴上的大臣和后宫嫔妃无人不是称奇,朱元璋更是龙颜大悦。“朕一定要好好赏赐云大人一家。”
是日早朝,“赏赐云大人白釉梅瓶一件。”云大人受赏,朝中百官前来贺喜。
“恭喜,恭喜云大人啊。锦绣庄丝织品果然是美妙绝伦,云娘刺绣技艺更是精湛。见过之人都是无不惊叹,尤其是那红鲤几乎像要跃出水面,真是太美太美了。”
一时间,云娘为马皇后贺寿所绣的荷塘月色纹样在坊间传开。那纹样写实、生动逼真,构图严密,无论从花色到造型手法,几乎都形成了刺绣技法的新开创。前来锦绣庄学习的女子一时多不甚数,更有坊间达官贵人纷纷上宅道贺。
“云娘小姐,如此刺绣技艺,堪称绝艺呀。云大人您可是有福之人啊。”朝中官员们前来道贺。云娘在贺宴上一一回礼。而在贺宴一角,云娘感觉到了一双专注的双眸。那正是景轩,他在默默的看着她。
云娘笑着,心中说着,“谢谢你景轩。”景轩似乎读懂着云娘的心思,也微微点头笑着。
待人们散去,云娘到景轩了身边,说道:“这次其实都是因为你画的绣稿好,我才能绣出来。”
景轩笑着看着云娘道:“不,云娘是你,是你的刺绣才真是举世无双。”景轩或许看过天下太多美丽的丝织品,但云娘绣出的荷塘月色真的是质朴中传递出了一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