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聚自然而然的是有散,三人相互一番作别后就各自离去。
离去的路也不是只有一条,人走得多,路不也多起来了吗?
湖边早早停着一辆五匹黑角长毛兽拉黄篷四辕的车,正坐其中的沐亦哲盘玩着核桃的“狮子头”,忽然想起什么来,吩咐来一下人,过去给沐义诚捎个话:
“你去积胜街买一瓶酱油,八二牌的老字号,须亲自送到‘奇翃舍’。”
没有想到一个借口拒绝,抑或都没有机会说。沐义诚手掌躺着几枚沐亦哲给的钱币,钱币的颜色是他好熟悉的,目送看不见的沐亦哲的远去。
要不是他走得没多远,沐义诚肯定会追上去破口大骂的,说起来,他终究是沐王府的五少爷!
时间尚早,习惯就好。
今周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沐易寒走在去藏书阁的途中,已经无聊到很长时间都在重复做同一件事。
而并不怎么困的沐易寒打了几个哈欠,毕竟待会要坐在书梯那里,是好久的。
然而,慢跑而来的一个下人,找到了他还顺带打乱了他的原计划。他十分适时地迎上去,对着沐易寒卑躬着。
很快,这下人笑滋滋地拿着沐易寒打赏的钱币,愉快的离开了,只因为那识趣的下人向他说了句:
南化街的琬氏小姐,随家父来到了府上,现下在润秋园子里赏花。
琬氏,琬氏的小姐……
知道了来人,沐易寒仿佛在眼前看到了那一个,只要自己就能静静在园子赏花的她,想到那比看过的人更纯净的笑容,想到了很多很多,都是好多与她有关的。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想轻轻地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吗?
没有犹豫,掉返了路线,沐易寒一个提步纵身,踏着空气而去,踩空的步法着重有点,清灵点拨犹似蜻蜓点水般,十几步下来,已走开百米外。
这个时候,他方才明白了,即使是再熟悉的去路,原来也是要耗时间的。
人掩盖得住躁动起来的心,谁不是个理智的人呢?但有的时候,没有冷静也没什么,心里不是还在那抹柔情而情动吗?
沐王府有一润秋园,年年恰逢夏日来临之际,王府中人都可以嗅到花香,有的香气还可以越墙而出,在夏日炎炎里,给行人送去一次清香飘散,溢满鼻腔。
润秋园内,绿水流淌的荷塘岸边,几只蝴蝶乐此不疲地遨游在这里,姹紫嫣红、花貌多样的已教人说不出名字了,是人也会陶醉在氤氲的香气里吧!
园内曲水回廊,水面波光潋滟,还有树影婆娑,那成片成片的洋槐,繁花开满一树一树,花朵缀到高树枝头上,闪闪发出一次次银光。
另一旁的木棉树似乎未曾示弱,碗口大的红花挂在枝头,殷红的胜似朝阳,灿烂不俗又如晚霞。
圆子有一条卵石甬道贯穿东西,一个人走了进来,调息呼吸的顺畅,眼睛就是在找着什么,扫来扫去的。
习习微风中飘来花草混合的浓浓幽香,来者无暇注意过多,在这一片花的世界里,用眼睛找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
沐易寒拭去额头的微汗,叹息一笑,道,“有闲还是多多修炼好,早点到第三境界——‘魂师’,就可以轻松些了。”
眼下四处扫视之际,只见大片大片魅紫的牡丹花高贵而富气,西角边一畦血红的芍药活泼又茂盛,显眼的地方,一片媚艳的玫瑰娇弱引人垂怜,却带着含毒的黑刺,小池子里一株株径直的洁白的莲花,真是干净,风吹过园子内,淡粉色的樱花烂漫,飘落自在。
而沐易寒看到一角的金银花也开放了,目光停留在上面,看着朵朵的金银花好像在你推我,我挤你,谁也不让谁,在凉凉的清风、飘逸的花香中静静地摇曳。
有的含苞待放,羞答答的、细小脆嫩的白色花蕾,正散发着若存若断的淡香…
看着金银花开得长得这么好,花朵开得如此多,这时候,沐易寒心里不禁泛起一些后悔。
想到当初,她对这些花儿珍视非常,友谊性赠给自己之后,自己却随意地栽在这园子的一角便没再去理会,要是以往上心点,都会给这花浇水施肥,让其长得更好,现在只有在一边看了……
“一枝数朵,一缕清新,也是标致。”
沐易寒亲近金银花。以前从未认真看过花的他,现在心像在放心悠闲,好好看看这花的别样,可能花原来的主人也,大抵如花一般,有着别样的对他的吸引。
磁南极不会指去极南之处,仿佛默默里,已经是脱离幻想的现实。
“信不信,你看得久了,花儿也是会害羞的。”
愀灵悦耳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带有一种特别的清凉,如山间流水、小涧之溪,听起来是一种熟悉、一种放松。
知道是谁的沐易寒,回过头,看到了熟悉的人,站起身来,脸上多了些孩子见陌生人一般的腼腆,
“哎,我长得又不俊,这花儿估计只是好奇我这个人,又怎么地会害羞呢?”
只见沐易寒眼前这人,修眉端鼻,水灵灵的大眼睛,颊边微现梨涡。这么一个清颜秀气的美人,着穿素雅干净,隐隐间给人一种女孩该有的乖巧、清静。
天阴了,云层厚了,风吹得也多了,夏天不就是清凉的吗?
时间点点过了,越发不知所措的沐易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着对面的人,浅而易懂的眼神都能透露出他的情意,掩饰不去心中的情愫和炙热的目光。
沐易寒不想停留现状,想找来些话题聊聊,脑子里却满满是关于眼前的她——琬倩。
“小琬,”沐易寒将柔情带入语气,轻轻地说了句,“你也在这里吗?”
“怎么,我的出现是不是不合时候?”小琬望着他,同样是轻轻的语气,却是没有感情的问着。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其实,我是不知道对你说着什么话才好,好像我所有的话全都在眼睛里说完了,但又觉得什么话都没有对你说。”
沐易寒把想到的说了出来,不需要掩饰或者修改的,“但是在现在,我想我可以好好地在这里,做自己喜欢的事。”
“四少爷,”淡淡的微笑只是礼貌,小琬转过身,提起还盛有一些水的水罐,“我来这是给这花儿送水的,你来这是松土的吗?”
“呃,这个,”没干过这活,沐易寒挠挠后脑勺,恢复了日常的平静,很真切地道出想法,“我来这,是找人的。”
“那你有找到了吗?”略有所思的小琬蹲下身子,给一行行金银花送去涓涓细流。
花儿似乎得到水欢喜了,花瓣沾有些许水珠更显得娇嫩可爱。
默叹了一口气,沐易寒多么想眼里的人也能像对待花儿一样,对待他自己,只要一点不多的水,就已经足够好了,他可以开得足够灿烂……
“恩,我是找到了,”沐易寒蹲在小琬旁边,摸着湿润的泥土,“我不知道今日的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但我知道,我来这因为你也在!”
俏脸浮现出一些情绪,小琬平淡气说道,“我只是随爹爹来到这里,要是可以,我也想一个人在这好好看花,也好早点回去。”
早点回去吗?沐易寒知道自己听得很准确,原来许久不见,还是距离甚远。
沐易寒问,“为什么?告诉我。”
没有过多的思索,小琬回答了,“答案很长,我准备用一生的时间来回答,你准备要听了吗?”
明明是好伤心,却笑得很开心,沐易寒细心说道,“不用了,我只想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默默地等……”
抛去身份,沐易寒只是个平常的人,他不能盼望在人海中,值得小琬一转眼的注意,可是怀有的希冀,却是承受着失望。
有些无奈于眼里的人,沐易寒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的她,是一个可以不在乎其它的人。
沐易寒心里涌动许多想法,这里是九嵩域的沐王府,他是沐王府的四少爷,身份的尊贵、日后的光彩和家族的庞大,不会局限于九嵩域的名气,大陆会留有他的痕迹,而这些皆是浅而易见的明显。
这是许多人所渴望的,也能所为之疯狂的,而自己一出生就可以拥有了!
站起身,沐易寒看这片不大不小的金银花,心中多少的钟爱,是自己想过的,既然聪明的小琬可以不在意他的这些资本,那会在意些什么?
世代从商的琬氏在九嵩域待的也有一点历史了,出身其中的她已经对浮华世物没有兴趣了,那么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现在的自己还不能给吗?
或许自己并不着急答案,但想知道,那个想不出来的原因。
一呼一息都令旁人听得到的沐易寒,现在并不在意看法,明明知道眼里的她,只是给他一种如梦如幻,若即若离的朦胧,可自己又能怎样?喜欢一个人,一切情,不在言语,在心上。
自己是笑着接受那一纸看似美好,却只有单方幸福的婚姻,毕竟过去的事情没得选择,自己拒绝不了的,无论回想第几次,都是会写上了他的名字,已然如此……
沐易寒早早来到唯一的出处——园门口,将身子倚靠着青苔攀上的墙面,眼睛望着阴了的天,心情仿佛跟天气一样,一下子变得的不好。
尽管夏天的雨可以降温,可是自己的燥热只能选择过冬。
把水罐放回原处后,小琬也准备离开这了,看着满园开的灿烂、美丽、悦目的花儿,不也一声叹息。
很美好的一个润秋园,但在这高墙的深院里,又有几个人赏玩侍弄呢?可能没有几个,或许静静地开在这里更好,在黄金般的土壤里,开着高贵或者稀罕的花瓣。
黑漆漆得让人看不到光点的地方,有一个“吃人”的沐王府,利益铺成其非凡的豪华,掩藏着的“白骨”是牢固的地基,贪婪的欲望充斥空气,压抑得人会窒息。
黑暗里的金子自然有着其独特的魅力,没有人能拒绝近在咫尺的财富,永远都有下一次的一批傻子,只是没人想到自己就是那个傻子。
“要走了吗?”沐易寒低头,问经过他旁边的小琬,“这么快啊……”
“这里不是那么适合我待太久,还是早些离开。”小琬平静地说道,“这里的花很好看,但生长地方的泥土,却不是那么有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