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她背靠着墙,斑驳了记忆的风沙。风凉薄而过,将姑娘额前的碎发拨动,仿佛是喝醉酒的少年在湖心划着桨泛起波波涟漪。他眼神迷离全部给予了面前如花似玉的人,完全不需要声音的存在,稍稍只是一个略微感观的神情便全然得知。忍不住伸手为她将发丝撩动至脑后。
她倒是要比从前更成熟了。眉目间的优雅不矫揉造作自然流淌而出,紧闭着的红润双唇是一面可以回应人的镜子,闪闪发光的眼眸带动了她整个人的光芒。把所有目光都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倒也好,这本该是她应有的光彩。
“一路还好麽?”韶丽生涩开口,或许的确有许久未见的缘故在,二人渐渐生疏了。风梦不假思索地客气回答道,“好……”。声音有些低沉而模糊不清,仿佛就是两个人在他体内说话一样,粗糙的声线模糊地将这些日子来的心酸一笔带过。敷衍地苦笑着,反过来问她。
“一切还不都是老样子,有什么差别?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拉琴罢了。”一个没有你的地方。“那你过得怎么样呢?韶丽?”。她温润低眉,仿佛是在对过去做一个缅怀,究竟又是在哀愁什么,都显得这样让旁人不愿知晓。“也没怎么样,该如何便如何罢了。自生自灭罢。终究只不过是和你一般的只身一人了。”
风梦听后略带忧伤。毕竟像这样一个才情并茂的女子不应该有这样的一个人生,不过是命运弄人,红颜薄命罢了。他无法再多说什么,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陌生关系,平庸地嘘寒问暖。想来不由得自嘲。
“当初,是否还有一个名唤锁颜的姑娘?她如今过得还好麽?”在词穷过后,他终究只能选择这样半生不熟的人来维持话题,总而言之,他想要听到的,仅仅只是韶丽细腻平和的声音。“怎么?想她了?倒也不见你们有什么来往。”韶丽挑眉,那双会发光会说话会令人恐惧的瞳孔此时此刻仿佛是要将人心一窥到底。不知不觉间,蔡风梦的手心里竟然冒出了汗,他怕这句话其间有着更多的并非调侃而是弦外之音。
“呵呵……不曾的。不过是想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像我当初所说的那样,幸福永乐。”风梦冷笑,望着头顶上始终寂寞不变的天,无论是一年前出发时候还是直到一年后回归时候始终未变的天,不由得感叹时过境迁。
时间的力量可以毁灭一个王朝,也可以使另一个王朝兴盛起来。它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在它的面前,所有人都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动弹不得,真不知晓除了为这个无冕之王违心高歌,还是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助地哭泣。
“她呀,起初和沈梁在一起了。”
“沈梁?!是那个我同你都认识的布店的年轻老板麽?”
“嗯……不过后来好像是因为两人闹出了分歧所以又分手了。前几****见着沈梁的时候,他说锁颜择日出嫁。”
“是吗?那也挺好的。总之也算是有个归属了,不想我这般,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栖身之地啊。”
风梦突然记起那个冷清如斯的沈梁。听到他与锁颜在一起的时候便有一些不愿接受,也不愿相信。呵,最初相识的时候,那样一副拒绝与人接近的表情至今回味起来依旧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这种人,不用猜想也应该知道是注定与幸福擦肩而过的。不因为什么,只是他生来便是一个被上帝所不欢喜的人。生性薄凉,再加上不愿意与自己不爱的人相处,也从不懂得如何说出些好话来。
“说起沈梁啊,他还是老样子麽?正如我刚刚与他认识的时候?”
“对的,并无多大改变。”
“啊……呵呵。”
最后的最后他们谁也没有接过话题。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改变了多少个人,在改变的结果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啊。都显得那样凄凉萧索。蔡风梦几次欲要开口,同她说自己的想念,却终是作罢了的。
“风梦啊,你……还会走么?”她已经无法再接受一个人的离去了。真的,再也无法接受了。韶丽侧过身去,牢牢拽紧了蔡风梦的衣角,仿佛是在恐惧他是否下一秒便会如梦那样破碎,走得象言析那样。
“你,希望我走麽?你讨厌我麽,韶丽。”他用右手抓住韶丽拽住自己的右手,放在口袋里,七分不舍三分等待。他从来不是一个害怕结局的人啊,只是稍稍不愿意体会等待结局的那个过程罢了。思绪略显凌乱,他却已是无能为力。韶丽与她而言,总是捉摸不定的,他无法去控制她的爱。或许,她的心已经全部交给了当初那个为他披上黑色外套的,在舞会上的男子。
“说哪的话,我自是希望你留下的。我一点也不讨厌你,一点也不。”她流下冰凉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领口,依旧拼命摇着头,重复着最后的那个“不”字。刹那里记起了以前听人说过的一句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那便不走了。在上海过像以前一样的日子,你看好不好?”他安静温柔地为她抹去泪水,放在嘴唇旁边留下一个痕迹,一个爱过她的痕迹。
“好,好。”
后来,他们在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一瓶酒。一人一杯,笑着饮下。仿佛饮下的尽是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却穿肠透过。感到悲怆,韶丽在瑟瑟秋风中颤抖着瘦弱的身躯,显得格外渺小需要人的保护。风梦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拦她入怀,喃喃道,“不喝了,不喝了。韶丽,我送你回家罢。你瞧,都日落了。这日落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啊。以后,我都可以看到很多很多这样的日落了……”她在他的怀中狠狠点了头,捂住嘴巴,将泪水与以往的雨水混杂一团不愿分辨。
风中即兴哼起的小曲,纵然是动听的,终究不过是漫漫长夜里的一点零散的星光,不必在意。它是寂寞的颜色麽?都因为寒冷而乱了分寸。天都要黑了呢,你在哪里呀,我又在哪里呀。